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陳連申到了華臣谷附近的小城中，他又走進了那家飯莊，坐了下來。三百人一起進了飯莊，可這家小飯莊根本沒有這么多位置可坐，大部分人只有站著。

　　似如非朝老板道：“你不知道加點桌椅嗎？”

　　店家老板忙吩咐小二將多余的桌椅取來布置，但還是遠遠不夠，道：“這位爺，小店位置有限，你看…”

　　似如非正要發作，突然見陳連申抬起左手，便走到他身前，聽他低聲吩咐了幾句。

　　店家老板這時已能肯定，正在坐著的這位黑衣人才是這群人的頭領。

　　似如非已直起身子，走到店家老板跟前，從懷里摸出一百兩銀子，道：“大人說了，這是賞給你的。”

　　店家老板一見到銀子，頓時兩眼放光，將銀子接過，放入懷中，連身稱謝：“謝過大爺，謝過大爺。”

　　他走到陳連申跟前，道：“謝過大爺，大爺肯光臨小店，真是小店的福…”

　　他的聲音突然止住，半晌后才道：“你…是你。”

　　陳連申抬起頭，微笑著看向他。

　　店家老板笑著說道：“我不會認錯，你去年曾來過小店，我說的對吧！”

　　似如非臉一沉，喝道：“放肆。”

　　飯莊里已有人在議論紛紛：“你看他們的服飾…”

　　“炎靈…他們是炎靈教。”

　　店家老板聽到“炎靈教”三個字后愕然變色，他雖不是江湖人士，但天下第一大邪教的名字他也聽說過的，難道這些人都是邪教中人。

　　許多人都想立刻起身離去，但幾百炎靈教人士將大門口也堵住了，他們在驚慌中聽到似如非說道：“這位是本教陳左使。”

　　許多人聽到“陳左使”三字后腿腳開始發軟，在他們心中，陳連申這個名字和死神是劃等號的。江湖上十余門派被他滅門，無一個活口留下。

　　店家老板已跪在地上，嘶聲道：“左使大人不要殺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周歲小兒…”

　　“好了，”陳連申微笑著打斷他，“我問你一件事。”

　　店家老板忙道：“左使大人請說。”

　　陳連申突然左手一伸，朝他頭部擊去。店家老板伸右手一格，雙足反彈，穩穩立在幾步之外。

　　陳連申笑道：“這座城雖小，但從中原到敦煌去，這城是必經之路，你在這里開店多年，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極多，我想你絕非不是等閑之輩吧！”

　　店家老板愕然不語。

　　陳連申接著說道：“一年前我第一次見你時，便已發現，你雖然竭力隱藏武功，但氣息如此深厚，絕非尋常練武之人可比。適才試你的這一手，可知道閣下掌上的功夫極為高明。”

　　店家老板的眼中已露出驚異之意。

　　陳連申道：“當年的‘黃河神掌’傅傳臣，突然從江湖上銷聲匿跡，原來是來到了這里，當了老板。”

　　傅傳臣聽他只憑自己露出的一手功夫便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大吃一驚，喝問：“陳連申，你待怎樣？”

　　炎靈教人士聽他直呼陳左使名字，頗為不敬，都將佩刀拔出一半，只待頭領示意便要殺人。

　　陳連申伸出左手示意手下放輕松，接著笑道：“傅老爺子的神掌功夫雖然了得，但陳某也是沒放在心上的。”

　　傅傳臣知他所言不虛，剛才對方只是隨手攻出一掌，自己使出十成功力反擊，但直到現在右手還在發麻，足見對方掌力遠在自己之上。

　　陳連申道：“我絕對沒有為難你的意思。”

　　他突然掃視了一眼各桌，道：“如果哪位將傅老爺子在此的消息傳了出去，便是與本教為敵，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本教也絕不會放過。”

　　傅傳臣道：“你說吧！要我做什么？”

　　他在江湖上打拼多年，知道以陳連申如此聲名顯赫之人絕不可能無緣無故來這小店與他為難，定是有事。

　　陳連申道：“蝶谷舞仙可還在華臣谷中？”

　　傅傳臣猶豫了片刻后道：“應該還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陳連申道：“好，我們在你這里歇息一晚，明日便去見她。”

　　當晚，陳連申睡在房間里，心想：“我之所以如此大肆招搖，便是希望曄姬你得到消息，今晚逃走。”

　　次日，傅傳臣帶著炎靈教眾人來到華臣谷口。

　　陳連申對他道：“好，你回去吧！”

　　傅傳臣道：“蝶谷中道路曲折，我還是帶著各位前去，免得迷路。”

　　陳連申望向他，道：“好。”

　　陳連申和手下護法似如非帶著三百精英教眾隨傅傳臣朝谷里走去。谷里的鳥語花香和一年前并無二致。

　　眾人走到曄姬所居的莊園外，門外一粉衣女子問道：“各位來此有何貴干？”

　　傅傳臣尚待說話，似如非已插嘴道：“快叫你們主子速速出來受死，或可留個全尸，不然將這莊園燒個精光。”

　　那粉衣女子道：“你們…”

　　她這才望向陳連申，道：“你…是你，你一年前來過的…”

　　陳連申嘆道：“去通報吧！我想再見她一面。”

　　那粉衣女子道：“好。”走進莊園的大門里。

　　陳連申心想：“難道曄姬還沒離開？”

　　片刻后，那粉衣女子又走了出來，道：“車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頓了頓，又道：“我家主人只想見你一人。”

　　陳連申正準備走進，似如非在一旁提醒道：“左使，您何必進去，我們殺進去不就行了。”

　　陳連申看向他，緩緩道：“這里的主人和我是故人，最后單獨見她一面也不妨。況且，她們要害我也沒這么容易。”

　　似如非道：“不錯，左使武功高絕，自然安然無恙。”退后兩步。

　　陳連申隨著那粉衣女子走進曄姬所住的房間。這里他一年前曾來過一次，以他的記憶力，每一條道路每一處房屋都印在他腦海中。

　　陳連申走進房間后，那粉衣女子從外面關上房門。

　　陳連申走進屋里，再次見到了曄姬。

　　曄姬道：“你還是來了，我知道這一天早晚就來的。”

　　陳連申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定已知曉，道：“你為什么不逃走？”

　　曄姬道：“我又能逃到哪去？我明明有殺你的機會，但我不愿下手。我若逃離，只是在逃避我自己罷了。”

　　陳連申不想聽她說這些傷心的事，道：“教主知道了你在這里，命我前來殺你。”

　　曄姬道：“那你動手便是。”面容沉靜，沒有一絲波動。

　　陳連申道：“我怎會下手，你快出手打傷我，然后速速離去。”

　　曄姬道：“你武功如此之高，我怎么傷得了你。”

　　陳連申道：“我不會抗拒。”

　　曄姬冷靜地看著他，道：“我不會動手的。”

　　陳連申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刀，遞到她跟前，道：“快動手。”

　　曄姬低頭看著那柄刀，緩緩說道：“我想再為你跳支舞，不知可以嗎？”

　　陳連申愣住，慢慢點頭。

　　曄姬跳起舞來。

　　陳連申看著她華麗的舞姿，想起了十年前在苗家十二寨第一次看到她跳舞。歲月如梭，當年自己還只十七歲。

　　曄姬的舞技比十年前更加精進，果然不愧碟谷舞仙的稱號。

　　待她跳完，陳連申微笑道：“好美的舞蹈，可惜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曄姬不語。

　　陳連申將短刀又遞出，道：“快動手吧！”

　　曄姬低頭看著那把刀，猶豫了很久，終于伸手將刀接過。陳連申站在原地，只等著對方向自己下手。

　　豈料曄姬突然后退了幾步，將刀插入自己的心窩。陳連申大驚，忙出手阻止，但終于慢了一步。

　　陳連申將曄姬抱在懷里，道：“你…你為何如此…錯的人是我…不是你…”

　　曄姬道：“我雖然這些年練武，但一年前我再見你的時候就知道，我是絕對不忍向你下手的，報仇一事是終身無指望了…”

　　陳連申哭泣道：“對不起…對不起…”

　　曄姬道：“此次你前來是奉了教主的命令，如我不死，你回去怎么向教主交待。”

　　陳連申道：“就算不能交待，也不能看見你去死，你的父親和你的哥哥都死在我手里。”

　　曄姬的呼吸已快停止，她握緊陳連申的手，道：“我不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答應我。”

　　陳連申點頭。

　　曄姬微笑道：“如果有來世，我們再廝守在一起。”隨即斷氣。

　　陳連申撫摸著她的臉頰，慢慢說道：“如果有來世，我們一定廝守在一起，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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