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烈日重逢
一場豪雨緩解了夏日香港的悶熱。
香港國際機場的抵達大廳,出現(xiàn)了一對老夫妻略顯蹣跚的背影。和周圍拖著大旅行箱匆匆走過的年輕人們相比,他們不僅行李少得可憐,連走路都是緩緩的,滿臉都是“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惆悵。
沒人知道,他們已經(jīng)離開這里八年了。
“永耀幫已經(jīng)垮臺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老婦含混不清地念叨,那樣子讓人看了就心酸。況且歲月似乎一直薄待于她,才五十幾歲的年紀,臉上的皺紋多得竟像六十歲。
“別想了,唉,這次回來,找到也罷找不到也罷,全靠上天安排了。可是就算找到了,我們又有什么臉面見她呢?”老婦的丈夫也唉聲嘆氣,捏著那張“巴黎—香港”的登機牌,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機場。
商氏財團頂層總裁辦公室。
商瑞墨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著,他習慣性地張開虎口去揉,卻發(fā)現(xiàn)緩解不了絲毫。
過往種種事情塵埃落定后,他的生意越發(fā)風生水起。商氏財團成功在歐美擴展了生意,廣交合作伙伴,其中不乏各界巨頭與歐洲王室,成交金額逐年增加,股價飛漲。可生意越多,壓在他肩上的擔子就越重,最近的工作更是都堆到了一起。如近幾個月一樣,就算員工都下班了,他還是會通宵達旦地工作。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摞得快有半人高了,而且數(shù)量還在不斷增加。
到今天為止,他已經(jīng)有三天沒回家過夜了。
翻文件的時候偶然瞥見了擱在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張橋央白抱著他們的兒子小石在海洋館看鯊魚的照片,只見小石的眼珠滴溜溜地盯著鯊魚看,張開小手去摸那層玻璃,而橋央白眼里都是溫柔,畫面甚是溫馨。
現(xiàn)如今小石已兩歲多了,已經(jīng)會說不少詞語,模樣也愈發(fā)討人喜愛。雖說兒子都像媽媽,但小石卻和商瑞墨相似更多。
商瑞墨知道,在和橋央白共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磨難之后,現(xiàn)在平穩(wěn)的日子顯得彌足珍貴,但,他始終欠她一個婚禮。
橋央白從未提過結婚的事,可是有一次商瑞墨見她在街上婚紗店的櫥窗前駐足出神,眼神流露出些許期待和無奈。望著她瘦弱的背影,愧疚輕易就盤踞在了他心頭。
想到這里,文秘書突然敲門,商瑞墨馬上收斂了情緒,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冷峻面孔。
“商總,歐洲那邊來電話,說待會兒的視頻會議……”
文秘書才說到一半,商瑞墨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正覺得奇怪,很少有人知道他辦公室的直通電話,一般都是會讓秘書轉接過來的。
“等下。”商瑞墨示意秘書停下,疲倦使得他臉上的表情更加冷漠,他拿起聽筒,聲音更是冷淡,“你好。”
“阿爸……爸爸!”
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了過來,這有點含糊的小聲音,不是小石是誰。
商瑞墨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不少,但還沒等他答話,電話那頭就傳來橋央白溫柔斥責小石的聲音:“小石,不是和你說了爸爸工作很忙嗎?不要打電話打擾爸爸。”
“可是,爸爸,不回家,小石,小石想……”小石才兩歲多,雖然會的句子不多,說話也有時含混不清,但較同齡的孩子已經(jīng)是聰明極多。此時他語氣里帶著點哭腔,很委屈的樣子,橋央白在那邊輕聲哄了哄,又拿過電話說,“瑞墨,你放心吧,小石我會照顧好的。你也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由于工作的關系,他不是滿世界地飛,就是在辦公室連軸工作。他陪母子倆的時間愈發(fā)地少,就算回家大多也都是睡幾個小時又馬上出門。但橋央白從不追問或鬧脾氣,只會細心地囑咐,生怕他累垮了身子。她選擇用她自己的方式守護愛人,而這些付出,商瑞墨都看在眼里。
雖然商瑞墨的話不多,也少有表情,但文秘書此刻竟然看到了他罕有的柔和面孔,不禁猜測電話那頭是否是總裁夫人和小公子。
“小石乖,爸爸忙完了就回去。”商瑞墨把聲音放得很低很柔,那是一種任何人都沒有聽過的聲音。一向嚴肅的文秘書本來是不花癡的,可是一聽到這種聲音,頓時覺得這聲音好聽得自己都快靈魂出竅了。
放下電話,商瑞墨繼續(xù)看文件,頭也不抬地說:“你剛才說到哪兒了?”
文秘書因為商瑞墨的聲音酥麻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擦著汗繼續(xù)說:“是這樣的商總,那邊來電詢問是否能取消今天的視頻會議,說是有臨時的王室慶典要參加。”
商瑞墨皺眉,他最不喜歡這種到了最后一秒還要更改日程的人,太沒有時間觀念了:“你和那邊改個時間,告訴他們如果下次還不能如約舉行會議,合同就不用簽了。”
“好的,商總。”
“還有,把最著急要我簽字的文件裝起來送到我車上去,我今晚帶回家看。”
見總裁還在為歐洲那邊擅自更改會議時間的事隱忍怒火,文秘書答了一聲“知道了”就趕忙退了出去。
華燈初上,橋央白剛剛哄小石睡著,她靜靜地坐在兒子床邊,看他酣睡的睡顏,覺得怎么看都不夠。
“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時候能回來呢?”橋央白自言自語,語氣里全是思念和擔憂。她知道瑞墨近幾個月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就算回家也是帶著一堆工作和滿身的疲倦。她有時候想勸他不要太拼命了,可是勸了又有什么用呢?那么大的一個公司,都要靠他撐著。所以,橋央白只能盡可能地幫他緩解壓力,煲一些補身子的湯,幫他周全著萬一。
小桃輕輕推開小石臥室的房門,悄聲道:“央白姐,主人回來了。”
橋央白心中一喜,掖好小石的被子后就趕忙跑出去迎他。正巧在宅邸門口看到載著商瑞墨的車停下來,他仍舊西裝革履,就算是疲憊到這種時候,領帶也沒有絲毫松散。
“你回來了。”橋央白已經(jīng)有三天沒見他,此時見到真是欣喜異常。她主動接過司機手上的公文包,有點羞澀地握住商瑞墨的手。連小桃都知道,她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開心地笑過了。
“嗯。”
還沒等橋央白反應過來,商瑞墨就摟過她的腰霸道地一吻,這一舉動差點驚到站在一旁的小桃和司機。
“瑞墨……”橋央白顯得特別不好意思,一邊推他一邊聲如細蚊地說,“你肯定餓了吧?我?guī)湍銣蕚淞送盹垼爝M來吃吧。”
“你知道我要回來?”商瑞墨顯得有些訝異。
橋央白笑笑不作聲,她是不知道他要回來的,只是日日都準備著,生怕他什么時候回來,卻吃不到她做的飯菜。
看過了小石,商瑞墨和橋央白才終于有時間在飯桌上單獨相處。其間兩人并沒多說什么,但商瑞墨顯然已經(jīng)累到極點,胃口也并不是太好,只吃了幾口就把餐具放下了。
“公司的事,很多吧?”橋央白字斟句酌地開口。她不想給商瑞墨增加任何負擔,她只是想幫他分擔一些,哪怕一點點也好。
“嗯,等一下我還要回書房看文件,一會兒你先睡吧。”
“我陪你吧,你現(xiàn)在吃得這么少,要是待會兒餓了,我還能幫你做宵夜。”
橋央白站起來收拾碗筷,卻冷不防被商瑞墨扯住手腕。他的聲音低低地,磁性卻充滿疲憊:“那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
他站起來抱住橋央白,雙眼緊閉,嘴唇也抿成一條線。橋央白幾乎可以從肩上感到這個高大男人的重量,他很累,不止是這幾天,自從少年時期接手商氏財團起,他就從未歇息過。
最后,商瑞墨還是沒有拗過橋央白,只好答應她晚睡一會兒陪自己。夜里十一點,換好家居服的商瑞墨把自己關在書房看文件,而橋央白則在同層的廚房幫他準備點心。當烤箱中飄出香氣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親在教她做甜點時對她說過的話:“點心這種東西,不是光好吃就可以的,要用心,把對你愛的人的心意溶化在奶油和面粉中。”
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父母身在何處,或許這輩子也無法再見,但想著這句話就愈加覺得甜蜜。橋央白精心把烤好的點心擺好,又煮了杯提神的黑咖啡,才端著餐盤走到商瑞墨的書房門口。
剛要推門,卻聽見房里傳出光宥的聲音:“老大,您讓我注意的事我一直在盯著。他最近……好像有動靜了。”
“是嗎?我就知道。”商瑞墨又翻了兩頁文件,一副意料之中的語氣,“自從他從洛杉磯療養(yǎng)院失蹤,我就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
洛杉磯?橋央白聽到這個地名心中一緊,莫非他們說的是……
“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證據(jù)顯示他在美國德州侯斯頓扎根。而且……”
(注:美國德克薩斯州休斯敦市,港譯“侯斯頓”。)
商瑞墨冷笑了一聲,抬眼道:“而且侯斯頓那起銀行搶劫后的特大洗錢案,也是他做的吧。”
“老大你怎么都知道了……”光宥覺得老大真是神了,他費勁千辛萬苦才得來的秘密消息,如今卻可以被老大輕而易舉地推測出來。
“FBI步步緊逼,能在風聲那么緊的情況下幫那個幾個墨西哥搶劫犯洗錢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吧。”商瑞墨冷冰冰地說,“一千二百萬美金,不是個小數(shù)目。他雖然明面上是做IT的,但他當年對這類金融勾當?shù)氖煜こ潭仍诿绹骱0兑彩菙?shù)一數(shù)二,況且他現(xiàn)在需要資金東山再起。他要是玩真的,哪兒有洗不干凈的錢?”
光宥思忖著:“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要不要把消息透露給FBI那邊來個借刀殺人?”
“你覺得洗干凈的錢還會留下證據(jù)嗎?”
“這……”平日里笑嘻嘻的光宥此刻顯得有些著急,“那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東山再起嗎?如果他東山再起了,難保不會回頭報復商氏財團和御商幫。”
商瑞墨仿佛一點也不著急,隔了許久才答話:“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自有安排。還有,記住,不許跟央白透露一個字。”
光宥知道老大的意思,如果歐陽司卷土重來,威脅的不僅僅是商氏財團,更有橋小姐。
聽著似乎是光宥要出來,橋央白趕忙端著餐盤躲到一邊,雙手卻止不住地顫抖,盤子也在餐盤里晃得輕輕響著。這么久過去了,她幾乎已經(jīng)快要淡忘歐陽司,她以為他不會回來,永遠都不會。
如果說幾年前的事是商瑞墨看在橋央白的面子上才放歐陽司一條生路,那么這次,商瑞墨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了。
橋央白花了很久才使自己平靜下來,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怎樣面對商瑞墨。就算自己佯裝沒事去送點心給他,也一定會被他那雙凌厲的眼睛給看穿吧。躊躇許久,才決定把點心交到小桃手里讓她送去,然后謊稱自己有些累回臥室休息去了。
橋央白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回轉,少女時代被父母賣入永耀幫做霍東辰的情婦,再到被商瑞墨救出,又陰差陽錯地見證了歐陽司的墮落。她本以為可以就這樣與商瑞墨平靜地幸福到老,卻不曾想這或許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
迷迷糊糊到了凌晨三點左右,她感到身邊的床墊一陷,也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她知道是商瑞墨,便靠過去把頭抵在他的頸窩處,感受著他的體溫,卻什么都沒說。
“今天歐洲那邊把會議取消了,所以明天早上我也不用親自到公司簽合同了,明天上午我都可以陪你。”
橋央白知道商瑞墨哪里會空出什么時間,只不過是找個借口來陪自己罷了,便說:“你還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不用特意騰時間出來陪我的。就算你有時間,也該多休息休息。最近我在家都教小石很多東西,不會覺得寂寞的。”
“小石快三歲了,到了上幼稚園的年紀。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一所不錯的寄宿學校,過些時日送他過去,這對他早些獨立有好處。”
橋央白心里雖然不舍,但小石長大以后很可能要接手父親的工作,接手整個商氏財團,這些都是必須做的。
“況且,你不要總為我著想,偶爾也關心下自己。”雖然他的話中聽不出任何語氣,但這種話,在遇見橋央白之前,商瑞墨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別人說的。
“瑞墨,你相信我嗎?”
“怎么了?”商瑞墨覺得她問的話奇怪,便看向懷中她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她的臉被陰影蓋住,怎么也看不清。
“沒什么。”橋央白下意識地抱緊商瑞墨,希望上帝永遠不要將這個男人從她身邊帶走。歐陽司的事情,既是因她而起,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在自己手中徹底將它結束。
可是橋央白不知道,事情要遠遠比她想得復雜。
永耀幫霍東辰舊宅。
自從霍東辰被商瑞墨親手擊斃,往日的永耀帝國轟然倒塌。永耀幫的小弟們有的投奔新主,有的洗手不干,只有曾經(jīng)的看門人在霍東辰舊宅門邊開了一家修鞋鋪。他在永耀幫做了一輩子的守門人,他對這里的感情,甚至不比死去的霍東辰淺。但時過境遷,這片精美的日式建筑終究逃不過被拍賣后改做他用的命運。
可是今天,這條自霍東辰死后就異常冷清的街角出現(xiàn)了一對老夫妻。他們就是昨天才從巴黎回到香港的那對老夫婦。
他們似乎在尋找什么,可是這里已經(jīng)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自從他們九年前離開香港,他們就已經(jīng)跟不上這座繁華都市改變的速度。
眼看著唯一找回女兒的線索就要在這里斷掉,兩人并不甘心,這時候丈夫突然對妻子說:“美秋,去問問那個修鞋的吧,說不定能問到點消息。”
“也只能這樣了……”這名被稱作“美秋”的老婦人走上前,問這個永耀幫曾經(jīng)的看門人,“您好,我能跟你打聽個人嗎?”
修鞋人詫異地抬頭,自從永耀幫解體,很少見到有來找人的人了。
“什么人?”
“這個孩子,是我們的女兒。大概是九年前了吧,她就被送到永耀幫來了……”老婦從貼身的口袋里翻出女兒十七歲時的照片,照片里的她還穿著學校的制服,燦爛無邪地笑著。
“這個姑娘……”修鞋人雖說上了歲數(shù),但記憶力還是好的,況且霍東辰當年那些情婦他多少都認得,“好像叫……橋……橋央白來著?”
“您認得她!?”吳美秋激動得幾乎失聲,“那您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嗎?我們這次回香港,就是想找到她,好一家團聚……”
說得后來,吳美秋竟然抽泣起來。怎么說也都是他們夫妻當年的錯,為了還債,不得已把親女兒賣入永耀幫。本想著在法國避避風頭賺夠了錢就也把女兒接過來,可是事與愿違,他們在法國一待就是九年。如果不是永耀幫垮臺,他們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敢再回來了。
“這姑娘我印象很深……之前永耀幫的老大霍東辰曾經(jīng)為了她,把全香港都鬧得雞犬不寧。不過我只知道,這姑娘有一次不知是犯了什么錯,被人打斷雙腿丟了出去。從此,就沒再回過永耀幫了。”
聽聞女兒曾經(jīng)被打斷腿的消息,吳美秋一個沒站穩(wěn),差點栽倒在路邊。她現(xiàn)在才知道,她九年前拋棄女兒的舉動,相當于把她推向了萬劫不復。
吳美秋含著淚靠著丈夫,悲痛道:“阿本,都是我們害了她呀!”
橋本一邊扶著站立不穩(wěn)的妻子,一邊繼續(xù)向修鞋匠追問:“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她……她還活著嗎!?”
“她的事當年鬧得香港人盡皆知,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跟了商氏財團總裁了。也就是因為她,商氏財團的御商幫和永耀幫結下了梁子,最后永耀幫被滅。”修鞋老頭嘆了口氣,“紅顏禍水啊!”
吳美秋一聽到女兒居然還活著的消息,馬上激動地跟丈夫說:“阿本,快,我們快去那個什么商氏財團,央白一定在那里!”
兩人匆匆忙忙跟修鞋老頭道了謝,就攔下計程車向商氏財團趕去了。
修鞋老頭依舊專心致志地修著手中的鞋,低低地唱了句老粵語歌:“歷史在重演這么煩燒城中……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或許是最近都太累了,商瑞墨總算聽了橋央白的勸,比平時晚了些才來上班。可他的車還沒在商氏財團的大廈前停穩(wěn),文秘書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商總,不好了,有對老夫婦來公司鬧事,吵著說要見他們的女兒,還非說……非說……”
“非說什么?”商瑞墨不喜歡這種出一點事就慌得不成樣子的人,不僅一點好氣都沒有,連眼神中都含著不耐。
“說您……說您是他們的女婿……”文秘書邊說邊冒冷汗。
“是嗎?”商瑞墨嘴角彎起了冷冷的弧度,心中卻早已有數(shù)。如今永耀幫垮臺,他們這個時候回來尋找女兒也是理所當然,“讓他們去會客廳等我,他們要是再鬧,就叫潤石帶人把他們全都清出去。”
可是商瑞墨并沒有急著去會客廳,而是先會辦公室繼續(xù)看了會兒文件,又跟秘書交待了不少事。就這樣磨了橋本和吳美秋將近一個小時,他才出現(xiàn)在會客廳。
商瑞墨在距離他們很遠的老板椅坐下,冷淡地瞥了一眼他們的眉眼,的確很像橋央白。他突然覺得好笑,一對將親女兒賣給黑幫作情婦的父母,怎么有臉再回來?
“你……”吳美秋等了一個小時,此時已經(jīng)藏不住任何話了,“我家央白,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們想見她……我知道,這么多年,我們一直躲在法國,虧欠了她不少,但只要她還肯認我們,我們一定會盡力補償她的……”說著說著吳美秋已泣不成聲,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寧可死也不會將女兒交到黑幫手里去的。
“補償?你們拿什么補償?”商瑞墨連眼睛都沒抬,根本就是懶得看他們。他只是覺得,為人父母能做到如此份上,還真是不可多見。
“我求求你了,讓我們見見她吧,就算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她們畢竟是我們的心頭肉啊……”吳美秋在一旁聲淚俱下,可是橋本卻不怎么動容。他對女兒的感情顯然沒有吳美秋深,這商瑞墨看得出來。
這件事在商瑞墨看來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并非是他冷血,而是橋本和吳美秋根本就沒有資格做父母。
“我是不會讓你們見她的。如果你們?yōu)樗茫驮撘惠呑硬辉俪霈F(xiàn)在她的生活里。”
這時候橋本突然激動起來,他站起身,語氣不善:“她是我們的女兒!你有什么權力不讓我們見她!?”
“九年前她就已經(jīng)不是你們的女兒了。”商瑞墨冷笑著看表,“我很忙,沒有時間在這里和你們耗,請便吧。”
說罷商瑞墨就要離開。
“一千萬。”
“什么?”商瑞墨停住腳步,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你給我們一千萬港幣,我就答應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央白的生活中。”橋本回答得干脆,仿佛女兒只是件交易品。
吳美秋則在一旁失聲尖叫:“阿本!你在說什么啊!?我們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呢!?我們已經(jīng)欠央白那么多,你這么做怎么可以啊!?
橋本理直氣壯:“既然見不到女兒,我們就帶一筆錢回法國好好過日子,這九年在法國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這樣的生活我已經(jīng)過夠了!”
“你覺得你會威脅到我嗎?如果不是看在你們是央白父母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們處理掉了。”自從有了小石,商瑞墨就盡量克制在商場上動用武力,因為他不希望自己用沾滿鮮血的手來撫育兒子。他總是想,自己做不了優(yōu)秀的父親,但總要稱職。
“你掌管著這么大的公司,一千萬對你來說不是大數(shù)目吧。你娶了我們養(yǎng)育多年的女兒,你不讓我們見她,難道連錢都拿不出來?”
橋本想用激將法,可是這種小家子劑量對見過大風大浪的商瑞墨根本沒用。商瑞墨沒有理他,徑自掏出手機撥通電話:“潤石,會客廳,清人。”
潤石帶著御商幫的小弟在幾分鐘內就趕到了會客廳,吳美秋哭得快斷了氣,兩人被強行帶走的時候,橋本咬牙切齒地對商瑞墨說:“你會后悔的!”
商瑞墨淡然地燃了一支煙,煙霧在他修長且有力的指間纏繞:“我的字典里沒有‘后悔’二字。”
回到辦公室后,商瑞墨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陷在了椅子里。歐陽司的事,橋央白父母的事,都攪得他心神不寧。他深深地閉上眼,他不敢說,不敢說自己怕失去央白和小石。
“總裁,您沒事吧?”前來整理材料的文秘書見商瑞墨臉色不好,便出言關心。
“我沒事。”商瑞墨重新把目光放回面前的文件上,“幫我聯(lián)系幾個香港有名的婚禮策劃,把他們統(tǒng)一安排到一起,這周之內我們要見他們。”
“安排到明天下午可以嗎?我看了下總裁您明天的日程表,下午兩點半開始正好有半個小時的空閑。”
有半個小時的空檔,已屬難得。
“可以,你看著安排吧。還有,下周五和遠洋貨運老總的應酬幫我推掉,實在推不掉就隨便找個副總過去應付吧。然后順便幫我預約一下婚姻注冊處,要下周五早上的。”
聽到這里,秘書的眼鏡都快跌下來了。但畢竟做商瑞墨的秘書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佯裝平靜地記錄,心里卻想著:真是大喜事!我們的冰塊總裁總算被橋大美女給套牢了呀!唉,不過這個消息一傳出去,不知道又要讓多少女人心碎了。誰不知道商瑞墨是全公司上上下下女員工們的夢中情人呀,用她們的話來說就是:商總又帥又多金,還那么專一,要修八百輩子的福氣才能嫁給這么一個男人呢。
可商瑞墨卻早已看穿了她的意思:“記住,這事且暫時保密,我一向認為嘴巴不嚴的人不適合在商氏財團工作。”
言下之意便是,要是文秘書敢透露出去一個字,商瑞墨就立馬炒掉她的魷魚。誰不知道,商氏財團總裁秘書一職,外面可是有多少人打破了頭也得不來的。
“好的總裁,我會秘密辦的。”
說罷文秘書就退了出去,在回秘書辦公室的路上她想,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還是在自己這張嘴上貼個封條什么的好了。
橋央白還渾然不知商瑞墨要和自己登記結婚的事。
此時她正待在小石房間的床邊,望著宅邸外的后花園出神。
其實說不想念商瑞墨是假的,他每每都那么晚才回家,回來了也是吃過飯就疲憊地睡下了,兩人能夠說上話的時間還不及商瑞墨和文秘書說得多。但橋央白從心底里體諒和理解他,從不為這個和他爭吵,外面的事已經(jīng)讓商瑞墨夠煩的了,她不想讓他在家的時候也覺得煩。
所以每次見到商瑞墨,她都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她懂得知足,能這樣和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對她來說真的已經(jīng)是奢望了。
“媽,媽媽……”
剛才還在小床上酣睡的小石此刻醒了,正搖著手叫媽媽,胖乎乎白嫩嫩的樣子可愛極了。橋央白走過去愛憐地抱起他慢慢地搖,小石好像特別喜歡被媽媽抱著,咧著嘴咯咯地笑,還含糊不清地叫:“爸爸,爸爸回家。”
橋央白知道他想爸爸,只是這稚嫩的呼喚聽在她心里,有一股莫名的酸楚。
“小石乖,爸爸工作很忙,都是在努力賺錢給小石買玩具呀對不對?你要是乖的話,爸爸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要……不要玩具,要爸爸……”
小石迷迷糊糊地喚著,橋央白輕輕拍著哄他。小孩子是好哄的,不一會兒便又在媽媽的懷里睡著了。房間里太靜了,橋央白仿佛能聽到燈光中影子跟隨自己身體晃動的聲音,影子躲在暗影中翩翩起舞,腳步輕快得就像是十七歲的時候。她沒看到門被開了一道縫,一雙疲倦而溫柔的眼正環(huán)繞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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