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面前的人是否作惡多端罪該萬死這種事你根本不想去分辨，你只知道一個個生命在你的手里流逝了，死在你的槍下死在你的利爪下。

        戰斗結束后看著地上的幾具尸體你吐得天昏地暗，背后同事們或嘲諷或不屑的眼神像針一樣扎過來，似乎在說著一句句“她果然就是傳聞里那樣的人啊”。

        胃袋里所有能吐出來的東西都已經吐出來了，你接過唯一一位看不過眼的同事遞過來的水道了聲謝。洗掉嘴里惡心的酸味后總算勉強壓下了嘔吐的欲望，你轉過身在所有人異樣的眼光里攬下了善后的活兒。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你跟瘋了一樣，只要有和殺人有關的任務你就像聞見腥味的狼似的沖上戰場。槍法欠佳就肉搏，反正受得傷很快就會愈合；遇到異能者不退反進，主動挨揍來給技能讀條。殺人，善后，處理叛徒，什么活兒最能近距離接觸到死亡你就干什么，你必須快速脫敏，成為一個合格的mafia。

        這一個星期里周遭的同事看見你都跟看見鬼一樣躲得遠遠的，再也沒人敢在背后編排你。

        大概是你過于瘋狂的舉動鬧起的動靜挺大，那天你剛執行完任務滿是血漬的破爛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遇到了來找你的中原中也。

        幾乎是看到你的瞬間他瞳孔猛地收縮，對著身邊的下屬大喝一聲：“趕緊把醫療部的人叫過來！”然后一陣風似的沖過來扶住了你。

        見這架勢你立馬知道他這是誤會了，趕緊叫住那個下屬：“回來！我沒事，一點事沒有！！”

        中原中也怒道：“說什么屁話呢？這個出血量沒死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好吧！這種時候了還逞什么能啊！！”

        他摁住你試圖掙扎的四肢，用重力迫使你只能安安分分地靠在他身上。你哭笑不得跟他解釋道：“不是，我的異能就是超強的再生和自愈能力啦，傷都已經愈合了。”

        “哈？”中原中也聞言呆住了，拉起你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從衣物的破損處看去，本應該是巨大貫穿傷的地方只有一片片白嫩的肌膚，在你的各種動作間也未見有受傷的別扭感。他這才信了你的話，紅著臉把你往更衣室里推：“快快去把衣服換掉！”

        從更衣室里出來就發現中原中也還在外面等你，抄著手倚在墻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走了過去：“中也先生是找我有事嗎？”

        他回過神皺著眉頭問道：“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的？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任務吧？”

        你訕笑一聲撓撓頭說：“反正就算受傷也很快就會自愈，所以就沒去管那么多了啦。”

        聽到這話他不做聲了，看你的眼神像看什么品種傻子一樣。你不明就里地盯著他，不明白他的突然沉默是為何。

        “我說，你是傻子嗎？”他仍然保持著一種大為不解表情，嘴上毫不客氣地罵道。

        莫名其妙挨罵的你疑惑地眨眨眼。

        他像是敗給你的遲鈍和神經大條般嘆了口氣，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著你的腦門：“就算傷口很快就會愈合，但疼痛還是無法抹消的吧？受這么重的傷你不疼嗎？就算是為了減少一點不愉快的感受也應該在戰斗的時候動動腦子保護好自己而不是仗著異能就隨便霍霍自己的身體好吧？”

        這回換你呆住了。

        自從這樣的異能被發掘出來后你就無時無刻不在忍耐，忍耐著撕扯神經的疼痛；忍耐著一次次瀕死時那種如魚脫水后即便張嘴開開合合也無法再獲取任何氧氣的窒息感；忍耐著刀槍氣勢洶洶穿過你身體的恐懼。人人都告訴你這實在是個神作般的天賦，卻沒人問過你會不會疼。

        就在你已經把疼痛當做最親密的伙伴，甚至連自己開始認同那些虛偽的說法時，中原中也跳了出來。

        他問你：“不疼嗎？”

        他告訴你：“即便是這樣也應該保護好自己吧？”

        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會是唯一的一次。

        你呆滯地盯著他。

        少年的皮相有多漂亮已經不必過多贅述了，赭色的發和鈷藍的眼帶來的色彩沖擊總能讓你想到沙灘邊那一杯沁著涼氣的橘子汽水，掛在杯壁上的水珠還在慢慢悠悠地往下滑。

        不止這些，年少的他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美好又充滿活力的東西了，又比如橘子糖，又比如那一抹海天一色。

        中原中也就是夏天啊，色彩絢爛、生命之火永不熄滅的夏天，讓你連指尖都融融得暖了起來。

        你傻傻地點點頭任由他數落小孩般邊戳著腦袋邊教導你別太過依賴于異能。

        “總之，你這么快就做好了轉變我還挺驚訝的。”

        看著你顯然心不在焉的樣子他估計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你也沒聽進去多少，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你的腦袋把你叫回了魂兒。

        你回過神吃痛地捂住腦門，又聽見他繼續說：“聽說你最近很拼？善后那種事交給善后屋的人不就好了？干嘛搶著去干這種臟活累活兒，搞得跟我虐待了你似的。”

        你可不敢接著頂大帽子連忙揮揮手說：“沒有的事，我那是為了快點脫敏才去干善后的活兒的。”

        即便是赫赫有名的重力使也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那種感覺，更不要說在幾個月之前還只是個普通學生的你了。

        聽到你的話他有些不忍心地開口道：“有必要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嗎？雖然boss那邊開口了，但也沒必要這樣吧？”

        你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無奈地向他解釋：“出于一些原因我現在很缺錢，所以我必須盡快適應下來。”

        大概是沒想到你最近跟瘋了一樣的拼命居然是出于這個原因，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你一眼喃喃道：“缺錢？”

        不過他沒有追問你缺錢的原因，只是丟下一句自己知道了便匆匆離開。

        20

        你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缺錢真的讓中原中也上了心。

        你自己去領的底層任務的薪酬和跟著中原中也一起去執行的任務的薪酬那完全就是兩個檔次。

        因此在中原中也來拎你去跟他出任務的時候你簡直感動的心都要化了。

        “有點緊張？”中原中也挑挑眉看著抖著手給空槍上彈匣的你。

        于是你的手更抖了，嘴上還是迅速否認：“沒有沒有，就是”后面的理由你囁嚅著沒說出口，不過他很快就能明白你在緊張什么了。

        打光了兩三個彈匣，真正摸到敵人的子彈沒幾顆。你心虛地往中原中也那邊瞟了一眼，正好看見他望過來那震驚的眼神。你在心里哀嚎一聲，跟鴕鳥般埋下頭換彈匣試圖逃避丟人現狀。

        不過還好中原中也也沒什么更多的精力來關注你，等你再次回頭時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你舒了一口氣把那把毫無作用的槍一丟，活動了一下筋骨就沖著槍林彈雨上了。你早就想這么干了，畢竟槍法不精的情況下你只能依賴異能，剛剛不上是因為中原中也還在，礙于他前幾天對你的數落你在他面前怎么也得收斂幾分，現在人都已經看不見了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來。

        于是任務完成得很出色，但你也落得一身狼狽，更不巧的是你狼狽的樣子正好被回來找你的中原中也逮了個正著。

        看著眼前又幾乎變成個血人的你中原中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你不僅腦子笨，體術和槍法也差的可以。所以你到底在太宰那里學到了什么啊？”

        沒想到他剛剛居然看到了你戰斗的全過程，自知體術和槍法水平不過關的你頓時羞愧地愣在了原地。

        他自暴自棄地揮揮手：“罷了罷了，槍法沒人教你我就不說了，體術我也不該指望你能從一個本身體術就稀爛的人那里學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這樣不留情面地說完他突然正色起來，湊到你面前嚴肅地宣布道：“從今天開始，你，必須跟著我一起訓練體術還有學習其他一些知識，聽到了沒有？”

        訓練體術這個你基本可以理解，但是學習其他一些知識這一項你屬實是摸不著頭腦。不過中原中也的態度顯然是不容拒絕且不打算解釋太多的，于是你識相地乖乖點頭。

        中原中也雷厲風行起來是可以在你換衣服的十分鐘里就安排好關于剛才說過的一切事情的。

        于是剛從更衣室出來懷里就被塞了本筆記本的你站在這個類似于教室的房間門口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而坐在教室里捧著書的那位中年男子抬起頭扶了扶眼鏡，頭頂上锃亮的地中海閃得你心里發慌。

        “你好，我是中原大人安排過來教授你射擊學理的老師，請多多指教。”

        那一天，你終于回想起了，曾經被數理化支配的恐懼。

        tbc————————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當了黑手黨都還是擺脫不了數理化的魔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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