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請問你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女人嗎？紅色頭發，或許身旁會跟著一只黑色的貓。”

        “抱歉小哥，我沒什么印象。”

        “這樣啊……總之，謝啦。”

        艾斯遺憾地結束了又一次的詢問。

        難道是他想錯了？其實那個人并不是妮克絲？

        仔細想想……妮克絲已經出海七年了啊。她還會在東海嗎？

        艾斯從帽子的夾層——他特地拜托瑪琪諾幫他縫的——掏出當年妮克絲留給他的白紙，瞇起眼睛仔細端詳。

        還說是什么約定的信物……一張白紙到底能干什么啊？

        “小哥，如果你想找人的話，不如去廣場碰碰運氣吧。那里可是整個鎮子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被他詢問的鎮民好心提醒道。

        “……謝謝。”

        廣場啊。

        艾斯一直下意識回避著往那個方向搜尋。

        矗立著處刑臺的中心廣場。

        也是那個男人……

        天空忽地連著響起了幾道驚雷，爾后狂風大作。

        艾斯被嚇了一個激靈。白色的紙片從他的手中滑落，又被呼嘯而過的風裹挾而去。

        “喂……等等！”

        紙片被風卷著飛向了半空。

        來不及多加思考，艾斯跳上了一旁的屋檐，追著飄忽不定的紙片狂奔。

        “給我停下來啊！”

        他跳起來好幾次，每次都快要抓住那張白紙，卻總是在最后一刻被氣流擾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紙再度從指尖溜走。

        可惡，這是陣什么怪風啊！

        那可是他重要的東西！快還回來！

        ……

        風忽然停了，紙片開始優哉游哉、左搖右擺地往下掉。

        而艾斯卻加速過了頭，從紙片旁邊沖了過去。

        前面沒地方可以踩了……！要從屋頂上掉下去了！

        哇啊啊啊！

        艱難地在屋頂的邊緣剎住了車，氣喘吁吁的艾斯轉身往回走了幾步，指著地上的白紙怒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不過，這下看你還能怎么跑……哎？”

        他看到白紙緩慢而堅定地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挪動著。

        “你這家伙，想到我這里來嗎？”艾斯滿臉笑容地蹲了下來，“好，再加把勁！馬上就能到了哦！”

        不對……為什么一張紙會動啊。

        艾斯單手撐著臉，盯著自主移動的紙片。

        嗯……畢竟是妮克絲給的東西，倒也不奇怪啦。她以前就總是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他們玩。

        妮克絲現在在哪里呢？

        在艾斯走神的時候，紙片已經挪到了他的身邊，又越過了他，繼續緩慢朝著同一個方向前行著。

        “？！”

        艾斯不樂意地抿起嘴，從身旁抓起了那張無視了自己、還想繼續移動的紙片。

        “你到底想去哪里啊？”

        他悶悶不樂地回過頭。

        不遠處，剛剛未曾注意到的處刑臺映入他的眼底。

        嘖，怎么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他把紙片重新塞回帽子里，起身朝著屋檐的邊緣走去。

        算了，既然都來了……

        暴雨毫無征兆地砸了下來。眨眼間，視野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雨簾。

        “哇！搞什么啊這個天氣！”

        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雨的艾斯狼狽地從房頂上跳下去，躲到了屋檐底下。

        果然，他跟這個地方相性不合啊。

        艾斯靠著墻壁，看向那雨幕中若隱若現的處刑臺，眼里彌漫著陰沉。

        有兩個年輕人從大雨里沖了出來，同樣躲進了艾斯所在的屋檐底下。

        “怎么突然下起了那么大的雨？”他們一邊擰著衣服上的水，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著，“真是奇怪的天氣啊。”

        “說起來，剛剛差點撞上的那個紅頭發的女人也很奇怪。”

        “對啊。明明下著那么大的雨，卻還一直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和她說話也沒有反應……我們不會遇上幽靈了吧？”

        紅頭發的女人……？

        聽到關鍵詞的艾斯回過神，轉頭看向他們：“抱歉，你們剛剛是不是說起了一個紅頭發的女人？她在哪？”

        其中一人指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如果她還站在那的話……這個方向筆直走就能碰上了。大概是處刑臺的正前方吧？”

        艾斯沖進了大雨滂沱之中。

        “現在的人怎么一個比一個奇怪了……”

        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

        ——

        紅頭發的少女孤零零地站在處刑臺前。

        今天的妮克絲難得換下了黑色的斗篷，穿了一身莊嚴肅穆的黑色長裙。

        她閉著眼，微垂著頭，右手按在左胸膛。被衣物遮擋的丑陋疤痕之下，心臟仍在強有力地跳動著。

        靈魂與精神深處，被重重銀色鎖鏈封印起來黑霧化作少女的模樣，低語著，誘惑著。

        “接受我的力量吧。”

        妮克絲無動于衷地凝視著另一個自己。

        黑霧凝聚成了她父親的模樣。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男人面目猙獰地盯著她，“魔鬼！惡心的怪物！離我遠點！”

        妮克絲平靜地敘述著：“你知道嗎，被你稱作怪物的力量，來自于你的血脈。”

        沒有覺醒力量的父親被家族拋棄并抹去了相關的記憶。或許是因為這樣，從前他有多渴望擁有這股力量，失憶后就有多痛恨它。

        “而且……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承認。”

        黑霧化作她母親的模樣。

        “你這個魔鬼……！”女人的語氣是歇斯底里的瘋狂，“快把我的女兒還回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在哪里……！”

        妮克絲神情依舊淡漠：“你的孩子已經死了。”

        那個渴望母愛的孩子，已經死在了母親的冷漠圍觀之下。

        女人的眼里流出黑色的淚水：“……你是在恨我嗎？恨我沒有從你父親手里救下你。”

        妮克絲沉默許久，沒有回答，而是輕聲反問道：“你后悔把我生下來嗎？”

        女人怔愣在了那里。她的面容開始扭曲，又重新變回黑霧的形狀。

        也是……那個能告訴她答案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它又怎么可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呢。

        黑霧吞沒了女人的身體。

        等它再度散去，盤腿坐在原地的，是戴著手銬的羅杰。

        妮克絲閉上眼。

        “妮克絲，你不是說過，不想和我分開嗎？”它用羅杰的聲音這樣說道，“不是說想留在羅杰海賊團嗎？”

        它繼續說道：“為什么要不辭而別？”

        妮克絲握緊了拳頭。

        “但是沒關系……我會原諒你的……”它低聲勸誘道，“只要你接受我的力量……你就能永遠陪伴在我身邊……”

        “妮克絲……我的小妮克絲……”

        “這個世界……真是太讓人不爽了……”

        “明明都是一群垃圾，卻總是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厭惡我們，驅逐我們，每天都詛咒著讓我們去死……”

        “被處刑的時候……真的好痛啊……”

        “你也體會過吧……被刀劍穿透胸膛的感覺……”

        “來和我一起吧……”

        漆黑的觸手從“羅杰”的背后舒展開來，悄然伸向了似乎對此毫無覺察的妮克絲。

        “接受我的力量……讓我們一起把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毀掉吧……”

        “你會答應我的，對吧……”

        “因為，你最喜歡我了……”

        只差一點！馬上就能把這個軀體據為己有了……！

        觸手尖和妮克絲的距離只剩毫厘。

        妮克絲輕輕嘆了口氣，觸手便瞬間煙消云散，就連“羅杰”也重新變回了“妮克絲”的樣子。

        她睜開眼，注視著臉上流露出不甘心神色的“自己”。

        “就是因為喜歡，想多聽聽他的聲音，才會放任你變化。”妮克絲說道，“可是那樣難看的怨恨與絕望，實在是太不像他了。”

        “我從來沒有后悔那個時候的離開。”

        如果那個時候她不那樣做，只會白白葬送香克斯和巴基的性命。

        “我只是很難過……沒能和船長好好告別。沒能……陪他走過最后一段旅程。沒能為他送別……”

        “如果你想要用他的模樣勸誘我……至少，笑得開心些吧。”

        妮克絲嘴角上揚：“就像這樣。”

        “畢竟，他在這里死……”妮克絲眼里泛起霧氣，笑容卻依舊燦爛，“他死去的時候，笑得很開心啊。”

        妮克絲從靈魂與精神深處抽身出來，隔著雨幕凝望著處刑臺的頂端。

        船長……

        啊，抱歉，好像不小心把這個鎮子弄得一團糟了。

        還是被‘她’影響了啊……

        她和‘她’，到底是誰更不明白誰呢。

        她……

        “你在這里發什么呆呢？！”

        伴隨著一聲怒吼，一頂橙色的帽子被人從身旁按在了她的頭頂，帶來炙熱的氣息。

        妮克絲：“好燙……”

        “燙什么啊！”艾斯生氣地拉起她的手，“是你身體太冷了，笨蛋！”

        妮克絲扶著帽子，緩緩轉過頭：“艾斯……？好久不見。”

        “啊，真的好久不見……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艾斯拉著她的手，準備往能躲雨的地方跑去，卻發現妮克絲似乎沒有跟著他跑的打算。

        艾斯：“怎么了？你還打算站在這里淋雨嗎？”

        妮克絲：“……腿麻了。”

        艾斯嫌棄地嘖了一聲，轉身把妮克絲扛了起來。

        妮克絲：“艾斯……”

        艾斯：“又怎么了？！”

        妮克絲：“不舒服，換個姿勢。”

        艾斯：“你好麻煩啊！”

        嘴上抱怨著，艾斯卻還是換了個姿勢，一手托著妮克絲的肩背，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腿彎，把妮克絲打橫抱了起來。

        “抓穩我。還有，別讓我的帽子掉了啊！”

        妮克絲單手環過艾斯的脖子，另一只手扶著帽檐，微微抬頭。

        “艾斯。”

        艾斯：“啊？”

        妮克絲：“你要去哪？”

        艾斯：“找個能躲雨的地方啊！先別和我說話！雨水都進嘴里……呸呸呸。”

        妮克絲笑了起來。

        下一秒，兩人就轉移進了溫暖的室內。

        “你倒是早點用啊！”艾斯生氣地看向她。

        妮克絲無辜地回望：“因為我不知道你想去哪。”

        艾斯：“你……！算了，我們現在在哪里？”

        “我住的旅館。”妮克絲指了指一旁的沙發，“把我放到那就好，謝謝。”

        艾斯把她抱到了沙發上，妮克絲拿起魔杖，簡單地打理了一下自己，還有頭上那頂屬于艾斯的帽子。

        “需要幫忙嗎？”她把變得干凈清爽的帽子遞給了艾斯。

        艾斯從她手里接過帽子，朝她眨眨眼：“不用。你看好了。”

        下一刻，他化身為火焰，牢牢吸引著妮克絲的目光。

        像是能把她所有的寒意與黑暗都驅散的，熾熱耀眼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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