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四點五十分,橋央白自行駕車出現在文瀾酒店門前。
許多未得到新聞發布會入場券的媒體記者早就等候在了這里,橋央白一下車,他們立即蜂擁而上,擠得水泄不通。
橋央白瘦小的身軀頃刻被人群淹沒,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雖然文瀾酒店增派了安保人員,還是險些控制不住現場。幸好沈康和阿武帶著御商幫的人及時出現,才在人群中開辟了一條道路。
沈康一邊護送著橋央白往前走,一邊低聲說:“太太,我們剛得到消息,有人發現疑似老大的人的蹤跡了。光宥和潤石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確認,您手機關機,我和阿武就親自過來了!
“真的?”橋央白激動地看向沈康,三個月日日夜夜的等待,總算等來了好消息。要不是顧及周圍這么多的記者,橋央白絕對會淚灑當場,“確定是他嗎?”
“現在還不知道,光宥和潤石還在路上,我也在等他們的消息。您放心,一有情況我就通知您。”
“我應該一起跟著去的,如果真的是瑞墨,他會希望我在的。”
什么新聞發布會,什么輿論壓力,橋央白恨不得將它們統統拋之腦后。跟商瑞墨比起來,這個世界再怎么風云變幻,也是不值一提。
“來了這么多媒體,臨時取消發布會恐怕不妥。況且那邊還不知道什么情況,光宥和潤石您是信得過的,事情交給他們萬無一失。”
“那好,你和阿武跟我一起進去,這邊結束之后我們就立刻過去,一秒也別耽誤!
有御商幫的護送,橋央白總算準時踏入發布會現場。時間正好五點整。
她精心化了妝,腮紅和口紅掩飾了毫無血色的臉和唇,遮瑕膏將她眼下的烏青一并抹去。
如此重要的場合,露出半點破綻,就是遂了湯穆的意。
橋央白在臺正中坐定,身邊是岳副總和文秘書,依次排開的是商氏幾位部門負責人,趙律師也位列其中,沈康和阿武一左一右把住兩扇門。場下座無虛席,□□短炮蓄勢待發。
“橋總?”文秘書在等候橋央白的指示。
她平靜地掃了一眼臺下,“開始吧。”
文秘書點點頭,隨即示意主持人開始。
主持人的發言稿相對簡短,簡單介紹了商氏財團和在座人身份后,就由文秘書直奔主題。
“其實這次請大家來的目的很簡單,我代表商氏和橋總來回答大家一直以來很關心的關于商總的問題。”
此話一出,全場肅靜。
“商總于三個月前突發疾病,已前往歐洲療養。由于身體狀況無法承擔處理公事的重擔,現商氏全部事務已交由代理總裁橋總處理。橋總接任一事遵從商總委托書,并經由董事會同意,是商氏的共識。”
文秘書說完,偷偷看了橋央白一眼,后者輕點了一下頭。這幾句話是橋央白早就為文秘書準備好的說辭,不咸不淡,看似是解釋,實際一點實質內容都沒有。
緊接著岳副總和幾位部門不責人又介紹了商氏近來的經營狀況,大多是相當常見的官方說辭。橋央白對他們真心佩服,她只是吩咐他們在記者會上盡量分散媒體注意力,沒想到這些沒有什么實際內容的東西,他們竟冠冕堂皇地說了近一個小時。
全程橋央白一臉平靜,只字未說。
當然,記者不是為了這些官話而來的,他們看中的是提問環節,而這個環節的重中之重,就是今天首次在公眾面前正式露面的橋央白。
冗長的發言終于結束,主持人重新登臺:“有關這次發布會的具體情況就介紹到這里。下面大家有什么問題,可以對我們在座的幾位提出。”
記者們等的就是這句話,紛紛舉起手來。
還好由主持人點名,不然橋央白瞬間就會淹沒在無窮無盡的問題中。
一位男記者站起來:“橋總,商總已許久沒有露面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仍舊是個謎,外界對此十分非常關心,不知道您可否透露一些具體信息給我們?另外,外界有傳言說商總其實是失蹤而并非療養,畢竟商氏一直沒有拿出其療養的證據,您能否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需要絕對靜養!睒蜓氚椎穆曇舨淮,卻十分強硬干脆,“我知道大家都很關心商總,但這畢竟是私人問題。如果一個人外出療養都需要拿出證據的話,那這個索要證據的人是不是也太沒人情味了?”
岳副總在旁邊聽著覺著好笑,橋央白這最后一句話完全是在打湯穆的臉。
“聽說近來您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恐怕無法繼續勝任代理總裁的工作?”
“我能坐在這里,就足夠回答你的問題了吧?”
橋央白反將問題拋回去,男記者一愣,看了看橋央白的“好氣色”,便沒再追問下去。
又一記者問:“橋總,今天早些時候我們采訪到了自稱是您父親的一個男士。采訪中他稱您曾為上位而與黑道有瓜葛,更指出您做了一位黑道頭目多年的情婦,請問這您怎么解釋?”
文秘書一聽這問題,冷汗就下來了,趕忙探身到麥克風前:“此類問題不在此次發布會的范疇內,恕我們無法……”
文秘書還沒說完,橋央白就接話了:“我只能說,那幾年的生活并非是我自愿!
橋央白肯正面回答這種問題,全場人都驚了,偌大的發布會現場,竟沒一個人說話。
文秘書表面沒什么,其實都快要嚇出心臟病來了。橋央白如此大方承認過往,這事就已就地坐實。明天見了報,絕對要鬧得滿城風雨。
“一個人一輩子要做很多事情,而我能做的,就是確保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問心無愧!
“您自稱問心無愧,那么和皇甫沅先生的緋聞您又作何解釋?”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剛壓下這個又冒出另一個,橋央白都快要懷疑她是不是湯穆花錢請來故意讓她難堪的了。
正當她開口要否認之際——
砰!發布會現場的大門被一腳踹了開來。
由阿毅領頭,幾個皇龍會小弟依次排開,在門前列成兩隊;矢︺湟簧眚}包的天藍色休閑西裝,配了一雙潮牌球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皇甫沅環顧四周,咧嘴一笑:“怎么聽有人提我的名兒呢?”
整個記者會現場立馬炸了。
文秘書偷偷瞄橋央白,后者的臉色灰得嚇人。
皇甫沅走到提問的記者面前,身子前傾,笑瞇瞇地看著她:“你們這么欺負橋總可怎么好?不如我來替她回答這個問題?哎,好歹我也是當事人,是有權回答這個問題的吧?”
提問的女記者被皇甫沅的大號俊顏貼著,不禁漲紅了臉,氣勢頓時矮了半截。
阿武看向橋央白,眼神在詢問是否需要御商幫將皇甫沅一干人等“請”出去。橋央白輕輕搖頭,她不想在公開場合把事情弄得太僵。更何況董五會那件事,自己究竟是欠著皇甫沅一個人情。
皇甫沅大步走上臺,掃了一眼文秘書,后者沒法子,只得將座位讓給了皇甫沅。
皇甫沅大馬金刀地在橋央白身邊坐下,吊兒郎當地挑著嘴角笑:“橋兒,好久不見!
這一聲“橋兒”叫得輕佻,滲著十足的曖昧。
橋央白低沉著嗓音,帶著不滿:“你到底要干什么!?”
董五會的事還沒過去多久,他就敢明目張膽地到處亂晃。這也就罷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偏偏跑到商氏的記者會上來。別說橋央白否認緋聞,就是她拿出再多的證據證明和皇甫沅沒有私情,這幫記者們都是不會再信了。
“橋央白,你可真有自我犧牲精神。你以為承認了自己從前在永耀幫的事,就能轉移輿論點,這些記者就會忽略商瑞墨失蹤的事實?”
橋央白被他一語戳中心思,暗暗有些惱火:“我說什么話,做什么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
話音還沒落,沈康突然疾步走上臺來,附身在橋央白耳邊私語:“太太,不好了。我剛收到光宥傳回來的消息,那邊好像出了點事!
“怎么了?”
“光宥和潤石剛剛帶人去了線人提供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很可疑的東西!
“是什么。俊
“是……一盒骨灰!
橋央白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而且,光宥說,不知怎么的有的記者偷偷跟到了那個地址,怕是很快就有新聞出來了。您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這里,不然待會消息傳到,您恐怕抽不了身!
沈康正說著,果真臺下很多記者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橋央白抓緊椅子扶手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動了動嘴唇:“骨灰,是誰的?”
“具體情況還要等光宥回來和你匯報,阿武已經把您的車開到后門了,您先隨我離開。”
“橋總!我們剛收到消息!有人發現疑似商瑞墨商總的骨灰,此事您是否知情?”
“橋總!是不是商總早已去世,只是您一直隱瞞消息?橋總,說幾句吧!”
得了消息的記者們顧不得秩序,幾秒鐘就全圍了上來,閃光燈晃得橋央白睜不開眼睛。
“別拍了,有完沒完!?”皇甫沅大掌推開幾個鏡頭,把西裝外套脫下,搭在橋央白頭上,抱著她的肩站起來,快步隨沈康向后門走去。
“橋總!您別走啊!”記者們想追上去,卻被文瀾酒店的保安和御商幫小弟們攔了下來。
橋央白腦中混沌一片,她機械地跟隨著皇甫沅的腳步,如果不是皇甫沅箍著她的肩,她早就失去方向了。
骨灰?怎么會?怎么會!
“橋央白,別怕,我在,我在!
皇甫沅緊緊地握著橋央白的肩膀,他的聲音很鎮靜,不,或者應該是說安定。
他的外套遮住了刺眼的閃光燈,橋央白在一片幽暗中緊緊閉上了眼。
“是夢,是夢。”
她輕輕,又反反復復念。
處于安全考慮,橋央白被護送回了商家宅邸。
管家和小桃一干人等沒事先得到通知,此時都有些惴惴不安。橋央白已經許久沒回家,一回家就是如此大的陣仗,氣氛又格外凝滯,怕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書房里,光宥和潤石已經返回,此時正和沈康阿武一起,站在橋央白面前。
“你們該知道,我除了實話,什么也不想聽!
潤石是想瞞的,橋央白如今的身子比紙還脆,怎么承受得住這種消息?可這么大的事,又怎么瞞?
“我來說吧。”
平時總是笑意盈盈的光宥,此時無比嚴肅,他向前走了兩步,將手里一直抱著的布包擱在辦公桌上。
“我們根據線人提供的地址去了遠郊的一處殯儀館,這是我們找到的所有東西,請您過目。”
橋央白拿過來,將布包拆開,一個純黑色的木盒子,盒蓋子上還放了一塊男士手表。
橋央白把手伸了過去,卻在觸碰到表盤的一瞬間,縮回了手。
她怎會不認得這塊表。
這是一塊極古老的瑞士私人訂制機械表,沒有牌子,純手工制造,世上僅此一塊。是商瑞墨父親的遺物,意義非凡,商瑞墨視若珍寶。
最重要的是,他失蹤那天,戴的正是這塊表。
橋央白又打開那個實木盒子。
里面盛著灰白色的細小顆粒,不多不少的那么一捧,那是什么,不用別人說橋央白也知道。
她只看了一眼就像被抽光了氣力,于是痛苦地扭開頭,“啪嗒”一聲將蓋子扣上了。
她在抖。
渾身上下,似乎連內臟都在抖。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是他嗎?”
“我查到了送遺體去殯儀館火化的醫院。院方說,患者當時倒在路上,是救護車送過來的,身上除了這塊表,沒有任何身份證明。送到醫院沒多久,就突發多器官功能衰竭去世了。死者身份對不上聯系不上家屬,所以醫院宣布死亡后就送交給了殯儀館。據說遺體的消息公示了一周,一直無人認領,就火化了!
無法思考。
思緒像被抽走,留下空空的腦。
潤石見橋央白雙手抖得厲害,上前勸慰:“橋小姐,這骨灰也不一定就是老大的……”
“潤石說得對,我們已經咨詢過醫生,骨灰不能做DNA鑒定,所以還不能確定究竟是誰的……”
橋央白緩緩地,緩緩地問:“瑞墨的照片,給醫生……確認過了嗎?”
“確認……過了。”光宥有些哽咽,他從未感到自己如此一敗涂地,“對不起橋小姐,御商幫辦事不力,這樣的事,居然到現在才查到……”
橋央白不愿再多說一句話,她將轉椅側過去,靜坐了一會兒,然后毫無氣力地擺了一下手:“你們去忙吧,讓我靜一靜。”
沒人敢再說話,四個人全部靜默地退了出去。
橋央白的手垂下來,落在骨灰盒上。
整整三個月,她毫無指望地等待。
曾經再絕望的時刻,她都拼命忍耐。
但她的所有堅持,在看到他遺物那一刻,轟然崩塌,碎成齏粉,全然不在。
商瑞墨曾說過,如若哪天自己走了,絕不搞所謂的盛大葬禮。死后要立即火化,將骨灰一半葬在家族墓園,一半撒入大海。
他走了。
沒有起因,沒有留言。
他叱咤一生,最后只留下一塊手表和一盒骨灰,悄無聲息地走了。
肺部燒痛不已,像誰撩了一把火。橋央白猛然咳了一口,鮮紅的血自口中而出,染濕紙巾,驚人心魄。
“呵!
橋央白望著紙巾上的血輕輕地笑。
商瑞墨走了,這副身子,也終于要跟著他走了。
“央白姐,您沒事吧?”小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在門外聽橋央白咳得厲害,擔憂了半天,才敢敲門問。
橋央白默默把紙巾卷好,丟掉,回了一句:“沒事!
“趙律師和一位姓程的醫生來了,說有些關于主人的事,想見您,不知道您現在方便與否。”
半晌,橋央白的聲音才傳出來:“讓他們進來吧!
這是程策第一次見橋央白,以前雖在八卦雜志上見過她的照片,但此時一見感覺卻是大不相同。
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真人甚至比照片更美,只是此刻像丟了魂,就剩下一個皮囊。
“瑞墨的事才出,趙律師到得可真快!睒蜓氚讓w律師說。
上次也是,婚禮上商瑞墨前腳一失蹤,趙律師后腳就踏進她的病房傳達法律條文。他是如此的不近人情,橋央白此時怎么會想見他。
“橋總,這位是商總的主治醫生,叫程策。商總這三個月來一直在他的診所接受治療!
橋央白愣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你說什么?”
“商太太你好。我是瑞墨的大學同學,神經外科醫生。三個月前,瑞墨在我這里確診為腦干惡性腫瘤,術后深度昏迷,一直住在我的私人診所。”
橋央白不可置信地看著程策。
“一周多前他多器官衰竭,情況十分緊急。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于是立刻將他轉院到大醫院搶救。好不容易救回來了,但他的意識仍舊沒有恢復。一周前我打算將他轉回我的診所看護,開車之前我和他在ICU的主治醫生討論了幾句他的病情,再回到車上的時候,他就不見了!
程策一番話的信息量太大,橋央白越聽越絕望,到了最后,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橋總,我知道這些對您來說一時難以接受。但事已至此,我們覺得不能再瞞您!壁w律師臉色也很差,“商總手術前交代過,他生病的事要絕對保密,所以我們才一直瞞到現在。只是沒想到,他……”
橋央白此時已不想追問別的,只是問:“他怎么會在車里失蹤?”
“可能是他那時候恢復意識自行離開了。被人帶走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們的行程一直以來極近保密,三個月來連御商幫的人都追查不到。”程策也顯得十分絕望,“這一個禮拜我和趙律師也一直在找,卻沒想到……”
橋央白知道自己應該發火,她也很想大聲質問一切為何會變成這樣。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她甚至連“他痛嗎”這句話都問不出來。
前因后果,由不同的人連接在一起,指向最后的結局。
她永失所愛。
趙律師艱難開口:“橋總,商總手術之前,有句話托我帶給您。他請您……原諒他!
橋央白突然覺得自己悲涼得好笑。
愛人無聲無息地走了,他沒能讓她見上最后一面,竟只留了一句話而已。
原諒?
怎么原諒?
你撇下一切,說走就走了。留我在這漩渦,如何解脫?
商瑞墨的死訊,在商氏慌亂結束的記者會后僅僅用了一天,就傳遍了全香港。
皇甫沅在記者會上懷抱橋央白的畫面也被滾動播放,竟有媒體打出了“灰姑娘紅杏出墻?為錢殺夫!?”的標題。
橋央白在記者會上親手承認于永耀幫有關聯的視頻也被大肆傳播,一時間說起香港最有蛇蝎心腸的女人,大家第一時間想起的都是橋央白。
至此,沒了商瑞墨的庇佑,橋央白的身世被扒了個干干凈凈。網民言論隨著輿論一邊倒,大家樂此不疲地添油加醋,罵戰一波比一波激烈,惡毒得令人發指的指責如潮水般襲來。
一時間,橋央白千夫所指。
商氏大廈接連好些天都被媒體圍得水泄不通,橋央白更是一連好幾天沒在公司露面。臨時董事會上,橋央白被撤去代理總裁一職,由湯邵東暫時接任,湯家一時風光無限。商氏股價持續暴跌,股東大會被緊急定在兩周后舉行,商議選舉新任董事長。
一直盼著湯邵東坐上商氏第一把交椅的湯穆終于實現了愿望,卻高興不起來。
雖然湯邵東如愿登上高位,但商瑞墨死了,橋央白便成了商氏第一大股東,即便她代理總裁一職被撤,仍具有絕對話語權。
即將到來的股東大會不僅令湯穆心焦,也成為了媒體關注的焦點,橋央白是否會出席,是否會將商氏就此拱手相讓于湯家,都是謎。
“你手腳怎么這么慢!眼看著就要股東大會了,我們的股份還遠遠不夠!到時候在大會上沒有話語權,這個董事長的位置根本就拿不下來!”焦急的湯穆此時正踱來踱去,“我拿不下董事長的位置,日后就算邵東繼續留任總裁,也不好施展拳腳!
歐陽司在一旁倒是顯得很平靜:“您知道的,我們再怎么想方設法收購商氏股份,橋央白還是絕對控股股東。再說了,我手上的流通的,都不是什么干凈的錢,如果急功近利,被人看出了破綻,我們損失得可就不只是一個董事長的職位那么簡單了!
湯穆猛地一拍桌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個商瑞墨什么時候死不好,偏偏這個時候死,現在橋央白拿了他的股份,我們湯家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本來湯穆的如意算盤打得是挺好的,商瑞墨失蹤不歸,再加上點輿論壓力給橋央白,股東大會最后肯定要開。商瑞墨不在,自然是棄權票,橋央白沒有股份,也只能任人宰割。到時候作為商氏第二大股東的他就可以呼風喚雨?扇缃裆倘鹉@么一死,局勢一下就變了,橋央白搖身一變成為第一大股東,他能不著急嗎?
湯穆瞥了一眼歐陽司,突然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問:“你和小采的婚禮準備得怎么樣了?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都沒顧得上你們結婚的事。”
“一切都按采采的想法來辦,她喜歡什么樣的婚禮,我就給她什么樣的婚禮!
“要不是采采跟我說她真心喜歡你,我是不會答應你們兩個的事的。不過既然你們有緣走到這一步,你就不要辜負我們湯家。做出點實事給我看,不要讓我后悔把小采交給你!
湯穆這一番話,說好聽了是教誨,說難聽了就說拿女兒在做交換。普通人可能聽不出這個中意味,但歐陽司不能再清楚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湯邵東的聲音:“爸,是我!
“啊,邵東啊,進來吧。”
湯邵東走進來,他現在可是偌大商氏的總裁了,自然更加意氣風發。
他走過歐陽司身邊的時候,目光連斜都沒斜一下,足見輕視。
“我酒吧那邊還有事,要過去一下,先走了。”
“去吧!
歐陽司拄著拐杖往外走,就在合上門的那一剎那,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湯邵東不屑地一句話。
“爸,您還跟他費什么話,現在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歐陽司握緊了拐杖手柄,若不是為了采采,他又怎么會忍到現在?即便他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也還輪不到湯家來奚落。
書房里,相較于眉頭緊鎖的湯穆,湯邵東顯得輕松許多。
“爸,您也別太擔心了。股東大會一事,我有辦法!
湯穆擺擺手:“你能有什么辦法?橋央白手里的股權是實實在在的,控股股東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動的。況且我們早就跟她撕破臉了,還能指望她到頭來幫我們?”
“不幫我們不要緊,不攔我們的路不就行了?”
湯穆思索了幾秒,恍然大悟般看向湯邵東。
商家宅邸里,橋央白一襲白裙,在花園長椅上坐著,望著天空發呆。
小桃輕手輕腳走來,將外套為橋央白披上:“央白姐,皇甫先生今日又來了!
又?可不是嗎。
已經五天了,自從商瑞墨去世的消息傳出,他就日日都來,橋央白不見他,他就在外面等,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等不到也不硬闖,第二天照常來等罷了。
橋央白緊了緊外套,望著天空的目光連動都沒動。
“央白姐,今天正好周五,又是小石的三歲生日,待會他從寄宿學校放學,您要去接他嗎?”
這幾日橋央白閉門不出,不過就算是只在宅邸里,她走到哪兒,小桃就跟到哪兒。小桃不怕別的,就怕橋央白想不開,圖了一時自我了結的痛快。
“是啊,是小石的生日了。”橋央白喃喃自語,“我竟忘了!
隔了一會兒,她才又說:“叫司機備車吧!
小桃點點頭,伸出雙手,輕聲說:“央白姐,給我吧。”
橋央白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懷中的東西,搖搖頭。
她一手抱著骨灰盒,一手摸索著長椅的邊緣站起來,要不是小桃及時接過她的手,她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幾夜小桃常偷著哭,為去世的主人,也為神形俱損的央白姐,可她不敢讓橋央白知道,因為橋央白才是最傷心的那個。
橋央白扶著小桃的手慢慢走,邊走邊咳,平時幾分鐘就走完的距離,如今卻要用上小半個小時了。
“央白姐,您最近這么不舒服,我看晚上還是讓謝醫生來一趟吧?”
橋央白慢慢搖頭:“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這幾日宅邸一干人等變著法地勸橋央白看醫生,可都被她回絕了。小桃也沒辦法,只能干著急。
服侍橋央白換好衣服,小桃不經意瞥見她手腕上的那只表。那是商瑞墨的遺物,橋央白一直戴在腕上,連睡覺都不肯摘。她最近瘦得不成人形,手腕纖細得竟比表盤直徑還窄一指。要不是特意找人改過表帶,整只表都能直接順著拳頭滑下來。
司機早已在等,小桃寸步不離地跟著。兩人上了車,車剛開出宅邸大門,橋央白就看到皇甫沅的那輛阿斯頓馬丁在一旁停著;矢︺湟桓耐展怩r形象,此時正胡子拉碴地靠在車門上吸煙。
司機看著后視鏡詢問:“太太,要停車嗎?”
橋央白搖搖頭,任憑皇甫沅的身影隨著倒退的景色越縮越小。
小石的幼稚園不算太遠,橋央白到的時候,剛好是放學時間。小石的老師是認得橋央白的,她一從車上下來,老師便趕忙迎上來:“商太……呃,小石媽媽,你來了!
外人稱呼不經意地轉變,連小桃聽著都痛心。
“小石呢?”
“在教室里呢。”
“您忙吧,我自己去接他就好!
說罷橋央白往小石的教室走去,才剛走到門口,就聽一個小男孩在高聲喊:“你就是沒有爸爸!我媽媽都說了,你爸爸死了!”
橋央白心里咯噔一下。
小石倔強的聲音隨即傳來:“我爸爸才沒死!我爸爸出國了!我媽媽說他過幾天就回來了!”
“死了就是死了!電視上都播了!你媽媽騙你的!我還聽我媽媽說,你很快就會有新爸爸了。聽說叫皇什么,你沒見過嗎?”
“你胡說!你騙人!”
教室里很快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橋央白推開小桃的手,疾步跑到教室門口:“小石!”
小石正和一個小男孩扭打在一起,一邊打還一邊喊:“我打你!讓你騙人!我有爸爸!我有爸爸!”
橋央白急得咳嗽起來,小桃見狀,趕緊把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孩子拉開,把小石抱在懷里。和小石打架的那個小男孩一看橋央白來了,趕緊溜走了。
小石一見到媽媽,那股倔強勁兒就挺不住了,他從小桃的懷里一頭扎到橋央白的懷里,帶著哭腔:“媽媽!”
橋央白緊緊地抱著小石,這孩子畢竟才三歲,又如何能承受這樣的委屈呢?
“媽媽,他們都說爸爸死了!毙∈橐,卻還竭力忍耐著。
“小石……”橋央白的心要碎了。是啊,她還有小石。如果自己就這么隨商瑞墨走了,他們的兒子又該怎么辦呢?
“媽媽,您告訴我。”小石一手摟著橋央白的脖子,一手使勁抹了一把眼睛,把要掉出來的眼淚擦了去。
“小石,媽媽不想騙你!睒蜓氚拙o閉著眼,撫摸著小石腦后的頭發,蒼白干裂的唇顫抖著,“爸爸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回家來了!
小石緊咬著嘴唇,逼自己不哭出聲。他和商瑞墨是那么相像,眉眼脾性,竟全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橋央白無法想象如果沒有小石,她還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小桃在一旁難受得不忍看,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主人為何要隱瞞自己生病一事,就算能讓央白姐和小石見上最后一面,也總比只留下一盒骨灰來得讓人容易接受。
橋央白身子不好,如今抱著小石吃力。小桃把小石接過來放下,橋央白隨即又咳了起來。小石緊緊抓著橋央白的裙角,仰著頭說了一句話。
“媽媽,你不要也離開我!
曾幾何時,她也曾在夢中這樣乞求自己的母親。
她曾發誓做一個完美的母親,將這世間所有的愛通通捧到兒子面前。
可還來得及嗎?
恐怕已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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