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三章
下一刻,裴邢彎腰將鐘璃拎了起來。
拎貓崽子那樣,拎著她的衣領(lǐng),直接將人從地上揪了起來,衣領(lǐng)裂開的聲音響起時,他嘖了一聲,嫌棄地看了布料一眼。
衣料裂開后,少女瓷白細膩的后頸露出些許,他恍若沒瞧見。拎人的動作總算停了下來。
鐘璃沒站穩(wěn),嗚咽著倒在了他懷中,小腦袋砸在了他胸前,不僅不疼,她毛茸茸的腦袋,還很柔軟,看著很好摸的樣子,更像那只小奶貓了。
裴邢無意識揪了揪她烏黑的發(fā)。
鐘璃試圖站穩(wěn),小臉卻在他胸前蹭了蹭,她眼尾泛紅,淚珠兒撲簌簌砸了下來,顯然怕他一怒之下掐死她。
“三、三叔……”
她聲音又軟又糯,靠著最后一絲清醒,本想再求求他,誰料男人聽到后,卻一掌劈暈了她。
也不知是否嫌她啰嗦。
裴邢直接將人抱了起來,折返回了小院。
秦興眸中閃過詫異,他都準(zhǔn)備給辛玥傳個信,讓她過來幫忙了,鐘璃畢竟是鎮(zhèn)北侯的繼女,又得老太太喜愛,遇見了總要搭把手。
誰料主子竟主動管了這事。
裴邢做事向來隨心所欲,秦興沒敢多問,下一刻,他便聽到了主子的吩咐,“將趙大夫喊來。”
秦興頷首,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又派小廝往畫舫走了一趟,看來主子是去不成了。
裴邢喜靜,院中一向沒有閑雜人等,幽風(fēng)堂內(nèi)除了他和秦興,僅書房門口守著一個護衛(wèi),瞧見主子抱著一個姑娘進來時,護衛(wèi)不由怔了一下,正遲疑著是否過去搭把手時,裴邢已經(jīng)抱著鐘璃,入了內(nèi)室。
他直接將鐘璃丟到了榻上,少女被摔得“嗚”了一聲,眼睫顫了顫,卻沒能醒來。
*
青松堂,蕭盛正在書房看書。他在會試取得了較好的名次,來年三月,要參加殿試,最近這段時間,他時常泡在書房。
往日讀書時,他甚少犯困,今日不知為何,竟是打了個盹,醒來時,一陣心悸,似是弄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他起身站起來時,頭卻一陣眩暈。
他沒能站穩(wěn),整個人直挺挺摔了下去,小廝的驚呼聲,傳來時蕭盛暈厥了過去。
劉順險些嚇?biāo)馈?br />
老太太膝下僅有一個女兒,她福薄,生蕭盛時,因血崩,年紀輕輕就沒了,蕭盛是老太太僅有的外孫,打小養(yǎng)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一向疼他,他若出個好歹,劉順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他一邊讓人去喊大夫,一面去查看蕭盛的情況,“少爺,少爺,您這是怎么了?”
蕭盛陷進了冗雜的夢境。
鐘璃被表兄陷害后,闖進了他房中,為了牢牢抓住她,他冒出一個卑劣的念頭,隨即便是自己的金榜題名,大皇子為了得到鐘璃對他頻頻施壓,畫面一轉(zhuǎn)是他與郡主大婚那日,黑紫色的血液從鐘璃眼中流了出來,她倒在秋月懷中,再也沒能醒來……
雖只是零星的畫面,卻真實到令人窒息。
蕭盛驚愕萬分,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她竟會在他面前沒了呼吸,他算計了一切,她的名聲,他的婚姻,只為將她留在身側(cè),不曾想到頭來,竟是什么都沒能抓到……
蕭盛只覺痛徹心扉。睜開眼睛時,眼神也空洞洞的,刻骨銘心的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并非是夢,這是即將到來的事,抑或是上一世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
她會死在他跟前,留他一個人。
他試圖閉上眼,想多夢到一些,究竟是誰害了她,為何他靠近后,她卻吐了血,但一切都徒勞無功。
他沒能再次陷入夢境。
見他醒了,劉順卻喜極而泣,“少爺,您總算醒了,剛剛嚇?biāo)琅帕恕!?br />
夢中,早在圣上為他和郡主賜婚時,他身邊就沒了劉順,劉順是他用的最順手的一個小廝,除非身死,不可能消失不見,難不成,他真出事了?蕭盛忍不住捶了捶腦袋,想多想起一些事,依然一無所獲。
他攥住了劉順的手臂,啞聲道:“今兒是什么日子?”
劉順有些疑惑,“主子不記得了?今兒是三姑娘的生辰宴,您還讓小的給她送了一支珠釵呢,鐘姑娘竟也出席了,您是沒瞧見,她送的雙面繡驚艷了全場,鐘姑娘真是心靈手巧。”
夢中,璃妹妹送三妹妹的確實是雙面繡,她費了不少功夫才繡好,三妹妹因嫉恨她,卻勾結(jié)顧霖給她下藥。
思及下藥,蕭盛瞳孔一縮,連忙去看沙漏,他驚得冷汗涔涔,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他抬腳走了幾步,想去顧霖那兒瞧瞧,又怕錯過鐘璃,當(dāng)即對劉順道:“你去顧霖那兒看看,瞧瞧有何異常。”
劉順雖擔(dān)心他的身體,聽到他的命令后卻不敢耽誤,退下前,道:“小的已經(jīng)讓人請了大夫,少爺若是不適,就去床上躺會兒。”
蕭盛沒應(yīng),只催促道:“快去快回。”
他在房中左等右等,卻沒能等來鐘璃的身影,一顆心猶如被放在了油鍋里慢慢炙烤著。
劉順很快回了話,“大少爺似是被人打傷了,剛剛小的瞧見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走了進去。”
蕭盛眼皮一跳,果斷站了起來,對劉順道:“你帶人出去尋一下璃妹妹,不要大張旗鼓地尋,瞧見她后,第一時間通知我。”
*
鐘璃醒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后,她只覺得口中澀得厲害,像是剛吞下什么難吃的東西,粘稠苦澀,令人窒息。
從床上爬起來時,她腦袋懵了半晌,才記起之前的事,她連忙抬頭,左右巡視了一圈,果然在室內(nèi)瞧見了裴邢的身影。
他換了一身暗紅色常服,正窩在寬大的藤椅里雕刻著什么,他身姿懶散,俊美的五官,沐浴在火紅色的晚霞中,瑰麗俊逸,不開口說話時,竟也有幾分風(fēng)光霽月之感。
鐘璃沒敢多瞧,她慌忙從榻上爬了起來,體內(nèi)的不適感,雖尚未完全退下,卻比之前舒服許多,不至于讓她理智盡失。
上一世,饒是泡在冷水中,為了保持清醒,她也劃傷過手臂,她隱約能察覺到,體內(nèi)的毒暫且被壓制住了。
她賭贏了。
鐘璃下了床,心中只余感激,她走到裴邢身前,直接跪了下來,雙膝即將觸地時,卻被男人驟然伸出的腳尖擋了個正著。
鐘璃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時,雙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腿,抬頭時,恰好對上男人糟心的目光。
“動輒下跪,你娘就是這么教你的?”
鐘璃臉一紅,連忙站了起來,在她被毒死前,他已經(jīng)登基為帝,在鐘璃眼中,他不止是鎮(zhèn)北侯府的三爺,更是那個為了復(fù)仇,踩著無數(shù)尸骨,踏上高位的新帝。
換成旁人,她也不至于下跪,她實在畏懼他的手段,也太想討好他。侯府深似海,隨便一個人都比她有能耐,她想要尋求他的庇護。
這次她僅是行了個萬福禮,“謝三叔救命之恩。”
裴邢收回腳尖,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少女眉眼沉靜,怔怔站在那里,水眸中泛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唇邊扯出個詭異的笑,“又不是白救,說說,你能付出什么?”
比起面對蕭盛的虛偽,裴邢的明碼標(biāo)價,讓鐘璃逐漸放松了下來。她想了想,小聲道:“阿璃愿做牛做馬,為您效勞。”
裴邢掃了一眼她的小身板,“做牛做馬?你覺得我缺奴婢?”
被他這般盯著,鐘璃有些頭皮發(fā)麻,她白皙柔嫩的小手不自覺交握著,一時有些羞愧難當(dāng),除了做牛做馬,她還有什么?
鐘璃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不能死,無論如何,都得好好活下去,沒了她,承兒又哪里活得下去?
實際上,她一無所有,既沒有靠山,又沒有金銀,這個認知,讓鐘璃心中充滿了絕望。
裴邢似笑非笑盯著她,他喜歡欣賞眾人被逼到絕境時的表現(xiàn),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跪地求饒,不知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時,鐘璃不自覺咬了一下唇,不,她并非一無所有。
她生了一張好皮囊,連老太太都說,她這張臉比京城第一美人還要美,繼兄給他下藥,看重的是她這張臉,蕭盛想哄她當(dāng)妾,瞧上的也是她這張臉。
鐘璃鼓起勇氣對上了他的目光,男人眼眸深邃,眸底雖泛著興味,卻并不淫邪,他已然二十三歲,直至今日,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比起那些好色之徒,難得清心寡欲。
上一世,因毒性未能及時除掉,她時常臥病在床,許多事都力不從心,如果失身能換個健康的身體,也沒那么糟糕。
裴邢靠在藤椅上,見少女顫著眼睫,朝他靠近時,他不由輕哂了一聲,怎么也沒料到,她竟會這么選擇。
不等推開她,裴邢就聽到一個略顯局促的腳步聲,朝他的小院走了過來。他自幼習(xí)武,已經(jīng)到了“聞聲辨人”的地步,不等他靠近小院,裴邢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蕭盛。
姨母唯一的外孫,她老人家精心教導(dǎo)他多年,一直對他寄予厚望,他卻附庸風(fēng)雅,沽名釣譽,不論何時,都一副風(fēng)光霽月的模樣,虛偽得令人厭惡。
裴邢被送來侯府時,才六歲,蕭盛當(dāng)時三歲,兩人勉強算一同長大的,雖輩分不同,卻共同被老太太教導(dǎo)著。
裴邢隱約記得,老太太有意將鐘璃指給他,他好像也鐘情于她,這丫頭不去尋蕭盛,反倒跑來找他,莫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蕭盛的表里不一?
裴邢眸中閃過興味,本欲推開鐘璃的手,止住了動作。他眼中添了一絲笑,靠在藤椅上沒有動。
鐘璃紅著小臉,誠惶誠恐地坐到了裴邢腿上,多個她后,藤椅不由晃了晃。
鐘璃連忙揪住了他的衣襟,這一扯,男人本就松散的衣襟徹底松開了,露出了強悍結(jié)實的胸膛。
因從未做過這種事,鐘璃一張臉火辣辣燒了起來,她頗有些騎虎難下,本能地想要退縮,對上他幽深的眼眸后,她心中一慌,退縮的念頭,散了個干凈。
由于太過緊張,少女雙頰紅得幾欲滴血,眼尾不自覺勾出一抹媚意,她小心又無措地湊近裴邢,粉嫩嫩的唇落在了他臉頰上。
裴邢依然靠在藤椅上,少女湊來時,他隱約聞到一股極淡的清香,甜甜的,還怪好聞的。
下一刻,她就小心翼翼吻住了他的唇,涼涼的,不僅不令人惡心,還柔軟得不可思議。
裴邢沒有躲,鐘璃緊張地手心都出了汗,心跳也怦怦亂跳,她一時有些失聰,根本沒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蕭盛沖護衛(wèi)拱了拱手,緩步走進了小院,“三叔在嗎?”
他腳步未停,直接朝裴邢寢室的方向走了過來。
小廝將附近搜了一遍,依然沒發(fā)現(xiàn)鐘璃的身影,唯有三舅舅這兒,他們不敢靠近。蕭盛不敢耽誤,思索再三,親自來了裴邢這兒。
支摘窗常年大開著,蕭盛剛走到院中,就瞧見了室內(nèi)的場景。
少女媚眼如絲,臉頰飄紅,正無力依附在男人懷中,細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他那向來邪里邪氣,喜怒無常的三舅舅,眸中卻閃爍著興味的光芒,任少女吻上了他的唇。
蕭盛腦海中有一根弦猛地斷裂開來,他死死盯著室內(nèi)的兩人,目光幽深暗沉,一時勃然大怒。
無論如何,他也沒料到,竟會瞧見這一幕,不論是鐘璃的主動,還是裴邢的不拒絕,都令他甚為羞惱,被背叛的憤怒險些讓他失去理智。
他大步朝室內(nèi)走去,不等他靠近房門,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就從暗處閃出,手中的劍,直抵蕭盛的咽喉。
“蕭公子,請止步。”
這是暗七,是裴邢的暗衛(wèi)之一。秦興不在時,暗七會代替他守門。
蕭盛沒再往前,他瞥了暗七一眼,才繼續(xù)看向室內(nèi),他那雙向來溫和的雙眸里泛著一絲猩紅。
室內(nèi),鐘璃已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她親吻的動作不由一窒,慌忙移開了唇,她惴惴不安地看了裴邢一眼,裴邢唇邊泛著笑,面上沒有被打斷的不悅,相反,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里,滿是笑意。
鐘璃垂下了雙眸,沒敢多瞧,隨即,男人就摟住了她的腰肢,足尖一點,帶著她閃出了內(nèi)室,鐘璃猛然一驚,連忙摟住了他的脖頸。
帶著她來到院中后,裴邢才撒手。
蕭盛目光微冷,閉了閉眼,才壓下滔天怒火,他只當(dāng)鐘璃是失去了理智,才會親吻裴邢,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解決眼下的問題。
蕭盛沖裴邢拱了拱手,致歉道:“璃妹妹醉了,才多有打擾,以至唐突了三舅舅,我以后會好生約束她,望三舅舅看在外祖母一向喜愛她的面子上,莫要與她計較。璃妹妹,還不快向三舅舅道歉?”
鐘璃自然沒錯過蕭盛眼中一閃而過的惱怒,那副神情,好似她多么對不起他一般。
鐘璃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他的話,只靜靜看向裴邢。
少女楚腰纖細,裊娜娉婷,水眸里蕩著層層漣漪,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被這樣一個美人注視著,換成旁的男人,肯定會把持不住,裴邢只輕笑一聲,悠悠對蕭盛道:“你與她有何關(guān)系?有什么資格約束她?”
蕭盛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自打喜歡上鐘璃后,他最怕的就是裴邢覬覦她,好在他對女色無感,見他對鐘璃產(chǎn)生了興趣,蕭盛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捏成了拳。
他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冷靜道:“三舅舅難道不知道嗎?外祖母早就有心撮合我和璃妹妹,如若大舅母還在,我們只怕已經(jīng)交換了庚帖。”
裴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看向鐘璃。
鐘璃識趣道:“蕭公子慎言,你我并無婚約,更未交換庚帖,我若做錯了什么,自會道歉,不勞你費心。”
蕭盛瞳孔不由一縮,眸中滿是錯愕。
裴邢瞧完好戲,才下逐客令,“既如此,就別多管閑事,出去。”
蕭盛站著沒動,他面冠如玉,一身白衣,好一個翩翩公子,可惜眸中卻好似淬了毒,有一閃而過的冷意。
裴邢掃了暗七一眼,暗七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劍,劍尖直指蕭盛。
他一向是個瘋子,才不管什么血緣親情,怕他真讓暗衛(wèi)動手,蕭盛呼出一口氣,淡淡掃了鐘璃一眼,才轉(zhuǎn)身離開。
鐘璃忐忑不安地望著裴邢。蕭盛的出現(xiàn),打亂了她的計劃,她并不想名聲盡毀,耽誤這么久,秋月肯定要擔(dān)心,她想先回去。
裴邢瞥了一眼蕭盛的身影,拍了拍鐘璃的臉蛋,含笑道:“走吧,明晚過來。”
鐘璃神情一頓,難堪瞬間襲上心頭,心思百轉(zhuǎn)間,她終究乖巧點了頭。
蕭盛并未走遠,自然聽到了裴邢的話,他驚疑不定地轉(zhuǎn)過身,恰好瞧見鐘璃乖乖點頭的模樣。
這一刻,蕭盛臉上的溫和徹底消失不見。
(https://www.dzxsw.cc/book/88556950/3636605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