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老太太便準備好了祭奠用的物品，娘倆帶著倆孩子趁著微薄的亮光下往村邊的墓地群里走。

        謝青峰的衣冠冢就在謝愛民的墓碑旁。

        看著荒草叢生的土堆，老太太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這一輩子，前半生滿心滿意都是她的丈夫，他走了之后她吃著糟糠米，做著苦力活，含辛茹苦的喂養大了兒子。

        沒想到又在晚年喪子。

        “拉著弟弟站好了，不許動。”李妙妙摸了摸小雅的腦袋叮囑到。

        她將手里的麻袋鋪在兩個墓前，從竹籃里各自拿出兩碗飯，一盤子糖還有一塊煮好的豬肉擺好后。

        拿出小酒杯各自倒了三杯酒。

        老太太也抹了抹眼淚，從麻袋里掏出一沓墓紙，各自壓在兩個墓頂后。

        將麻袋里的紙錢都掏了出來。

        “啪嗒！”

        李妙妙點燃了燒香，各分九根后插在了墓碑前。

        煙火繚繞間，厚重的香味飄散出來。

        李妙妙將手里的火柴盒遞給了老太太。

        “娘。”

        老太太接過火柴后，邊點燃了之前，邊絮絮叨叨的說道。

        “老賴皮，這一次你可有口福了，咱們兒媳婦出息了，給你和兒子各買了一塊肉，還有一把糖…”

        “你活著的時候都沒舍得吃一口糖，死了終于能吃個夠了…”

        “我都成糟老婆子了，青峰也娶了媳婦，如今家里的日子好的很，你不用擔心我…你和青峰在下頭好好的，我和妙娘要帶著孩子去京市待幾年了，這幾年估計回不來…過幾年我再回來看你還有兒子…”

        眼看著一沓紙錢都燒的干干凈凈，只剩下一捧黑灰后，李妙妙扶著老太太站了起來。

        她將麻袋鋪在地上后，李妙妙帶著兩個孩子率先跪了下來。

        小雅和小寶懵懂的學著母親的動作，深深地三個跪叩后，李妙妙拉著兩個孩子站到了一邊。

        老太太也跪了下來，淚水漣漣，嘴里還低聲的祈求著。

        “保佑妙娘和孩子們…平平安安…保佑…”

        小雅松開了母親的手，跑過去抱住了奶奶，軟綿綿的小手還輕輕的擦掉了老太太的眼淚。

        “奶奶…不哭…”

        看到孫女貼心的舉動，老太太破涕為笑。

        “不哭，奶奶不哭了…”

        李妙妙趕忙彎腰將老太太扶了起來，小寶也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將臉蛋貼在了她的腿上蹭了蹭。

        看著兩個孩子孝順的樣子，老太太心口的悲意緩和了許多，一手摟著小雅，一手摸了摸小寶毛茸茸的腦袋瓜子。

        李妙妙收拾好擺在墓前的食物放回籃子里后，將三杯酒通通灑在墓前。

        折好所有的麻袋后將它捆在一起，一家人在清晨的日光下，慢悠悠的往回走。

        只有那墓頭上鎮著的新鮮墓紙和那九支香證明了曾有人來過。

        風一揚，紙錢燒盡后留下的黑灰似蝴蝶般在風中起舞，蹁躚。

        然而一行人剛走出墓群，準備往家走的時候，那日過來替她們搬家的五族老的小孫子沖了過來。

        “等等！”

        年輕人叫住了她們，撐著膝蓋，氣喘吁吁。

        “哈…哈…呼…嫂子，你…娘家人來了…正在你家…門口守著呢…我爺爺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讓你和大娘躲一會…”

        瞬間，老太太臉色大變，緊張的攥住了李妙妙的手腕。

        “妙娘…”

        李妙妙安撫的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道。

        “那能麻煩你去幫我叫一下族老他們嗎，我有事情需要他們來做見證人。”

        那年輕人聞言，愣了愣，卻還是點了點頭。

        轉身跑了。

        “妙娘…他們也確實對你有生養之恩…”老太太眼眶微紅，說到一半，實在說不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若是真的讓妙娘回李家去，她無所謂，兩個孩子可怎么辦啊…

        “沒事，這事我來解決，我送你和孩子去村長家坐會，等中午我們還要坐車回越城呢。”

        李妙妙挽住了老太太的手，溫聲安撫著慌亂的老太太。

        “可是…”老太太有些猶疑，但在李妙妙篤定地目光下還是點了點頭。

        將祖孫三人送到村長家時，村長的老婆立馬打開門讓她們進去了。

        “妙娘啊，你們那一大家子全都過來了，聽說還在你家門口哭喪著呢，你在我這躲會，等他們走了你再回去。”

        此時村長也從屋里出來了，他剛剛從族老那邊回來，沒想到李妙妙帶著祖孫三人過來他這里了。

        “嬸子，你別擔心，我想讓老太太和孩子們在你這里歇會，還得麻煩平子叔陪我走一趟了。”

        聽到前半句話村長老婆剛要應下來，聽到后面那句話，她愣了。

        “你…還要過去嗎？”

        “嬸子，有些事躲不了的，他們是我爹娘哥哥，我已經拜托剛剛送信的年輕人幫我去叫族老他們了，估計很快也到了。”李妙妙面容沉靜，目光澄澈又堅定，沒有絲毫驚慌與恐懼。

        看著她這樣，村長老婆欲言又止，而村長也走到院子里頭，沉聲道。

        “走吧。”

        “麻煩平子叔了。”李妙妙點了點頭，抱了抱兩個孩子后，拉著老太太的手，輕聲道。

        “別急，等我回來接你。”

        老太太怔愣著點了點頭，目送著兩人離開。

        村長老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里只道。

        真是個可憐人。

        可不是嘛，丈夫犧牲了，一個女人領著婆婆還有兩個孩子，能輕松嗎？

        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頭，這娘家又似瘋狗般纏了上來。

        想到那李家父子的做派，她也是面露嫌惡之色。

        心里狠狠地呸了口唾沫。

        走在路上，村長望著女人冷靜的面容，有些感慨。

        “青峰走后，你的變化倒大。”

        對此李妙妙只是無奈一笑，面色悵然。

        “為了孩子，再難都得撐住。”

        聽到她這話，村長只覺得她艱難的很，但也沒疑心什么，

        家逢巨變，人性子一朝大變，也是正常的。

        這青峰媳婦可是憑著自己一腔拼勁走上了越城，其中受得苦難肯定不少。

        若不是她聰明又上進，這一家過成什么樣還不知道呢。

        想到那謝青峰出殯都不曾出現一人的李家，他也是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自家閨女過得苦的時候不見蹤影，發跡了就要跑來耍威風占好處。

        若是要點臉的都不敢做的這么明目張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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