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祀門口，幾位族老已經等候多時，終于等到了牛車的身影。

        李妙妙扶著老太太下了車，老太太當即便落下了眼淚。

        “哭什么，這兩孩子都這么大了？”大族老年歲最大，已垂垂老矣，卻人拄著拐杖在這里侯著她們。

        “叫祖爺爺。”李妙妙拍了拍小雅的腦袋，溫柔的說。

        “祖爺爺們好！”

        “好！好！”幾位族老都高興的點了點頭，目光卻都落在了她懷里的小寶身上。

        “咳咳咳…抱著小寶進去給先人上柱香吧。”大族老重重的咳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

        望了眼拉著小雅的老太太，李妙妙點了點頭。

        大族老艱難的撐著拐杖，領著李妙妙一步一步往家祀里走。

        家祀是一個幽深的大院，只有一間四角飛檐的閣樓和一個水井。

        李妙妙垂下眼簾，抱著小寶一步一步的踏入屋里。

        閣樓里高高的排著牌位，最上面一排是道家神仙。

        閣樓沒有一口窗，只有一個油燈幽幽的涼著。

        小寶有些不安的縮在母親的懷里，李妙妙卻十分平靜。

        “啪嗒…”

        用火柴點燃了三根香，大族老雙手微顫著，將剛燃起來的香火遞給了李妙妙。

        放下小寶后，李妙妙雙手接過香火，跪在蒲團上，三跪三叩。

        將香插到香爐里后，李妙妙才轉身重新抱起站在原地的小寶。

        輕輕的安撫著懷里乖巧的眨巴著眼睛的小寶。

        大族老看著這一切，古樸無神的雙眸靜靜地望著母子兩人。

        一時間，室內一陣寂然。

        許久之后，大族老才張開了嘴。

        如今他年紀大了，每一次說話，喉嚨里似乎都堵滿了氣。

        每一句，都艱難不已。

        “青峰，也算后繼有人了…”

        “你是個有本事的，我知道你會把孩子教的很好…”

        “小寶終究是青峰唯一的血脈了…他走了，我們謝家也不拘著你…咳咳咳咳…”

        說到這，大族老重重的咳了好幾聲，才又說了下去。

        “只是小寶…一定要當謝家的孩子教養大…”

        李妙妙輕輕順撫著小寶的背，心里微曬。

        這小寶可不是那位唯一的血脈。

        但面色依舊寧靜溫和，沉默了半響后，還是點了點頭。

        看到她答應了，大族老也安心了，拄著拐杖，亦步亦趨的往外走去。

        看著老人駝背的身影，李妙妙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或許她不滿為什么小雅在這些人眼里不算謝青峰的血脈，為什么老太太和小雅都不能進來宗祀。

        但她不會去擾亂他們的規則。

        對于這種偏遠村莊，祖宗大概是他們百年來的信仰，香火的延續對于他們來說，大于尊嚴。

        剩下的人們都在家祀外等候著，見他們出來了，族老們目光都落在了那咬著手指一臉好奇的小寶身上，目光祥和。

        大族老慈愛的摸了摸小寶的腦袋，朝他們擺了擺手。

        “今兒宗祀也拜了，你們家里已經捯飭好了……快帶著孩子回去吧。”

        在幾位族老的目光下，牛車越來越遠。

        村長還在車上笑呵呵的和李妙妙寒暄著。

        “今兒可一定要來我家吃，吃完了再回去家里。”

        “你們可別不好意思，我家那個今天已經準備好飯菜了，我肯定是要帶你們回去的，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說著他還補充了一句，生怕車上的人拒絕了。

        聞言老太太和李妙妙也沒再推拒。

        待到飯后，婉拒了村長的想送后，一家子提著包袱走在鄉間的小路。

        小寶正高興的走在前面，小雅則是有些悶悶不樂的跟在母親身后。

        敏感的感受到了女兒不愉快的情緒后，李妙妙伸手摸了摸小雅的腦袋。

        “娘，他們好像都很喜歡弟弟，不喜歡我…”

        族老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掃過了她，而剛剛在村長家的飯桌上，那村長老婆第一筷子就是夾了最大的雞腿給了弟弟。

        飯桌上也一直在夸弟弟。

        小雅說完，老太太的腳步都頓了頓，與李妙妙對視了一眼。

        李妙妙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下巴朝小寶那挑了挑。

        老太太便知道這事她會解決，便沒有說話。

        “小雅，等到家了娘告訴你好不好。”

        “好…”

        說罷，李妙妙便拉起了小雅的手。

        一家人慢慢悠悠的走回了謝家的宅子里。

        曾經生機勃勃的院里空落落的，只剩一片荒地和水井。

        李妙妙拉著小雅回了老太太的屋里，里面果然整潔的鋪著被褥。

        領著小雅換了身衣服后，她抱著孩子上了床。

        小雅沒有了往日的活潑，還是悶悶不樂的窩在李妙妙的懷里。

        “小雅，你知道他們為什么會這樣子嘛？”

        小雅低落的垂下了頭，悶悶的問。

        “為什么？”

        “因為他們沒有到外面看過。”

        “他們從小到大，接觸的思想都是這樣的，在他們眼里，這樣做就是對的。”

        “那小雅覺得，這樣做對不對呢？”

        小雅楞楞的想了許久，搖了搖頭。

        “那為什么媽媽和奶奶不會這樣？”

        李妙妙溫柔的摸了摸小雅的腦袋，垂下眼簾望著懷里的女孩，語氣柔和。

        “因為媽媽和奶奶愛你，你和弟弟都是媽媽的孩子，媽媽給你們的愛都是一樣的。”

        “媽媽和奶奶都經歷過這種這種委屈，都被這樣傷害過。”

        “我們都知道，那樣做是不對的，所以我們希望你不要經歷這樣的事情。”

        說到這，李妙妙緊緊的抱住了小雅，輕輕的說。

        “我們都希望你和弟弟能夠開開心心的長大，平平安安的就好。”

        “媽媽，你以前也這么難受嗎？”

        這話問的李妙妙一愣，從小經歷重男輕女的是原主，她親情緣薄，把這些事看的挺淡的。

        但她沒想到小雅會這么問。

        她欣慰的笑了笑，下巴壓在小雅的腦袋上，柔聲說。

        “有了你和弟弟后，媽媽就不難受了。”

        “媽媽，我會對你和奶奶好的…”

        剛進門的老太太就聽到了這話，也怔愣在了原地。

        “奶奶來了，你去抱抱奶奶吧。”

        小雅從母親懷里探出頭來，看到奶奶后，跳下床，跑著撲到了老太太的懷里，眼眶紅紅的。

        小寶也踉踉蹌蹌的朝母親跑去。

        “麻！麻！”

        老太太拍著小雅的背，面容慈愛。

        “今天看你的嘴，撅的都能掛油壺了，就在這里呆兩天而已，明天中午我們就回去了。”

        聽到這話，小雅激動的抬起了頭，目光亮晶晶望著母親。

        得到她肯定的點頭后，高興的笑了起來。

        她不喜歡這個村子，她想回去和朋友們一起玩。

        “好啦，這下子開心了嗎？”

        “開心了！”

        看著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老太太無奈的擰了一下她的鼻子，嗔笑。

        “你這孩子…”

        孩子不記事，才出去住了一年，就差不多將這謝家莊的事忘個干凈。

        小雅吃痛的捂住鼻子，淚眼汪汪的看著奶奶。

        這下輪到老太太心疼了，看了看小雅的小鼻子，想著難道自己太用力了嗎。

        左看右看，也沒見什么印子，勉強看出有點紅紅的。

        “好了好了，換身衣服上床來吧，今天要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事呢。”

        老太太也沒多想，明天確實要去祭奠丈夫和兒子。

        小雅也甩掉鞋子，爬上了床，小寶此時正在床上撲騰著，兩個孩子很快玩鬧成一團。

        滿室歡聲笑語。

        而此時，已經有報信的人偷偷趕到了梨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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