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次晚上大家都在，陳英還在做第一道菜時，趙默早拿著碗在旁邊等，不搶個先待會就沒份了。

　　客廳里，三個人正坐著喝茶聊天。

　　“這戰(zhàn)亂雖是平了，但大大小小規(guī)模騷亂不斷，現(xiàn)哪哪都到處征兵，搞的人心惶惶。”蘇石難得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聽說吳興也要大規(guī)模征兵，陳太守對兵隊管制頗嚴(yán)，很多年輕人抱怨吶。”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像我們當(dāng)年，哪個不是在刀劍下?lián)芜^來的。”蘇齊清微微嘆氣搖頭。

　　一旁未發(fā)話的蘇山點點頭，他說：“你們看陳英這孩子怎么樣，我看是不錯。”

　　“這孩子看著話不多，但肯下功夫，吃苦耐勞。”蘇石贊同。

　　“我覺得讓他去太守那里如何，把他放這里也不是個事，在大人身邊，他能得到更多歷練。”蘇齊清還是想好好培養(yǎng)故人之子的。

　　“唉，這孩子資質(zhì)不錯，該是如此。”蘇石有些舍不得放走徒兒，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砰砰”外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掉地上。

　　“是誰在外面。”沒人應(yīng)，蘇山起身出去看，外面天色已暗，什么也沒有。

　　錢，還把錢放哪了？趙默嘴里嘀嘀咕咕，在房間里翻來翻去，找到了些碎銀子、錢幣，用布袋裝好，又慌慌張張的找了套衣服，連著錢袋放進(jìn)包袱扎好。趙默想了想，還是拿起床頭舅舅送的匕首準(zhǔn)備一并帶走，看著把上嵌著的墨綠珠子，趙默眼神暗了暗。

　　“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說吃飽了回房去嗎。”陳英邊翻著鍋里的菜邊問。

　　“走開，我來做。”趙默臉色陰郁的擠開陳英，陳英當(dāng)她想練練手，也就站在旁邊看。

　　“砰。”趙默翻了兩下，把鏟子摔回鍋里：“你自己來，看我干嗎，我來燒火。”說著一把坐在灶下的矮凳上，抓了一大把熊松葉扔進(jìn)火里，一下子就冒出大量煙，趙默立刻嗆紅了眼，鼻子一酸，眼淚立刻嘩嘩掉下來。

　　自己本來吃飽路過客廳想進(jìn)去打個招呼，竟聽到舅舅說要把自己送到什么鬼太守那里，“資質(zhì)不錯”，蘇石老頭子說的不是自己還有誰，趙默抬頭看了看正炒菜的陳英的一臉呆樣，更加肯定了。還以為舅舅有多疼自己，帶到這里死命的練，敢情是要利用自己去討好什么官，這是什么舅舅啊。

　　本以為自己算是又有了個家，全是騙人。趙默覺得自己從未這么傻讓人騙過，心里越想越傷心，漸漸哭的越來越大聲。

　　陳英終于發(fā)覺，走過去，拍拍趙默的肩問道：“怎么了，你哭什么？”

　　“我哭什么，你還敢問，煙這么大，嗆死人啊，我這是熏出來的，熏出來的你看不出嗎。”趙默抬頭用手狠狠抹了把淚：“你們古代人怎么那么蠢，就不知道發(fā)明電，哪還要燒柴，不知道也可以去挖煤來燒啊，那么多煤不挖浪費，你們懂什么，就知道燒這個。”說著站起來一腳踹到了搭放好的木柴堆。

　　陳英不知道趙默講的是什么東西，他只是看著趙默，他從來沒有在那張這么好看的臉上看過如此傷心的神色，心里一下子覺得有些難過，不知所措。

　　十年后，已是軍隊主將的陳英，看著那個一個月才見一次的娘子，因為想親手給自己做碗羹湯而被熏紅眼的樣子，莫名的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人，總是冷漠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疼惜。

　　夜深，大家都熟睡了，趙默悄悄從后門出去，即使只借著月光，趙默還是能辨清方向。其實趙默剛來這里就有過走到的打算，附近地形早就摸清，不過后來因為□□逸又打消念頭，這次她是下定了決心，只見她走的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堅定，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里，再也看不到。

　　“陳英，找到蠻兒沒。”蘇齊清握住陳英的肩，臉色很蒼白。

　　“沒有，附近都找遍了，只看到他房間桌上這個。”陳英遞過一張紙。

　　蘇齊清打開那張紙，上面只寫一句話。

　　我走了，別找我。

　　“我們也沒看到，早上問一城兵說好像昨晚確實看到一個身形像蠻兒的人出城去了。”蘇山說道。

　　“這孩子干嘛突然就走了呢？他一個人要去哪呢？真是個不省心的。”蘇石嘆嘆氣。

　　蘇齊清緊皺眉頭沒有說話，陳英沒什么表情，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的手緊握著一直沒有松開。

　　趙默從家里出來就一直往北走，她沒有想過去哪，只想先走一段時間。她走的是官道，走到哪都會引起不小的轟動，無奈她還是打消了換成女裝的想法，她只在傍晚和早上天未亮?xí)r動身，大白天里通常就在別人茶館里要壺茶水，就著幾個饅頭耗著。也不算快的腳程，竟就到了吳興。

　　趙默帶的錢不算多，雖然舍不得花錢雇馬車，但她每天晚上都要住客棧。這天晚上她實在筋疲力盡，咬咬牙，進(jìn)了一家貌似高級的客棧，福來客棧。

　　泡了個澡，趙默坐在床上數(shù)錢，按照她這段時間的日常用度，頂多還能支撐二十來天。趙默咬著上唇，決定先去外面解決晚飯，這里的飯菜怕消費不起。

　　大街上人還是很多，趙默選擇低調(diào)，找了個面館坐下。“老板，這里都有什么面啊？”

　　“誒，來了。”走來一位大娘。“客官，我們這里有…”

　　趙默抬眼：“你們有什么吃的，嗯..大娘，大娘？”這大娘像是定住了一樣緊盯著趙默的臉看。

　　“哦哦，姑娘不好意思，你是想吃面還是混沌，我們這里的牛肉面是頂頂好。”

　　姑娘，趙默下意識的摸了摸籠布，沒散，很明顯的少年打扮啊，趙默看了看路上的人，這老板娘怎么就一眼看出自己是女的。

　　趙默淡笑說道，“大娘看錯了，我不是姑娘，那就來一碗牛肉面吧。”旁邊之人竟沒動靜，“大娘，能否快一些，我實在有些餓了。”

　　“哦，馬上來。”大娘走之前還貌似嬌笑了一下。

　　趙默心里弱弱地顫了一下。

　　“老王，看，那個穿白衣服的，嘖嘖，沒看過長得比姑娘還好看的男孩子，嘖嘖，要暈了。”老板娘下面的時候和老伴嘀咕著。

　　“你兒子都比他大了，你還看什么看，人家要的啥？”

　　吃完面，趙默拿著老板娘送的幾個鹵蛋準(zhǔn)備回去了。她走的是小巷，路邊有幾個乞丐蹲著，趙默瞄了眼，他們穿的破破爛爛，可有一個人，趙默在黑暗中就能感覺到對方陰戾的眼神。趙默想了想還是走了回來，把幾個鹵蛋放他們面前就走了。

　　再拐個彎就快到了，趙默方向感出奇的好，她略加快了腳步，沒注意背后有人跟了上來。

　　“哼。”趙默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背上挨了一棍，趙默咬牙爬起來下意識的準(zhǔn)備去拔腳上的匕首。

　　“啊。”來人又是一棍下來。

　　趙默被打得躺地上再也起不來，血從頭上留下來，流濕了半邊臉，她拼命眨著眼睛，想看清來人。

　　呼呼啦啦來了一群人，有一個人喊道：“王勇，你干嘛。”“王大哥，出人命了，算了，走吧？”

　　趙默感覺到有人扯下自己腰上的錢袋，不知是誰說了聲“走”，悉悉索索，一下子，巷子里又安靜了。

　　王勇。

　　趙默再也支撐不住，慢慢的閉上了眼，她痛得連“哼唧”聲都發(fā)不出來，只感覺到地上血越來越多，沒了半邊身子。

　　這次，自己真的要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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