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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鳳神之血


  棲霞宮,陰郁氣息籠罩著整個內(nèi)殿,宮人們從內(nèi)到外瑟瑟跪了滿地。

  湘妃躺于緋色紗帳之中,面墻而臥,神色痛苦。

  巫王側(cè)顏冰冷,沉眉立在帳外,墨眸深處,一股戾氣洶涌翻滾。

  面對君王震怒與質(zhì)問,最終,還是白芷斗膽抬首,紅著眼回稟:“昨夜回宮后,娘娘就突然心口疼痛。奴婢們本欲請醫(yī)官過來,娘娘卻說無妨,怕消息傳出去,驚擾王上休息。誰知,今日午后,娘娘渾身上下都開始竄著疼,氣都有些喘不勻了。”

  巫王臉沉得似要滴出水來,負(fù)手于帳前踱了兩步,忍不住轉(zhuǎn)身,神色緊張不安的問正跪地診脈的景衡:“怎么樣?湘妃可有大礙?”

  景衡忙垂首答道:“娘娘脈象紊亂,忽虛忽實(shí),忽弦忽洪,只怕,是風(fēng)邪入體之兆。”

  巫王皺眉,又命其余幾名資質(zhì)較深的醫(yī)官上前診脈,所診結(jié)果皆是風(fēng)邪入體、原因難辨。醫(yī)官們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晌對策,最后,都表示必須做進(jìn)一步觀察,才可確認(rèn)發(fā)病緣由、辯證開方。

  巫王最看不慣這些推諉之辭,便將目光投向景衡,景衡認(rèn)命般嘆了口氣,慚愧點(diǎn)頭。

  連景衡都束手無策,必是真遇到怪癥了。

  巫王神色頓時郁郁起來,煩躁的掃視一圈,正待發(fā)火,湘妃忽然掙扎起身,掀起紗帳一角,露出慘白玉容,冷聲道:“王上不必費(fèi)心了。這是臣妾從娘胎里帶的病根,本就藥石無靈。”

  “幼時,臣妾外出玩耍,不慎發(fā)病,幸被一游方僧人所救。那僧人說,臣妾天生福薄,命犯火厄,須日日進(jìn)露水于觀音佛像前,方可保住壽數(shù)。歸家后,臣妾依言而行,果然沒再犯過病。可是,入宮以來,臣妾便荒廢了此事,再無去佛前進(jìn)過一滴露水,這一遭犯病,只怕,是觀音大士降罪來了。”說罷,她便攥緊紗帳,劇烈的咳了起來。

  巫王踢開兩名宮人,猛地掀帳,心疼不已的湘妃攬在懷里,滿目愧疚:“都是孤考慮不周,害你如此。孤立刻命人去采集露水,供于觀音像前。”

  湘妃卻搖首,玉容之上,透著看透生死的通達(dá):“且不論,此事,須臣妾親為,他人斷不可代勞。那觀音像,須是金身才行,鑄成至少要半月。宮里尚儉,最忌浪費(fèi)金銀,哪里有現(xiàn)成的金身觀音呢?”

  說到此處,她慘然一笑:“臣妾福薄,只怕,這一世無緣相伴王上了。”

  “不許胡說。”巫王更緊的攬住懷中女子,嘆道:“孤知你素來剛烈,可世間事,不試試,怎能輕言放棄。這宮里雖沒有現(xiàn)成的金身觀音,可不代表別的地方?jīng)]有。”

  湘妃眸間終于綻出一縷光彩:“何處?”

  “南山寺。先王曾鑄觀音金身于大雄寶殿。”

  巫王若有所思,緩緩道。

  湘妃驚得咳了起來,道:“聽說,南山寺乃國寺,專鎮(zhèn)四方妖邪鬼魅。臣妾出身卑賤,以蒲柳之軀侍君,已被垢為禍水,豈有資格入國寺祭拜?”

  攬著她的寬厚手掌立刻緊了一緊,湘妃仰起頭,只見那向來俊朗沉穩(wěn)、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竟輕勾起唇角,刀鋒劍刻的眉峰暈著一團(tuán)柔和,道:“上天垂憐,讓孤得遇佳人,便是娥皇女英,又如何與之相比?別說區(qū)區(qū)南山寺,就是云宮天闕,孤也陪你去闖。”

  “謝王上。”

  湘妃緊捂著心口,黛眉顰起,偎入巫王懷中,頰上泛起一抹淡柔模糊的笑。

  酒盡,已近子時,寒月懸于中天,流徹而下,照得整個蘭臺如積水般空明。

  子彥輕整雪衣,眉如淺墨,靜立在日晷之旁,目視沉沉夜空,似有所觸。

  南山寺夜半鐘聲遙遙傳來,沉重悠遠(yuǎn),回蕩在天地之間,打斷了他翻飛的思緒。

  子彥輕閉雙目,扣了扣袖中玉簫,一道黑影立刻從暗處現(xiàn)身,伏地聽命。

  “世子有傷,你暗中跟隨保護(hù),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閣主。”

  離開蘭臺,子彥一路緩行,繞至芷蕪苑后門時,才突然停步,垂眉淡淡道:“閣下既不肯離去,何不現(xiàn)身一見?”

  一道青影,輕如飛羽般落下,袖中劍氣凜然。

  數(shù)名影子,立刻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正待動手,子彥卻素袖一揮,淺聲吩咐:“都退下。”

  他聲音清潤溫緩,卻自有不容違逆的力量,影子們皆恭敬領(lǐng)命,一瞬消失。

  離恨天微有動容,隔著昏黃宮燈,細(xì)細(xì)打量起子彥眉目。

  子彥不驚不動,任他看遍,才禮貌一笑,問:“閣下一路相隨,卻并無惡意,不知,是哪一路客人,有何賜教?”

  離恨天恍若未聞,自顧嘆道:“你不似你的母親,更似巫啟。”

  “是么?”

  子彥抬目,隔墻望著芷蕪苑內(nèi)那一縷明亮,許久,道:“聽閣下口音,并不似楚人。”

  離恨天傲然負(fù)袖,略有不屑:“我只是你母親的故人,與楚人何關(guān)?”

  子彥輕笑,眸底純凈溫善:“青衣落拓,一劍驚虹。若在下所料不差,閣下便是劍挑九州的西楚第一劍客——離恨天。離俠既為楚王賣命,怎能說與楚人無關(guān)?”

  他性情雖不似阿語慧黠灑脫,但周身散發(fā)的純善無爭之息,卻是隨了阿語。

  思及此處,離恨天目中劃過一絲痛色,略有癡怔道:“十七年已過,我仍陷身泥淖,只是,想完成你母親的遺愿,替她守護(hù)這九州太平。”

  “遺愿?”子彥面上頓起波瀾,卻極力克制,道:“但有人告訴我,她還活著。”

  “定是你的外祖,楚王西陵衍罷!”離恨天露出譏誚之色,冷冷道:“他們費(fèi)盡心機(jī)想帶你歸楚、復(fù)活神樹,自然不惜拿你母親做誘餌。”

  “記住,這世上,能帶你去見你母親的,唯我一人。”

  子彥一震。

  “神女樹一旦復(fù)活,以楚王虎狼之心,九州必將動蕩,天下必將大亂。巫啟既傳你蒼龍七十二式,又將暗血閣交你掌管,日后,必是打算讓你承他志向,劍指九州,以血斬路,稱霸天下。更何況——”

  離恨天忽然嘆了聲,道:“巫啟對阿語,用情至深,巫國未來王位人選,非你莫屬。可為君為父,他都不該拿一個孩子為另一個孩子擋箭鋪路。巫國這位小世子,爭強(qiáng)好勝、又不肯服輸,怎甘心把囊中之物輕易讓人?待真相揭破,你們兄弟之間,必有一戰(zhàn),無論誰輸誰贏,巫國朝堂,皆會血流成河。”

  子彥容色霎時雪白,對面的青衣男子緊緊逼視著他,毫不避諱的問:“你,可愿隨我離開巫國,離開巫王宮,徹底遠(yuǎn)離這些爭斗與殺戮?”

  見子彥沉默不語,似有動搖,離恨天悵然道:“阿語寧愿以死明志,也不愿看到楚王憑借神女樹,勾結(jié)巫國,為了所謂的爭霸天下,肆意屠戮無辜生靈。你是她的孩子,身體里流著她的血,你可愿,代她守護(hù)神女樹,不讓狼子野心之人覬覦?”

  子彥依舊沒有回答,只是輕問:“她還活著么?”月光傾瀉在他雪白俊顏上,徒留一片冰冷。

  離恨天眼神有些迷離,一張慣于譏諷與冷笑的冰臉上,竟浮□□點(diǎn)溫柔笑意:“她已經(jīng)睡了整整十六年,無息無脈,容顏靜好,無人能喚醒她。死生于她,已毫無意義。”

  芷蕪苑內(nèi),乍然亮起一盞明燈,伴隨著,輕而急得腳步聲。

  離恨天神色一動,意緒復(fù)雜的追著那移動的燈火看了片刻,而后青袖一揚(yáng),留下一句:“若想好了,可去城南燕來客棧尋我。”便點(diǎn)足消匿。

  云妃披衣出來,余光雖只來得及掃見一角青衣,仍舊驚得退了一步,渾身顫抖得問:“那是何人?”

  子彥將一切情緒皆斂入眸底,輕聲回道:“是一名江湖人士,企圖入宮盜竊,兒臣見他并無惡意,就讓暗衛(wèi)放他離去了。”

  見云妃依舊急切的盯著離恨天消失的方向,素指緊攥著胸口衣物,似在極力壓制某種情緒,子彥惑然問:“母后怎么了?”

  云妃這才回過神,猶有怔忪:“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個故人。”

  說罷,她握緊子彥雙手,滿是擔(dān)憂:“你這么晚回來,連個招呼都不打,母妃都急壞了。現(xiàn)在,一定又餓又冷吧,我讓珊瑚備了熱水點(diǎn)心,趕緊進(jìn)去。”

  子彥心波微起悸動,沖靜眸間,透出溫暖笑意:“多謝母妃。”

  次日,東方初白,九辰便到南市口去等子彥。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下時,子彥果然不負(fù)約定,帶足了銀兩、按時出現(xiàn)在路口。

  九辰大喜,忙拉著他朝南市最火的「湛盧」鐵鋪飛奔而去。

  鐵鋪主人是一位精神矍鑠、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見兩個少年一靜一動,俱是鐘靈毓秀、貴氣非凡,便撫須笑問:“兩位小貴客,是買劍還是鑄劍?”

  九辰隨手拿起擺在外面的一把銅劍,彈了彈劍刃,嘴角微揚(yáng)道:“劍是好劍,只可惜,劍身太硬,少了一點(diǎn)靈性。用力過猛,便有斷刃之危。”

  說完,他擱下銅劍,又從旁邊撿起另一把長劍,吹落劍身灰塵,贊道:“劍脊韌性強(qiáng),不易斷折,乃低錫青銅淬煉,劍刃鋒利,吹毛即斷,乃高錫青銅鑄就,剛?cè)嵯酀?jì),當(dāng)是好劍。”

  老人但笑不語,轉(zhuǎn)身從鋪里拿出另一柄用布包著的長劍,興致十足的問:“小公子再看,此劍如何?”九辰接過,打開布包,只覺那古樸無華的劍身青光耀眼,寒光逼人,眼睛劃過雪刃的一剎那,黑眸立刻燃起一團(tuán)火焰。

  “霜鋒雪刃,光芒如電,是絕世好劍!”

  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公子眼里不淺。此劍名「追星」,仿古劍魚腸制法,用赤堇山之錫、若耶溪之銅,經(jīng)雨灑雷擊,得天地精華鑄成,昨日剛剛開刃,只待有緣之人。”

  追星……

  九辰默默放下劍,隨意道:“我是去參軍,又不是比劍,你用普通生鐵給我現(xiàn)鑄一把就行。”

  鋪主也不計較,只是有些遺憾的收起劍,然后取出鑄造樣式圖供兩人挑選劍的規(guī)格。

  子彥卻盯著壁上掛的一副鹿皮弓,問:“這弓怎么賣?”

  老人滿是贊許道:“公子好眼光,此弓用上等柘木做成,乃軍中標(biāo)配三石弓,開如秋月,箭如流星,仿當(dāng)今王上所用「青龍弓」制成。”

  子彥讓九辰取下試了試力道,果真如鋪主所說,是標(biāo)準(zhǔn)的三石弓。

  鋪主見那黑袍少年隨手一試,便輕松拉滿弓弦,不由嘆道:“公子好臂力。”

  九辰打量著弓身,毫不客氣的道:“平日,低于十石的弓,我從來不用。為了入軍中,也只能湊合了。”

  鋪主咋舌一番,豪爽長笑:“今日遇到小英雄,老夫這劍也得仔細(xì)鑄才行!”

  九辰已經(jīng)看好圖樣,定下一把長劍,一把短劍,和一柄腰刀,子彥讓老板計算好三樣?xùn)|西加一把弓的總價,先付了一百兩訂款,約定夜里來取東西。

  鋪主樂呵呵將訂金仔細(xì)收好,看著子彥道:“有公子這樣耐心細(xì)致又闊氣的好哥哥,這位小公子真是有福氣。”

  九辰本在把玩其他的兵器,聞言,手一頓,轉(zhuǎn)眸一看,子彥正溫和淺淡的望著那老人,眉間彎彎,盡是溫暖笑意:“謝謝老伯。”

  在九辰印象里,自出西苑,子彥對人對事,一直是清淡如水,至澈至凈,從不展露半分情緒,他雖溫和淺笑,骨子里,卻仿佛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這樣由內(nèi)而發(fā)的溫暖氣息,他還是第一次在子彥身上感受到。

  看來,他還是有當(dāng)兄長的自覺的!

  九辰心情大好,愈加有興致的把玩起手中一把精致的短匕。

  出了南市,時辰尚早,商販們次第擺攤開鋪,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子彥駐足街頭,目視如血般的朝霞許久,忽然伸出手,揉了揉身旁少年的發(fā)頂,唇邊笑意溫然。他的目光,卻始終注視著那遙不可及的天邊,任漫天緋色染上白衣。

  這樣寵溺的動作,令向來處事不變的九辰直接呆立原地。

  “今日正午,楚使驛館。”

  許久,子彥含笑道,眸間已恢復(fù)往常的沖靜。

  九辰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亂糟糟的發(fā)頂,暗暗盤算,怎么盡快把子彥“拐”進(jìn)世子府中。

  他抱臂犯愁間,一個溫潤嗓音,乍然在他耳邊響起:“在下久慕殿下府邸,不知是否有幸一觀?”

  九辰猛地抬起頭,喜出望外的看著子彥,立刻道:“可以,當(dāng)然可以!”

  對于子彥的突然來訪,孟梁顯然毫無準(zhǔn)備,連院子都沒來得及打掃,更別提被自家小殿下搞得烏煙瘴氣的書閣。

  九辰卻不以為意,興致勃勃的帶著子彥把世子府逛了個底兒朝天,一會兒啟動他新發(fā)明的箭陣,一會兒展示他新配制的硝石粉,一會兒又帶子彥去后院看他喂養(yǎng)的幾匹神駒,一副恨不得把所有私藏寶貝都端到子彥跟前的架勢。

  孟梁撫額,叫苦不迭,自家小殿下搞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當(dāng)真是被子彥公子瞧了個遍,若是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

  最后,九辰拉著子彥去了書閣,指著窗邊擺的棋盤道:“平日里,我閑極無聊,都是自己跟自己玩棋子,不如,你陪我玩上一局?”

  子彥含笑應(yīng)下,落座后,卻緩緩打量起這間書閣,除了一桌一案、堆了滿架滿地的各色書冊和一些奇怪盒子,整個屋子古樸簡單到極致,沒有一點(diǎn)少年人的花哨玩物。唯一特別的物品,就是懸掛在書架上的麒麟劍。

  他收回目光,眸光復(fù)雜的看著對面隨意斜坐的少年:“你平日里,只玩這些嗎?”

  九辰不明他所指,揚(yáng)起嘴角道:“我喜歡書,喜歡箭,喜歡馬。從小到大,它們一直陪著我,從未離開,它們是我最好最忠誠的朋友。”

  說完,他已抓起一枚黑子,隨意落下。

  子彥微怔,壓下諸般心緒,亦落下一子,如此一來一回,兩人皆不再言語,不知不覺已至中局。

  九辰暗暗觀察著天色,盤算著時機(jī)已到,扣著棋盤默數(shù)了三下,子彥果然閉目倒地。

  孟梁驚得張大嘴巴,九辰卻扔掉棋子,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冷冽的盯著他:“照顧好他,我回來前,不能讓他醒過來。”

  一襲青衣,獨(dú)立在房檐上,看著閣內(nèi)情景,漸漸皺緊眉峰。

  出府之后,剛走了一條街,九辰便察覺到被人跟蹤了。他刻意提足了全部內(nèi)力,加速前行,那股氣息卻依舊如影隨形,難以擺脫。

  隱隱意識到來人是誰,九辰皺眉停步,揚(yáng)聲道:“沒想到,堂堂離俠,竟喜歡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離恨天冷著一張寒鐵似的臉,無聲落在那少年跟前,雙目如炬,也不說話,揚(yáng)掌便將九辰扇倒在地。

  “我說過,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自制力向來很好的青衣男子,此刻,幾乎是暴怒說出此話。

  可惡!

  九辰一懵之后,迅速抹干嘴角血跡,爬起來就跑。

  離恨天冷冷一笑,袖中青光一閃,一道劍氣,直接沒入前方少年的左腿。

  九辰撲倒在地,依舊迅速咬牙撐起,向前飛奔。

  不出兩步,另一道氣劍,又沒入他右腿。

  九辰再次撲倒在地,掙扎許久,才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跑已然不可能,他只能拖著染血的雙腿向前走去。

  快要走到街道盡頭時,兩道氣劍,同時沒入他雙腿。

  九辰咬牙,重重跌跪在地上,雙目模糊的盯著地面,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來回摸索,尋找能幫他站起來的憑借物。

  一角青衣,緩緩出現(xiàn)在他視線里,居高臨下、語氣冰冷的問:“在棋子上抹迷藥,毒害自己的兄長,如此卑劣行徑,難道也是巫啟教你的么?”

  九辰不肯示弱的仰起頭,雖看不清那青衣男子面容,依舊挑釁般揚(yáng)起眉毛:“我也說過,我從未答應(yīng)拜你為師,你憑什么管我的事!”

  離恨天俯身,捏起那少年下巴,冷面如冰,毫不留情的警告:“記住!我可以不管你的事,但我絕不允許你再傷害自己的兄長!再讓我看到,我就直接廢了你兩條腿。”

  說罷,他青袖微揚(yáng),直接將九辰甩翻在地。

  九辰扶地劇烈咳了一陣,也不再理會他,憑感覺摸著一面墻,艱難起身,一點(diǎn)點(diǎn)向前挪動。

  腿上穿肉擊骨之痛,撕裂著每一寸神經(jīng),九辰用右手上纏的厚厚布條抹掉滿面冷汗,咬牙扶墻走了一小段路,才發(fā)現(xiàn)雙腿血洞正往外冒血,在地面留下兩道血線。幸而此處僻靜,若到了鬧市區(qū),就算不暈過去,他恐怕也會被官府盯上。

  九辰只能停下,靠坐在路邊,撕下四片衣袍,分別揉成一團(tuán),堵住腿上的血洞。

  調(diào)息片刻,他視線終于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起來,便繼續(xù)扶著墻往前走。

  再過一個時辰,便是正午,他必須代替子彥,準(zhǔn)時趕到楚使驛館。而在那之前,他必須先按約定時間到丹青坊,進(jìn)行易容。

  他寧愿激怒離恨天,也不愿與他多做糾纏。只是因?yàn)樗ε拢x恨天和西陵衍一樣,都想帶子彥回西楚。這種怕就像藤蔓一樣,在他心中瘋狂生長,幾乎要絞的他窒息。

  他很想告訴離恨天,他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只是想護(hù)住生命中最亮的那盞燈,不被人奪走而已。

  正午,楚使驛館外,一排馬車滿載各色物品,準(zhǔn)備啟程歸國。

  離國日久,終于能踏上歸途,隨行的楚國使臣們皆是容光煥發(fā)、精神抖擻。只是,令他們不明白的是,眼看啟程時間將至,他們的世子殿下,卻依舊穩(wěn)穩(wěn)的呆在驛館中,不肯出來。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少年,翩然出現(xiàn)在了驛館門口。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他們的世子遲遲不行,是為了等待這甥舅一敘。

  驛館外早有專人等候,見客人到了,那管事立刻引了那白衣少年進(jìn)去,一路分花拂柳,直接往佛室內(nèi)行去。

  西陵韶華一身素樸白袍,木簪束發(fā),立在觀音像前,聽聞動靜,緩緩轉(zhuǎn)身,溫和笑道:“你終于來了。”

  白衣少年也不說話,只淺笑點(diǎn)頭為禮。

  事已至此,西陵韶華倒也不再繞彎子,他指著觀音像前的一束枯枝和一柄匕首,道:“這是你母親的愿望,也是萬千楚民的希望,你身體里流淌著鳳神之血,理應(yīng)傳其血脈、護(hù)佑楚國。”

  見對面的白衣少年并不動手,反而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似在詢問,西陵韶華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此事,亦須看天意,若連你的血,都無法復(fù)活神女樹,也許,楚民,真的是窮途末路了。那時,我自不會逼你歸楚。”

  得此承諾,那白衣少年眼睛驟然一亮,便越過西陵韶華,毫不猶豫的拿起匕首,割開手腕,任滾燙的血,一點(diǎn)點(diǎn)滴落到枯敗的枝葉之上。

  西陵韶華隱隱覺得,今日的子彥,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但究竟是何不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待血色灑滿枯枝,白衣少年身體極輕的晃了晃,手中匕首猛然墜地。

  西陵韶華及時的扶住他,關(guān)切道:“感覺不適么?”

  “無事。”少年掙開西陵韶華的扶持,欲向佛室外走。

  “攔住他!”

  一個黑袍老者,端坐在輪椅之中,自觀音像后緩緩現(xiàn)身,雙目冷酷如刀鋒。

  白衣少年恍若未聞,依舊搖搖晃晃的向佛室門走去,西陵韶華欲要再攔,余光掃過某處,立刻僵滯住了,再難移開眼睛。

  此時,黑袍老者也將視線投向了觀音像前,死水般沒有溫度的蒼目中,竟跳躍著興奮饑渴的火焰。

  枯枝遇血,寸寸逢春,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到青碧之色。

  鳳神之血,當(dāng)是如此。

  咚——!

  重物墜地聲,打破死寂,西陵韶華猛地驚醒,才發(fā)現(xiàn)那白衣少年已自己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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