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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7


  為了不再給湯穆任何機會,橋央白沒有再休息,董事會的第二天,她就來了公司上班。坐上原本是商瑞墨坐著的那張皮椅,透過玻璃窗看著腳下繁華夢幻的香港,背對著偌大空曠的辦公室。再也沒有避風港沒有溫暖的肩膀,迎面而上的只有血淋淋的現實。

  商瑞墨失蹤,她沒有落過一滴淚,淚水會是壓碎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不能哭。

  她叫文秘書改過自己的日程表,密密麻麻的行程,一直從早上五點排到午夜。

  她挪了王副總與岳副總的辦公室來頂層,方便商量公事。

  她找人改裝了與辦公室連體的那個小儲藏室,改成了一間小臥室,在里面鋪上了一張單人床。

  商氏像一個帝國,像一個復雜的機器,層層疊疊的公務源源不斷地被送進總裁辦公室,壘起來幾乎快看不見桌后坐著的橋央白。

  橋央白很勤奮,比商瑞墨還要勤奮,通宵達旦地工作,累了就在小臥室的床上瞇一會兒,一整天也睡不了四五個小時。她幾乎不回家,連想小石的時候,也只是叫保姆帶來公司給她看一看。她沒有時間回家,也不敢回家,怕一回去就看到那空蕩蕩的宅邸,怕一回去往日的溫情就爬上心頭。

  她努力地學,遇到不會的工作,除了與一干副總商量,勢必會打電話給各個部門的負責人了解清楚,連微小的細節也一一過問,絕不放過。

  她不停地開會,大會小會幾乎都要到場,開完會又要急忙趕回辦公室看文件,沒有時間吃飯,飯量也少得驚人。

  她學著商瑞墨應酬,舉著酒杯強顏歡笑。那一晚不會喝酒的她為了留住一個大客戶,喝到急性胃腸炎被送去醫院急救,第二天清晨仍是照常出現在公司。

  她的拼命逐漸在公司里傳開,原本質疑她的聲音漸漸消失,這么一個事必親恭、任勞任怨的代理總裁,又有誰能抱怨呢?

  “橋總,我剛接了電話,待會的會議因為場地臨時變故延遲了,您要不要趁這個空檔休息一下?”文秘書進來通報。

  “哦,是嗎?”忙著批文件的橋央白連頭也沒抬,“之前富麗紡織的招標書我還沒來得及看,你去幫我找來。對了,還有最近不是要在重慶蓋醫院嗎,我覺得那個施工進度表有點問題,你一并拿來給我。”

  文秘書站在原地沒動。

  “怎么了?”見文秘書沒有要出去的意思,橋央白這才疑惑地抬頭,“還有什么別的事嗎?”

  橋央白的行程,文秘書是再清楚不過,別說是個身體原本就虛弱的女人,就算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也禁不住這樣日日夜夜的操勞與折磨。文秘書看著橋央白沒有停歇地忙碌,心里像埋了根刺似的擔憂。

  “已經到午餐時間了,不然先吃過飯再看怎么樣?”

  橋央白又埋下頭去:“沒時間,就先不吃了吧,這邊還有幾個急著要批的文件,我要看完才行。”

  “您這樣總是不吃飯不行的,我叫人把午餐送上來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短淺的拒絕,扼斷了對話。文秘書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這樣的次數多到她快要習慣這樣的橋央白。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商氏財團在橋央白兢兢業業地帶領下,總算轉危為安,各個部門的工作也逐漸趨于平穩。

  有一日小桃來送換洗的衣物,整理橋央白穿過的衣服的時候,在口袋里翻到一個空藥瓶,上面寫著“□□片”,藥物用途也只寫了兩個詞——鎮靜、催眠。

  她跑到橋央白的面前,還沒開口就嚎啕大哭起來:“央白姐,你這么糟踐自己身體可怎么行?眼看著一天比一天瘦了,在這里吃不好又休息不好的。你就聽我一句勸吧,回宅邸好好休息幾天吧,算小桃求求你了!”

  橋央白正埋首在公務中,只用余光瞥了一眼藥瓶,像是在安慰小桃般淡淡地笑:“只是普通的藥而已,干嘛這么大驚小怪。”

  她本來睡得就少,可是就在這已經很少的時間里,她還是睡不著。

  凌晨時分蜷縮在那張單人床上,看窗子透進來的清冷月光,有時會想到就這樣打開窗穿過去,從這摩天大廈上摔下去也好。

  小桃不知道,她是要千方百計地折磨自己,她是要把每分每秒都變成忙碌的時間,這樣她才沒有心思去想,去想杳無音訊的愛人。

  于是橋央白迅速消瘦下去,短短兩個月,已經瘦了十五磅。原本就纖弱的她,此時只剩下皮包骨頭,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小道消息瘋傳,說橋央白的身體已大不如前,近來更是勞心傷神,怕是要步商瑞墨的后塵。

  遠在歐洲出差的皇甫沅得了消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竟直接闖了商氏的總裁辦公室。

  橋央白瘦小的身子坐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后,一手拿筆,一手不停地捂住嘴唇咳嗽,像一只生命垂危的鳥被囚禁在華麗的籠子。

  他早知橋央白接了這個爛攤子,卻不知這個爛攤子已經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皇甫沅氣得說不出話,大步走過去,大掌一揮,竟將桌上厚厚的資料全數掀翻在地。

  “皇甫大少。”橋央白抬頭,瞇著眼睛清清冷冷地看他,“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闖進來,我真的很難做。”

  “難做個屁!你存心折磨自己是不是?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和醫院里等死的病人有什么兩樣!?”

  皇甫沅拽起她的腕子,可橋央白的手腕實在太細了,一用力就要被捏碎。

  “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橋央白揉著手腕的淤青,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句,“瑞墨不在,我盡力盡力地管好公司大小事宜,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皇甫沅一時被她噎住。

  “你又是以什么立場來關心我呢?商氏與皇龍會有業務往來,若是以商業伙伴的立場,我勤勤懇懇工作,于商氏于皇龍會都是有益,你又何必生氣。”

  事已至此她竟然和他討論起立場問題了,皇甫沅快要被這個淡漠的女人氣瘋了,他雙手狠狠撐著辦公桌,直視橋央白那沒有波瀾的眸子:“他好幾個月沒有音訊,你是不是當他死了,如今就要跟著他去了!?”

  “死了?”橋央白一愣,眼神清冽了一瞬,卻馬上又被大霧埋住,她低低地嘆了口氣,“怎么會,只是去療養而已,再過一陣子,就會回來了。怎么會死呢?”

  “你騙過所有人,就以為能騙過自己嗎?”

  看到她這個樣子,皇甫沅恨不得將她五花大綁綁回皇龍會,親自監督她休息吃飯過正常人的生活。

  “我只是想盡職盡責。”

  “你把身子累垮了,豈不是正隨了湯穆的意?到時候還能有誰阻止他吞掉商氏?”

  橋央白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男人,還記得初見他時自己還是沉浸在愛情海洋中的幸福小女人。沒想到短短幾月,腳下的世界土崩瓦解,命運將他們拋向完全不同的位置。

  橋央白垂了眼瞼:“好吧,今晚我回家休息。”

  像是說給皇甫沅聽的,更像是說給自己。

  夜晚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橋央白通知司機備車,說要回宅邸看看。司機接到電話后,立即通知了管家今晚橋央白要回家的消息。原本因為商瑞墨失蹤而死氣沉沉的商家大宅瞬間興奮了起來,每個人都在忙碌,都想以最好的姿態迎接女主人的歸來。

  小桃最興奮,心里為橋央白終于想通了而開心。她里里外外將大臥室收拾了一遍,鋪上鮮艷顏色的新被子,所見之處擦得干干凈凈閃閃發亮。又特地抄了一份橋央白最愛吃東西的菜單,吩咐廚師務必提早準備。

  夜晚七點,橋央白從商氏財團大廈走出來。停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充盈了胸腔,又似乎帶了些污濁離開身體。橋央白覺得眼前的夜景有些陌生,原來傍晚七點的香港,她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了。

  “商太太。”路邊聽著的一輛阿斯頓馬丁降下了車窗,露出皇甫沅精致的臉,看樣子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是來監督我到底有沒有如約回家嗎?”橋央白未露驚訝神色,只是輕輕咳嗽了兩聲,心不在焉。

  “不是,是來接你吃晚餐的。”

  這時候,來接橋央白回家的車也已緩緩滑了過來,司機一絲也不肯松懈似的拉著右后方的車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你看,家里大概已經準備了晚飯給我,如果這個時候臨時變卦,不知道又要辜負多少人的心意了。”

  “也好,能早些回家吃飯休息,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皇甫沅是怕她又不吃晚餐才等在門口的,此時聽見她說要回家吃飯,多少放了心。

  見載著橋央白的車緩緩駛離自己的視野,皇甫沅猛然愣住了,自己這是在干什么?她吃不吃晚飯自己都要親自跑來確認。如果只是一時迷戀,那橋央白的臉又為何無時無刻不出現在腦海中?

  可惡,可惡。皇甫沅怒氣似的拍了幾下喇叭,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阿毅來電,接通的第一句話就問:“大少,您在哪里?是去找橋總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皇甫沅本就在為自己這不知名的情愫生氣,被阿毅點破,脾氣更是暴躁起來,“問什么問!我隨便逛逛而已!一個個都是催命的嗎!?”

  “您何必生這么大氣。您今晚不是約了悅皇的玫瀾小姐嗎?她已經到了,正等著您呢。”

  玫瀾玫瀾玫瀾,皇甫沅滿腦子都是橋央白,此時連玫瀾長什么樣都記不起來了,更不記得是什么時候約過她了。

  “打發她走,叫她以后都不用來了!”

  皇甫沅啪地掛了電話,發動跑車絕塵而去。

  遠遠地看見宅邸燈火通明的,那是她和商瑞墨的家。

  老管家早就伸長了脖子等在臺階上,一見到橋央白下車,三步并作兩步迎上來,還沒開口竟老淚縱橫了起來:“太太,您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這么大個宅子,可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了。”

  “最近公司事忙,讓你們久等了。”

  “怎么瘦成這樣。”管家邊抹淚邊說,“您應該常回家的,家里吃得好睡得好,一切都有大家照顧著……”

  “央白姐!”小桃也迎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得掉。她這陣子在家里坐立不安的,一想起來央白姐受的這些罪,自己偷偷在廁所里哭了好幾回。

  自從上次小桃送換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安定藥瓶,橋央白便不許她再來公司送東西了。有什么需要的,現今都是司機在送了。

  眾人伺候得都十分精心,只是沒人敢提商瑞墨。

  橋央白換了衣服,先去兒童房看了小石,小石已經睡下了。他還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以為爸爸媽媽工作都忙,不常回家了罷了。

  保姆跟橋央白匯報了近日小石的情況,身體、飲食、學習一切安好,請她不要擔心。

  橋央白望著小石的睡臉,心如絞痛:“過幾天就送他去寄宿吧,我不常回家,還不如讓他住在幼稚園,這樣好歹有小朋友們作伴。”

  保姆連連點頭:“最近小少爺總吵著找爸爸媽媽,還不停地問我爸爸在哪兒。我有時候……實在難以回答。送去寄宿也好,能讓他分分心,少點念想。”

  橋央白苦澀地笑。

  少點念想最是好。

  若每個人都能少些念想,那這世界上便沒那么多撕心裂肺的痛。

  聽說廚師精心準備了晚餐,橋央白便去了餐廳。她在餐桌前坐下,看著滿滿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恍如隔世。

  “央白姐,吃點吧。”小桃默默地遞了筷子過來,“您太瘦了,再這么勞累,身體會垮的。”

  垮掉的身體?橋央白其實并不在意。

  她恨不得這副身子從生了銹的心臟開始腐爛,最后一了百了。

  死最是簡單。

  活著才難。

  她一口一口地吃著,精心烹制的菜肴在她口中味如嚼蠟,不知是味蕾失去了知覺,還是心死了,連美味也喚不回化成灰的心。

  只吃了小半碗,竟覺得惡心,奔去洗手間吐了。胃里本就沒什么東西,胃酸侵蝕著脆弱的胃壁,火燒火燎地疼。

  勞累久了,竟連腸胃也廢了。

  橋央白苦笑,擦了擦嘴邊的穢物。

  小桃在洗手間門口聽得膽戰心驚,她輕輕叫了一聲“央白姐”,卻沒有回音。

  不一會兒傳來一陣沖水聲,橋央白重心不穩似的走出來,本就蒼白的臉如今更是慘白慘白的:“時間不早了,你不用跟著我了,去睡吧。我也洗個澡就休息了。”

  小桃哪敢留這樣的橋央白一個人洗澡,堅持道:“您洗吧,我在門口等著您。”

  后者“嗯”了一聲,似乎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橋央白沒有鎖門,脫衣服的時候小桃偷偷地瞧了一眼,才發現橋央白真的瘦得只剩下皮和骨頭了。她的肩胛骨高高聳起,脊椎一節一節凸出皮膚顯得一清二楚,腰窄得讓人懷疑這副身子是否真的能容下那么多臟器。她太虛弱,又太瘦弱,像是不小心一跌就會筋骨全斷。

  小桃一刻也不敢松懈,屏住呼吸在外頭等著,直到橋央白洗好了穿著浴袍出來,她懸著的一顆心才落了地。

  是夜,橋央白躺在整潔柔軟的雙人床,撫摸身旁的空位,想象著那人還睡在身邊,還輕輕地叫她的名字,還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不敢深想,怕想了,自己就被永遠困在絕望之境,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切只是噩夢一場,醒來就好了。

  她含下一片安定,閉了眼。

  “央白。”

  是誰在叫她?

  “央白,央白。”

  她坐起身,光著腳下了床,腳丫踩在實木地板上,長睡裙掃在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央白,央白。”

  聲音還在繼續呼喚。聽起來有些熟悉。橋央白緩緩走到窗口,探出頭去,輕輕回了一聲:“瑞墨?”

  她一只腳跨上了欄桿。

  “央白,再過來一點。”

  她拼命想離那個聲音更近一些,又把另一只腳也跨了上去,回應著那個聲音:“瑞墨,你在哪兒?怎么這么久還不回來?我等你等得好難過……”

  聲音沒有回答。

  她繼續低低地呢喃,輕聲乞求:“我求求你回來,只要你回來,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回來……”

  此刻她正坐在欄桿上,身子完全探出,似乎就要追隨那個聲音而去。

  我愿意用最低的姿態愛你。

  只求再見你一面,我便死心。

  “央白姐!”

  一聲尖叫,將混沌的夢境打破,橋央白一瞬間回了神,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已坐上陽臺的欄桿。長睡裙隨風飄著,像暗夜仙子般。

  不等她反應,橋央白的胳膊已被人緊緊抓住,她回過頭,看到小桃已哭得喘不過氣:“央白姐,我求求你,就算主人走了,您也不能就這么跟著主人走了。您還有我們啊……”

  裙子掛在欄桿上被撕了一道口子,橋央白被小桃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發愣瞧著破碎的睡裙,不休地問:“瑞墨呢?瑞墨剛才是不是回來了?”

  小桃抱住她,嗚嗚地哭:“央白姐,您別再折磨自己了。您權當主人只是碰到難事,一時被纏住了腳而已,再過一陣……再過一陣就會回來的。”

  她只是任由小桃抱著,呆呆地坐著,沒有落一滴淚。

  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沒完全升起,醫生就已經趕到了。

  昨夜安撫橋央白睡下,小桃見她情緒如此不穩,左思右想,還是通知了醫生,請醫生務必天亮時來一趟。

  可是大臥室的床,早已經空了。

  只剩下沙發上搭著那條被撕了一條口子的睡衣,證明橋央白昨夜真的睡在這里過。

  小桃慌了,問了一圈,才從司機那里得知,橋央白天還沒亮就已經回公司了。

  橋央白繼續風雨無阻地工作,像一顆不停轉的陀螺。

  身體在慢慢腐爛,每天都有新的部位在塌陷。

  新鮮的臟器化成灰,原來是一種這樣的體驗。

  身體壞了不要緊,再痛她都可以忍。可是心壞了,沒人能醫。

  這一天,橋央白約了潤石在御商幫旗下的一間素菜館。盡管商氏財團的事務已經占了她絕大部分的時間,御商幫的事,她仍不愿放任。

  本以為只有潤石會來,結果光宥、阿武和沈康也一起跟著來了。

  “這兩個多月,御商幫的大事小情都是你們在處理,我一直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們。你們恐怕也知道,我對商氏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御商幫的事,還得靠你們四位組長周全。”橋央白坐在包間最里面的位置,她的聲音很是緩慢柔和,并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只是話說快了,咳嗽又要加重。

  阿武是個實在的,抱拳道:“一直沒能尋到老大的下落,是我們的恥辱。您不怪罪我們,還這樣拜托我們,我們實在是沒臉見您。不瞞您說,阿武少年時代就開始在御商幫做事了,是老大賞識,還提拔我做組長。如今老大下落不明,我卻束手無策,實在覺得辜負了老大和您。”

  “管理御商幫是我們的分內事,還請您放心。”沈康說道。

  橋央白沉默,半晌才問:“瑞墨的事,當真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光宥搖搖頭說:“我們追蹤過老大的手機。老大失蹤后,他的手機的確開過一次,不過定位是在海上。我們也查了當天那片海的通航記錄,由于是在港口附近,過往船只太多,所以確定不了老大的信號究竟是來自哪條船。這條線索早早就斷了,怕您憂心,所以一直沒報告給您。”

  潤石也說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是仇家綁架,對方起碼會打電話來索要贖金。就算不要贖金,也一定是用老大的生命威脅我們去辦什么事。可是自始至終沒有一個電話打來,所以我猜想劫持老大就已經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橋央白的目光轉向另外三人:“你們都覺得是劫持嗎?”

  “嗯,現在最說得通的就只有劫持。這件事不像意外,如果是意外,老大是沒時間留那份離婚協議書的。”

  “商氏財團和御商幫樹大招風,老大也樹敵頗多,若是要查仇家,的確無從查起。”

  說來說去,還是轉進了死胡同。

  包間內一片沉默,只剩下橋央白的輕咳。

  橋央白身體狀態不好的消息早已傳開,如今隔了許久見到她本人,卻比想象得更嚴重。

  老大失蹤的打擊太大,此刻更是生死未卜,橋央白的心情,他們都理解。

  “橋小姐,您要保重身體。公司那邊如果實在辛苦,雇幾個職業經理人打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我搬出瑞墨的委托書才逼得湯家暫時放手,若是請職業經理人,湯穆更不會安分了。”橋央白猶記得那天董事會上湯穆的咄咄逼人,商氏財團只差那么一點點就落入他手,她怎么還會再給他機會卷土重來。

  潤石和光宥與橋央白認識的時間很長,他們深知橋央白的固執與堅持。他們現今唯二能做的,就是管理好御商幫和盡力追查老大的下落。這是他們能給橋央白最大的支持。

  “皇龍會最近怎么樣?之前聽說和御商幫在地盤上有沖突,好像鬧得不是很愉快。”

  沈康接話:“說起這個還真是奇怪,老大失蹤前,皇龍會變著法地鬧騰。這老大一失蹤,他們反倒老實了。”

  “現在他們和商氏財團有正經生意往來,大概是不想給自家生意添堵。”

  橋央白不知道,皇甫沅選擇安靜,和自家生意無關,而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橋央白添堵。

  “我和歐陽司通過電話,他承認和湯家有來往,但是不承認和瑞墨的失蹤有任何關系。”

  商瑞墨失蹤后,歐陽司的事在橋央白這里不再是秘密,就連歐陽司的電話號碼,也是從光宥那里拿到的。

  “御商幫一直在盯著他,的確沒找出什么問題。不過我們還是會繼續盯他。他費勁千辛萬苦回到香港,目的不會單純。”光宥和潤石都參與過洛杉磯那次驚天劫案,商氏險些葬送在歐陽司手上,所以他們一點都不信任歐陽司。

  御商幫事忙,四個男人肩上的擔子很重,說了一會兒話就先后離開了。

  橋央白獨自在包廂靜了一會兒,思緒飄得很遠。她不知道商瑞墨從前是如何在這么多事務中游刃有余的。他的辛苦,只有她親自體驗了才知道。

  橋央白起身打算離開,卻在包間門口撞上一個人。

  香港這么大,怎么偏偏會撞上反目成仇的初戀。

  還是剛剛提到嘴邊的初戀。

  歐陽司依舊拄著細黑的拐杖,和橋央白撞在一起,晃了一下,幸好左手扶住了墻,不然就要跌倒了。

  見到橋央白,歐陽司并沒有多驚訝,只是問:“一切都還好嗎?”

  橋央白怎么會被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商瑞墨不知所蹤,即便自己心如刀割,她還是要表現得刀槍不入。

  “當然好,如果沒有湯穆,我想會更好一點。”

  “你變了。”歐陽司看著橋央白,覺得她竟然開始變得陌生起來。彼時橋央白只是個以愛為天的小女人,如今眼神中卻多了一分女強人的堅韌。

  橋央白沒有說話。

  “累嗎?”歐陽司輕聲問。

  起初聽說橋央白披荊斬棘坐上商氏總裁之位,拼命三郎一般穩住了商氏的局勢,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再見到她,看到她堅定的眼神和瘦弱的身軀,和當年的商瑞墨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橋央白輕輕嘆氣。

  怎么會不累。

  她千方百計折磨自己這副皮囊。心都死了,這血肉之軀也是無用。

  可是人類的身體是多么堅韌,她以為自己早早會倒下,沒想到一路撐到現在。

  自己的極限在哪兒呢?

  她在等那個極限。

  “司?”

  遠遠地,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女子走過來挽住歐陽司的手臂,疑惑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

  是湯采采。

  湯穆的女兒,湯邵東的親妹。

  “采采,這位是橋央白,想必你也聽說過。”

  湯采采怎么會不知道她。因為她,那天董事會后爸爸發了好大的火,后來偷聽了別人的談話才知道,哥哥的總裁之位被商瑞墨剛結婚的妻子給搶走了。

  女人的直覺向來可怖,湯采采不僅僅介意的是商氏的事,她更多介意的是歐陽司看她的眼神與看別的女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湯采采咬著嘴唇,不怎么友善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自從從光宥口中得知歐陽司現在與湯采采在交往,橋央白就覺得奇怪,不知道是上輩子欠了湯家什么,這輩子湯家人一個個都要和她過不去。

  “司,爸爸剛才打電話來,叫你回家一趟,我們快走吧。”

  湯采采拽著歐陽司的胳膊離開,生怕歐陽司的目光多停留在橋央白身上一秒。

  橋央白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禁苦笑。她曾經躲在商瑞墨身后,對他的事業一無所知,如果那時候她懂得拉著他離開,囿于安穩平靜的生活,那么商瑞墨是否還會在他身邊。

  歐陽司在進入湯穆書房之前,設想過一百種可能。他與湯穆的交集并不多,但從湯采采描述父親的只言片語中,歐陽司對湯穆的印象早已定格在“老奸巨猾”四個字上。如今湯穆毫無預兆地找他談話,一定有所企圖。

  書房里,湯穆正襟危坐在皮椅上,顯然是在等歐陽司。

  “湯董。”歐陽司拄著拐杖,大大方方地站在湯穆面前,一絲低眉順耳的樣子都沒有。

  “你以為我是吃素的,會把女兒隨隨便便交給別人嗎?”湯穆冷臉將一疊資料丟到歐陽司面前,“我找人查了查你,發現你的履歷可謂精彩。”

  果然。

  歐陽司早就有預感,自己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更何況在疑心奇重的湯穆面前。

  只是無所謂。

  他早已厭倦欺騙和隱瞞,如今這層窗戶紙被捅破,也能落個輕松。

  于是他笑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我只是連鎖酒吧的老板而已。年少輕狂,犯了些錯,湯董不會也跟著上心了吧?”

  “你知道嗎?人由白變黑容易,變黑了卻想要洗白,那幾乎是不可能了。”湯穆見他沒有絲毫慌亂,索性開門見山,“你早就和商瑞墨結了梁子,你敢說你回到香港,不是想找他報仇?”

  聽湯穆的語氣,他并不知道歐陽司與橋央白的過往,在這一點上歐陽司從未如此感激過商瑞墨在信息上對橋央白的保護。

  “說心里沒有怨氣是假的,但商瑞墨緊急去歐洲療養的事,和我毫無干系。”

  “對于商瑞墨療養這件事,我也在查。他消失得毫無預兆,又一連幾個月沒有露面,我懷疑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湯穆皺起了眉頭,“我錯就錯在低估了橋央白,她比外表看起來難纏得多。”

  歐陽司又想起適才橋央白那張波瀾無痕的臉,一個人若是把生命都堵在一件事上,才沒有那么容易被擊倒。

  橋央白成長了。變強了。用悲傷武裝了自己。愿用生命守護愛人的一切。

  這種心情,唯利是圖的湯穆怎么會懂?

  “所以您想怎么做呢?”

  “如果我猜得沒錯,商瑞墨遲遲不露面,商氏的董事們不會坐視不管。畢竟橋央白只是個代理總裁,這個位置是有時限的。早晚有一天,她還是會被人從總裁的位置上踢下來。”

  湯穆如此鋪墊,歐陽司早就猜到他的意圖,于是問:“您找我來,并不只是想和我分析商氏的局勢的吧?”

  “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一點就透。”湯穆撫掌大笑,“沒錯,如果你想成為我湯家的一員,那你就要助邵東一臂之力。等時機成熟,你要幫我把邵東送上總裁之位。如果事成,是既幫了小采也幫了你自己,一箭雙雕的事,相信你不會拒絕。”

  “如您所說,湯邵東登上總裁之位于采采有益,而我又可以借此報復商氏。”歐陽司頓了頓,笑意全無,“那我如您所愿。”

  湯穆顯然對這次談話的結果很滿意,他走過來,將手搭上歐陽司的肩:“這樣一來皆大歡喜,你和小采的婚事,我也會好好考慮的。”

  歐陽司忍住厭惡,不留聲色地躲開湯穆的手,蹣跚走回去拉開書房的門,轉頭看向湯穆:“采采不會知道這一切吧?”

  “當然,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小采,她也沒有必要參與到這些事情里來。”

  門在歐陽司背后合上了。

  他在門外的走廊站了一會兒,午后的陽光穿過湯家別墅的歐式窗灑在他那條跛得厲害的腿上,臉則埋在了深深的陰影里。

  他不懂。

  明明湯穆的提議對他有益,明明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明明他可以向那個害得他跛掉腿的人報仇。

  可是他并不感到興奮,反而充滿了排斥。

  是那年,滿含淚水的橋央白的眼改變了他?還是溢滿笑意的湯采采的唇改變了他?

  一切不該是這樣,世界卻不停地向未知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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