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忠誠的意義
“陛下,無聊的爭吵該結(jié)束了,午餐時間到,我來幫他們收個尾。”
皇帝點點頭:“我也聽得厭煩了。”
說罷,帝國宰相再次起身,咳嗦幾聲清清嗓子,然后開始朗誦起一段寓言故事;
“一只獅子允許蒼蠅站在自己的傷口上,
蒼蠅每天夸獅子幾句,贊美獅子的偉大和包容,然后順便破壞傷口,讓傷口惡化,直到有一天獅子倒了,尸體上全是蛆。”
周圍沉默幾秒,人們才回過味兒來,
康沃爾勛爵沒好氣地說道:“侯爵大人,您想說什么就直說,別弄這些花里胡哨的童話寓言故事!不就是說必須得打仗唄!”
達利·艾因富特掃視整個會場:
“這會議室中充滿了酸臭味,我們的爭論毫無意義,這世上的重大事務從來都不是通過某人的幾句話,或是談判所能達到目的,
拳頭即真理,刀劍即正義,
只有死的邪教徒,才是好的邪教徒。”
薩蘭托斯女皇自打進入會場就一言不發(fā),如同雕像一般端坐在帝國將帥中間,眉宇間透露出一股狠辣決絕,此刻才準備起身說幾句。
她不怒自威,慵懶中帶著些嘶啞的嗓音一出,沒有人膽敢發(fā)聲干擾:
“諸位,我來說一句,
別的我不管,但我和迪亞蒙德那老家伙有血海深仇,他害死了我的大女兒羅斯瑪麗和養(yǎng)子維克托,以及無數(shù)的瓦爾斯塔同胞,為這個,他和他的巫毒教余孽都必須得死。”
會議廳中最有權(quán)勢的人已經(jīng)表態(tài),大局已定,
但鴿派領(lǐng)袖康沃爾勛爵還在作最后的掙扎,只是強勢的爭辯變成了低聲的可憐哀求:
“陛下,我們索蘭人民相當恐懼,您就發(fā)發(fā)慈悲,放下仇恨,接受和平談判吧!”
“談判……哼……”皇帝銳利的目光幾乎刺穿了勛爵的靈魂,令他渾身發(fā)抖:
“你錯了,勛爵,該恐懼的不是你們,而是巫毒教徒,他們?nèi)堑搅瞬辉撊堑娜恕!?br />
一刻鐘后,
會議不歡而散,索蘭鷹派勢力大獲全勝,出兵的最后阻礙得到完全的祛除。
勒克萊爾公爵總算是松了口氣,他跟在皇帝身邊,好不容易才跟上她的大步子,激動地來回搓著手:
“陛下,感謝您所作出的一切努力,說實話,我也不愿打仗,可如今的局勢逼得我不得不那么做。
昨晚我失眠了,我在想,如果之前我們把迪亞蒙德那老家伙驅(qū)逐出境,不讓他和老國王產(chǎn)生交集,如果那樣的話,索蘭會迎來和平的未來么?”
“很好的想法,公爵大人,”皇帝停下腳步:
“但很可惜,永無寧日,戰(zhàn)爭只會遲來5分鐘,所有人都需勇敢面對。”
勒克萊爾照著實木護墻板猛拍一掌,幾近崩潰;
“我們的將領(lǐng)都被那些妖魔鬼怪嚇破了膽,
底層士兵更嚴重,逃兵太多了,開小差的人數(shù)比出勤的還多,說實話,我自己也害怕,不知道你們瓦爾斯塔人是如何做到無所畏懼的。”
“這不能怪罪您,您是個可敬的愛國者,真心期望索蘭王國能夠繁榮富強,勒克萊爾公爵大人,
索蘭貴族并沒有尚武的騎士傳統(tǒng),您并不是戰(zhàn)士,而是個政客,每天攥著筆桿子是無法領(lǐng)略戰(zhàn)場生活的。
要知道,這場規(guī)模空前的戰(zhàn)爭不是死一百萬人這么簡單,而是死一個人這個悲劇,發(fā)生了一百萬次。
對政治家來說,一百萬只是個冰冷乏味的數(shù)字,
對于士兵來說,那都是活生生的戰(zhàn)友在身邊一個個隕落,所以,您明白了么,公爵大人,這便是我們之間的區(qū)別,政客與軍人的區(qū)別。”
離開圣法拉勒斯城市政大樓之后,應勒克萊爾公爵之邀,女皇攜諸位帝國重臣前往索蘭軍營就餐,為士氣低迷的王國軍軍官們提振精神。
偌大的飯?zhí)脙?nèi)死氣沉沉,有幾位軍人的妻子抱著丈夫的腿痛哭,而后被維持秩序的憲兵勸走。
穿著元帥制服的諾伊萊伯爵很不滿盟軍的狀況,對著自己的索蘭朋友康戴姆哈特上校抱怨道:
“你們王國軍這是怎么了,竟然把家屬放行進了軍營,這種軍紀還怎么打仗?”
“被巫毒教嚇壞了唄,所有人都在擔驚受怕,畢竟被怪物生吞活剝要比被刺刀捅死可怕多了。”康戴姆哈特上校點燃了煙卷:
“邪教頭子迪亞蒙德已經(jīng)在我們索蘭人心中根植下恐懼的種子,我猜你在今天的會議中已經(jīng)見識過了,貴族、教士、富商,地主、貧民,全都在消極避戰(zhàn)。”
“你猜對了,那場會議可真是糟透了,
圣法拉勒斯的名流貴胄都在勸國王和談,幸虧你們的首相勒克萊爾公爵大人還有些腦子,知道和邪教徒是不可能達成和平協(xié)議的。”
上校輕輕一錘桌子:“搞不懂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早晚都得打,你死我活的事情,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擼起袖子干就完了唄!還非得開個會討論,真是可笑。”
“以你的視角看來自然荒謬可笑,如果你們索蘭軍人都像你一樣勇敢,康戴姆哈特老兄,局勢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糟糕了。”
“為了咱倆過命的交情,干杯,敬友誼!”
“敬友誼,兄弟,愿瓦爾斯塔和索蘭人友誼長存,愿農(nóng)田不再干涸,獵人滿載而歸,愿女人不偷漢子!”
“哈哈,你學得很快,諾伊萊老兄,已經(jīng)會用索蘭民族的俚語來敬酒了,你不該去當兵的,應該去大學進修語言。”
諾伊萊打了個飽嗝兒:“要夸我就夸我的勇氣,可我這腦子就是一坨漿糊,我們陛下總因為這事數(shù)落我,說我是帝國最笨的元帥。”
“說到你們的女皇陛下,”康戴姆哈特轉(zhuǎn)過視線:
“她的佩劍絕非凡物,劍柄和劍鞘通體漆黑,周遭的空氣似乎都籠罩在黑色波紋當中,像是泡在黑墨水里似的。”
“那是‘暗暮’之劍,傳說中屠滅巨龍的神兵利器,由隕星的碎片外加遠古秘術(shù)鑄造而成,是我們陛下家傳的寶貝,
本來都是供奉在金湖宮的博物館里珍藏,現(xiàn)在需要對抗巫毒教的怪物,陛下才把這劍當成佩劍隨身帶著。”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諾伊萊兄務必給我詳細講講,我喜歡自己打鐵鑄造刀劍,就喜歡琢磨各種名刀劍的工藝。”
“額……這個嘛……我對金屬鑄造一竅不通,你可算是問錯人啦,不過我敢打包票,就算這柄劍是廉價鐵匠鋪出售的垃圾,它也會很值錢的,畢竟佩戴者是當世第一高手。”
“好話!
刀劍的價值并不體現(xiàn)在鑄造工藝上,而是在于它的主人是誰,若是它的主人用劍刃砍下了某個知名人士的頭顱,這把劍的價值就會飆升,成為收藏家眼中的精品!”
康戴姆哈特從小就有個當鐵匠的夢,一說到刀劍就滔滔不絕,然而這一次,他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不一樣的東西,并且迫不及待地問向好友:
“諾伊萊,我見過你奮不顧身地為女皇擋子彈,是什么才讓你對她忠誠至此,想都不想就情愿獻出生命?”
原本笑容滿面的諾伊萊伯爵驀地就變得嚴肅起來,
他的把煙卷插入煙灰缸中熄滅,放下酒杯:
“她在戰(zhàn)場上發(fā)過誓,當時她還是公主的身份,說自己愿為瓦爾斯塔獻出一切,在戰(zhàn)場上絕不后退半步,
而且她的確做到了,就連孩子的命都獻給了國家,她自己也因為操勞過度染上重病,命不久矣。
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在這樣一位偉大的君主麾下做事,又何嘗不是莫大的幸福。”
“真是令人血脈僨張,若是我們索蘭人的國王也一樣偉大就好了,哎……
諾伊萊,你的忠誠令人印象深刻,但我猜有人說這是愚忠,哲學家說過要愛自己,沒必要為其他人拼命,那是不理性的,對此你怎么想?”
“愚忠……的確有人這樣說過,這種忠誠當然不理性,
它是一種深沉的愛,而愛,是不需要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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