第九十四章 弄巧成拙
<=""></> 青蟬對著桌案長吁短嘆,云紅.袖已經差人來吩咐,今日要她謄寫的經書。青蟬想躲屋里磨蹭也沒用,字寫的這樣……不好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即使會受人恥笑,也還是早日了結了好。
她收拾起一應紙張,規規矩矩疊好,捧在手里一路行去云紅.袖處。
縱然青蟬已經做好了被恥笑的準備,然而在看到殿內另有一抹熟悉的背影時,心頭一跳,旋即驚得扭頭就想跑。
“你往何處去?”綠蘿從后頭堵住青蟬去路,青蟬支支吾吾道:“我想起我還有些事……”
“何事能比見城主還要緊急?”綠蘿沖她翻了個白眼,提溜住她肩,用力一推,青蟬就踉蹌進了殿里。
云紅.袖聽到動靜:“啊,青蟬來了。”
青蟬腦子里“嗡”一下,想著今日丟人恐怕是要丟大了。
她往殿內緩緩走去,云紅.袖座下那人轉眸看過來,青蟬心里越發揪緊:為何偏生姜無憂在此處呢?她看到我的字,會不會也笑話我?……青蟬越想越郁卒,已是沒有長處,卻還要在姜無憂面前暴露如此短處……
真是慪也慪死了。
行到殿前,青蟬十分不自然地行禮:“城主!
停了停,又轉向姜無憂:“姜大人!
姜無憂安靜地看著青蟬,倒是云紅.袖,開門見山地問:“都謄寫好了?”
青蟬下意識捏緊手中紙張,回道:“不……曾!
云紅.袖:“哦?那都謄了多少了?”
青蟬吶吶著:“十之有……一?”
“那可不成啊!痹萍t.袖似有為難,又轉向姜無憂,解釋道:“前些日我贈了姬大人幾個美人,她感恩之余,又向我討要《靜心抄》,說是近來清心寡欲頗有受益,想再更進一層。我念著那是孤本,亦是我心愛之物,便勞青蟬為我再謄一份,好贈予姬大人!嘞s你手速如此之慢,姬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青蟬閉目,深深幾個吐納:姬!蓮!生!早說不要沒事就給城主添堵,她偏不信,到頭來遭殃的竟是自己!
云紅.袖又道:“事已至此,青蟬,你先將手頭謄寫完畢的交予綠蘿吧。姬大人處我會再解釋。”
青蟬沒動,綠蘿等了等,見她還是無動于衷,便拔腿過來取。一抽之下竟沒到手,她咬咬牙,就去掰青蟬手指。
青蟬吃痛,不情不愿地把抄好的經書給了綠蘿。綠蘿“哼”了聲,曼行數步,將經書呈給云紅.袖<="r">。
云紅.袖挑起眉,本是隨意翻一翻,然而一看之下……她輕嗤,妙目自經書之后瞧向青蟬,戲謔道:“本以為你說你字不好不過推諉之詞,誰料你竟……”
青蟬把頭埋到胸口,云紅.袖合上經書遞給姜無憂:“姜大人,你看,這可如何是好?”
姜無憂接過經書,翻開,只見頭一張里面歪歪斜斜十數個大字,直如鬼畫符般。有幾個字許是不識得,更是臨摹地慘不忍睹。
姜無憂看向青蟬,青蟬似有所覺,羞愧地將頭埋到更低。
姜無憂不動聲色地合上。
云紅.袖敲著手指自言自語:“難不成還得為你尋個良師?白鶴城內書法造詣頗高的倒也是有幾個……”
她這話倒與端木如出一轍,青蟬一個頭兩個大,反正臉也是丟盡了,哪怕當著姜無憂的面,她也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地開口:“可惜我天資愚鈍,一時半會的也學不好,反倒耽誤了姬大人清修!蝗舫侵髦匦轮噶巳嗽僦`寫?”
云紅.袖冷冷道:“我已告知姬大人由你來謄寫,她亦極為贊成,倘若我半途換人,豈非言而無信?”
青蟬:“……”
云紅.袖攏了眉心,下一刻,對綠蘿道:“綠蘿,你現下去一趟十二門陳儒府上,就說——”
“我來罷!苯獰o憂打斷她。
云紅.袖語音一頓。
姜無憂:“我來教青蟬!
青蟬吃驚地看向姜無憂,云紅.袖強笑道:“你教?……如此不妥吧?姜大人乃是與姬大人比肩的人物,若是傳講出去——”
“若是傳講出去,白鶴城眾必定歡欣雀躍。我與姬蓮生冰釋前嫌,怎么看都是幸事一樁。城主,你說呢?”
云紅.袖的手指在袖下掐緊,護甲刺入掌心,一陣銳痛。
姜無憂:“只不知城主與姬大人約定了幾日之期?”
云紅.袖不加掩飾地冷笑:“七日之期,如何?”
姜無憂淡淡然道:“那還有三日時間。青蟬,隨我回第六門!
姜無憂說著,撩起衣擺便站了起來,轉身就往殿外去。經過綠蘿身邊,她極冷漠地掃了她一眼。
綠蘿嚇得大氣不敢出,一直待姜無憂與青蟬走遠了,才伏下|身子:“城主,姜大人方才那番話,究竟幾分真假?她與姬大人……”
云紅.袖揮掌恨恨拍在幾案上:“竟敢威脅我!”
綠蘿情不自禁一抖。
“竟將那樣一個一無是處的臭丫頭如珠似寶地護著!”云紅.袖尤不解恨,一氣推翻了幾案,怒極反笑道:“竟敢威脅我!”
綠蘿本來便不贊成以青蟬制衡姜姬二人,一不小心便容易玩火*<="l">?丛萍t.袖正氣得七竅生煙,她跪行至她身邊,勸慰道:“城主,若再用青蟬這顆棋,保不定姜大人真會走那步也未可知?……眼下該如何是好?……既然不能挑得那二人徹底反目坐收漁利,或許……或許想法子讓她主動退出爭逐?”
云紅.袖斥道:“蠢材!愚不可及!她若不存報復之心,又怎會再次回到白鶴城!?或許她還打著將我與姬蓮生一并清除的主意!可憐我若要牽制姬蓮生,又非借助她力不可……”
云紅.袖說著喉間哽咽,她驕傲地仰著頭,不讓眼底晶瑩的東西涌出來。
綠蘿看得真切,無奈地低下頭去。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呢?最最可恨便是姬蓮生,當初若非她狼子野心,挑撥了城主去對付姜大人,城主又怎會走到這樣岌岌可危的地步?
開弓沒有回頭箭,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第六門,午后的竹屋內,靜謐的陽光穿窗而過。就這么細細聽的話,還能聽到屋外的溪流聲。
青蟬托著腮,凝望姜無憂磨墨的樣子,白衣烏發,渾身上下都光鮮地令人挪不開眼。她想這大約就是因禍得福?虧得蠢笨,日思夜想的人就這么送到眼前來了。
青蟬瞧得不加掩飾,姜無憂斜目過來:“我有這么好看?”
這種問話絕非第一次,青蟬厚著臉皮回:“……有啊。”
姜無憂:“……”
姜無憂清了清嗓子,示意青蟬執筆:“開始吧,我們從頭開始,重新謄寫一遍!
“好啊!鼻嘞s聽話地拿了筆,蘸上墨,對著白紙,蠢蠢欲動地就要開始寫——畢竟有這樣厲害的師父在教,她此刻信心百倍,千萬不可丟了姜無憂的臉面。
姜無憂原本坐在青蟬身側,見狀移到青蟬身后,俯下身,似乎就抵住了青蟬的背。她手臂前繞,將自己的手心覆在了青蟬的手背上。
她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青蟬都沒來得及反應,姜無憂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先教你執筆,手指需這樣!
她撥弄青蟬手指,讓它們待在該待的地方:“記住了嗎?”
皮膚能夠感知到姜無憂吐納的氣息,酥麻感自耳尖一路瘋躥,胸腔里幾如擂鼓,咚咚咚,咚咚咚,吵得青蟬頭昏腦漲,什么都聽不清。
姜無憂:“試試?”
說著姜無憂松開手,青蟬卻渾身僵硬,手指如糊了漿,牢牢粘在筆桿子上。
姜無憂:“……”
青蟬:“……”
姜無憂重新貼上來:“罷了,眼下不過將這經書應付過去。你若有意學這些,我往后再詳細教你。這原本也是日積月累的功夫,急不得!
說著,她手腕用勁,帶動青蟬的手,穩穩地將筆尖落在紙上,對著眼前翻開的《靜心抄》,逐字逐句寫起來。
“觀你先前之字,字形太散,每每落筆之前,對于如何結字需得心有溝壑……”
姜無憂溫言說著,一路寫一路解釋<="l">。
這是真實的嗎?這種輕飄飄的好像踩在云頭的感覺?
青蟬任憑姜無憂牽動自己的手。姜無憂手指修.長,幾乎將青蟬的手指整個兒密不透風地貼合。青蟬看看兩人的手指,眼睛卻又難以自制地移到姜無憂臉上。距離太近,她不敢再光明正大,只含羞帶怯地觀察姜無憂。姜無憂的神色十分專注,長長的睫毛往下投出一片陰影,不知是否錯覺,青蟬總覺得她好像在笑。
……然后姜無憂果真笑了,紅唇彎起:“好徒兒,如你這般習字,想要出師得到何年去了?”
…………
她這是正正經經地在打趣青蟬了。青蟬雙頰飛紅,心慌意亂下還要嘴硬:“我在海上時,紙張筆墨這一些,極少有人會帶上船,我能認得一些字,已是很不容易了!……再說我雖習字不好,可我鳧水很好!我能一直潛到海底哩!”
姜無憂:“你若不能鳧水,我倒要訝異——畢竟你是如假包換的半魚!
青蟬:“……”
只這一會子,姜無憂已帶著青蟬寫了大半頁去。青蟬勉強靜了心,看筆下娟秀的字跡,一個個小小的分外工整可愛,不禁悶聲笑起來。
姜無憂:“笑什么?”
姜無憂的唇就落在青蟬耳側,說話的時候,氣息吹得青蟬耳朵癢癢。青蟬往旁躲:“姜大人如此俊逸出塵之人,字跡卻這般可愛,委實叫人想不到!
姜無憂:“……傻子。”
青蟬扭頭:“又哪里傻了?我又沒說錯!
姜無憂看她:“若用我原本字跡,姬蓮生一眼便能認出,豈不辜負你辛苦替她抄書的美意?”
“……”青蟬嘟囔:“什么美意,還不是因為城主!
“姬大人哪是真心想要專研《靜心抄》,不過是因為城主賜了美人,她不甘示弱地想生點事吧——要什么不好,非要城主的心頭好,討人嫌!”
青蟬說著姬蓮生討嫌,聲音里卻并無多少討厭的意思,倒像是熟稔的友人間互開的玩笑。
應是很相熟的吧,連對方的心思也猜的入木三分。
“自己寫罷。若有難以把握之處,再尋我來問!苯獰o憂松開手,依舊坐回青蟬身側,自書架上隨意抽了一卷什么,翻開看起來。
離開了姜無憂的溫度與氣息,青蟬有片刻怔忪。姜無憂這么做沒有不妥,兩人總不能以那樣尷尬的姿勢將經書全部抄完。只是她這一松手,青蟬便覺得少了些什么。
……覺得她對她的好能收放自如,說沒就沒了。
青蟬只好安慰自己,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總沒有一直依賴姜無憂的說法。更何況眼下她待她這樣好,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這么想著,接下來每抄一個字,青蟬必得先練熟了,才小心翼翼謄上去。她打起了十二分的認真,倒真心無旁騖地沉浸了進去,直至姜無憂掌起燈,她才知外頭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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