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肅川縣,當街打劫
漢元千年七月二十一日傍晚時分,沈云趕到了肅川縣。這是個僅有兩萬多人的小縣城。它甚至沒有城垣,縣城與郊外的區(qū)別僅僅是周圍一圈人工種植的樹木。
“渤海郡這么窮嗎?怎么連城墻都沒有?”沈云難過地扭了一下胳膊,轉頭問在脖頸上掛著繃帶的百曉生。
不止是百曉生,包括身后的時遷、章暨,還有歐陽復,個個都帶著傷,額頭、脖子,有些是胳膊。連他們后面抬著棺槨的家丁也是這樣,唯一完好無缺的就算是沈武了。幸好他們也是穿著白花花的孝服,所以遠看還是看不出什么的。
他們的傷都是在后來追擊大盜鼬的匪眾造成的。本以為擊斃了首領,其他人肯定不堪一擊,所以沈云一馬當先,提著銹刀就沖了出去,石庚在后面喊了半天都沒能喊住。結果……結果當然是擊潰了那幫匪徒,可他們也損失了兩三個人!
雖然只有兩三個人陣亡,還有十幾個重傷,但這種傷亡本來是可以避免的。這些大盜鼬的匪眾雖是土匪,但卻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早在跟羽林軍的不斷作戰(zhàn)中完善充實了自己,即使沒有首腦指揮,一樣能夠在各個小頭目的指揮下且戰(zhàn)且退。這些匪徒不但縱橫遼州,偶爾還會客串海盜,所以駕船的技術也不錯。到了沈云他們也沒能占到太大的便宜,靠著一股銳氣和蠻力,砍死了十幾個匪徒之后還是讓大部分匪徒逃跑了。
對此沈云很是憂慮,他擔心這些匪徒還會再次回來尋仇。但石庚卻說:“這點世子放心,這段時間是因我們石家村的子弟兵都被征調去了北部的青川縣,過些日子等他們回來了自然不怕這些嘯聚山林的匪徒!”
經過沈云細問才知道,石家村的青壯男丁其實并不止這么些人,原來足有四五百人的,都是適齡男丁。按照帝國法律,年滿十八歲無學籍者皆要服兵役。石家村的這些男丁有的被招入鄰縣或者臨郡的乙等軍團,又或者是丙等軍團,總之離家都不是太遠。前些日子從渤海郡北部山區(qū)傳來烽火,說是青川縣出現了倭寇肆虐,占了好幾個村子。蕭太守已經向郡尉通報,郡尉則奏請了朝廷,將渤海郡周邊幾個乙等軍團都抽調到了北部山區(qū)剿匪,這才導致離島的防衛(wèi)力量不足,若是平時,這些海盜也絕不敢涉足這里。
聽了這些沈云才稍微心安。但對大盜鼬臨死前說的那句話依舊耿耿于懷,可什么“鼬組”,連百曉生都沒聽說過,所以也無從了解。
百曉生的胳膊是被自己人蹭的,那些村民哪懂什么戰(zhàn)場配合,打仗都是一窩蜂涌上前,百曉生也是,一個書生不好好在后面扶老攜弱,偏偏愛好這武夫的勾當,揣著一大堆石頭彈沖在最前面,結果被一個村民的柴刀給劃傷了……
聽沈云問起,百曉生現在還疼得吸冷氣,但口齒卻是清晰地道:“哦,新州無桓,這是圣祖陛下立下的規(guī)矩!不但是渤海郡,整個遼州的城池都是不設城墻的。”
“新州無桓?那是不是說連西北數個新州也一樣沒有?”
“對。除了老九州三十六郡之外,其他地方都不設城墻。圣祖陛下有言,羽林軍是用來進攻的軍隊,絕不做龜縮之舉!是以新州無桓!”百曉生說完又扭頭對時遷道,“欸,你那還有止疼藥沒有?給我搞點!”
時遷的額頭上貼著一塊膏藥,瘦不啦嘰地窩在一匹騾馬上,蔫兮兮地說:“沒了!”
“屁,老子剛給他一包鎮(zhèn)定散!”歐陽復在一旁揭穿他,“你丫不是把藥當飯吃了吧?!那藥還是我千辛萬苦才配出來的!”
自從沈云之前爆出一句“丫挺”的經典罵聲之后,歐陽復學的倒挺快。
百曉生怒斥時遷的不仁義,時遷卻扭著身子硬是不給。章暨在一旁憨笑,也勸說時遷拿點給他。三人倒是有說有笑,頗為樂呵。倒把沈云看的苦笑連連。
這幫人還江湖俠士呢,有時候看看還真跟小孩似的。幸好石老三和奧尼爾跟著侯闞去找老巢了,不然還指不定怎么鬧騰呢!
對于百曉生說的新州無桓,沈云倒是更傾向于圣祖皇帝這個前輩穿越者擔心新州有朝一日會造反,所以不建城墻。這樣一來帝國的騎兵就能縱橫天下,這些地方的造反者除非能夠短時間內組建起完全克制騎兵的兵種,否則他們再怎么造反都是徒勞---在蒸汽時代和來復槍發(fā)明之前,騎兵絕對是所有造反者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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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川縣縣令姓白,名鴻,字展圖。名副其實的白面縣令,那臉叫一個白啊,在夕陽的照耀下都快看見里面的血管了。他在中午時分得知大盜鼬帶隊洗劫離島,更襲擊了扶靈還鄉(xiāng)的渤海侯世子一行人,于是趕緊跟縣尉商量,將縣城里僅有的一連士兵派了出去,同時自己趕到肅川縣外三里等候渤海侯世子。
“哎呀,世子受驚了!下官實在惶恐之至!”白縣令一見沈云便撲到馬前,白白胖胖的臉上還如真似幻地流下一連串淚水。
沈云趕緊下馬,拱手連稱不敢。他只是渤海侯世子,并無一絲官職在身,本是當不得白縣令出城三里遠迎的。更何況他還自稱下官呢!
可這個足有一米七四的白縣令卻顧不上這么多,只是不住地彎腰行禮,就差把頭杵到地上了。后來沈云一想便明白過來,自己在海上剿滅海盜,同時斬殺大盜鼬的事情肯定也被白縣令得知了,更重要的是遼州直接在漁陽飛騎軍團的兵鋒之下,說難聽點,在渤海這塊地界上,誰都會賣胡公殿下幾分薄面的!
“白縣令無須多禮,大盜鼬的首級在此,請大人驗收!”沈云趕緊讓時遷把裝有大盜鼬腦袋的袋子提上來---袋子地下還滲有一層紅紅的血跡,本來扶靈還鄉(xiāng)就夠簑了,沈云可不想再背著個死人腦袋,所以一路上都是在時遷的騾馬上掛著。
本以為白縣令看見血淋淋的腦袋會有所驚嚇,可沒想到人家壓根就不怵這個,親自接過之后還打開口袋驗看一番,這才轉手交給身后的衙役,面不改色地對沈云笑道:“世子神威,甫回故鄉(xiāng)便立此大功,實在是令我等慚愧啊!自古英雄出少年,世子便是我渤海郡的少年英雄啊!”
白縣令這馬匹拍的一波接一波,倒是讓沈云這個來自現代的人有些無地自容了。他拍的舒服,沈云卻聽著別扭。趕緊道:“白大人,您看如何安頓家父棺槨靈位?”
“呀,你看我,失責失責!”白縣令一拍腦袋,趕緊道,“渤海侯府已經派了人來,世子快跟我走,他們在縣衙估計都等急了!”
沈云一怔,沈武在旁問道:“白大人,不知府上派了誰來?”
白縣令看了沈武一眼,認出他是前渤海侯的忠仆,不緊不慢地說:“哦,沈復沈沖兩位太爺都來了,對了,沈掌柜也在府衙呢!”
沈掌柜?
沈云的眼神瞟過,沈武趕緊附耳道:“是侯爺的妹妹沈思蘭!”
姑姑?沈云神色一凜,趕緊跟著白縣令往縣衙趕。
縣城的街道并不寬闊,倒是挺干凈的,可能是之前打掃過。街上的商鋪不少,行人紛紛退避兩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沒人敢大聲喧嘩。對于見識過雒陽繁華的沈云來說,這里跟蕭條沒有什么區(qū)別。
眼看就要看見城中央那座縣衙時,忽然從路旁沖出三個身穿虎皮,腰掛麻布的人沖到街中央,攔住隊伍揚聲大叫:“青天大老爺為小民做主啊!”
沈云一看頓時失笑。這有點意思嘿,以往總聽攔轎申冤的橋段,今兒算是看見真事兒了。更讓沈云眼前一亮的是,他發(fā)現攔在隊伍前的三個人里,竟有一個豆蔻少女!
有詩為證:垂鬢似沉花待開,細腰如春風拂柳,最是那一簇憂愁,緊鎖似遠山凝黛,含羞亦是絕世霓裳。腮紅不減桃花,肌瑩如同玉潤。最銷魂者,雙星不動而眼波自流,閃爍如同崖下電。寸步未移而身容忽轉,輕飄酷似嶺頭云。
總之這女人算是沈云所見之女子中前三甲的存在,若單以美貌論,僅有鄢如月能與她相提并論!但鄢如月卻比眼前這個披著虎皮的女子少了一份野性,而步嬋的身材確比她好,可又少了那份唯美,至于周惠……她就不能算是個女人!
不過這美貌賽過貂蟬,韻味氣死西施的女人為什么瞪著柳眉怒氣沖沖的看著自己呢?
沈云跟第一次見鄢如月那般望著這個女人,竟是看的癡了,渾然沒聽見白縣令與那幾人的幾句對話。直到沈武不自在地捅了捅他的腰,沈云這才醒悟過來,道:“哦,白大人,這是怎么了?”
白縣令顯然也是此道中人,完全能夠體會沈云初見此女的態(tài)度,于是重新道:“那個,這位姑娘告世子殺良冒功,陷其兄于身敗名裂之境,不知世子有何說法?”
“啊?!”沈云大吃一驚,愕然看向那三個當街站立的人,除了那美貌到不像話的少女外,另外兩個都是膀大腰圓的壯實漢子,一身虎皮倒是萬分英氣,可老子什么時候殺良冒功了?
“那個,白大人,他們的兄長是誰?”
白縣令顯然也有些錯愕,道:“世子,難道你不知道他們是誰嗎?”
“這個,云著實不知!”
白縣令咳嗽一聲,也不在乎街上所有目光都看著他,附耳在沈云耳邊輕聲道:“這三人中,那兩個男的一個叫斛斯正,一個叫斛斯文,那個少女叫葉瓷炫。”
沈云頻頻點頭,特別著重地看了一眼那叫耶律瓷炫的姑娘,可是白縣令下一句話卻讓沈云差點跳下馬。
“他們都是高句麗村的人,葉姑娘的兄長便是大牟延!”
靠,他們是高句麗人?棒子?!
等等,這個葉瓷炫難道就是自己七年前調戲的女孩?唔,這樣看來自己七年前的眼光還不錯嘛……呸呸呸,什么亂七八糟的,她告我什么?殺良冒功?
沈云在馬上直起背,眼光直視道:“白大人,云行的端坐的正,不在意任何人的誣告。請白大人秉公處理吧!”他大義凜然地掃過那三個高句麗人,哼聲道:“至于你們的兄長,那是他自己承認為縱橫遼州數年的大盜鼬,有離島石家村百姓可作證,他更加帶人沖上離島大肆殺戮,實在罪無可恕。三位,你們還要告我嗎?”
“胡說!”葉瓷炫突然往前一步,粉臉含怒,嬌叱道:“我兄長大牟延明明跟了倭國商隊去羅馬經商,又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明明是你這登徒子陷我兄長于不仁不義,敗壞他的名聲!”
沈云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想起百曉生說過大盜鼬會東瀛忍術,便冷哼著將衙役手里的首級袋丟了過去道:“是不是你兄長你一眼便知,不需我再多說什么!至于倭奴,哼,應當盡屠之!”
說罷沈云不再看她,作出一副高昂大義狀,但很快又轉了回來---乖乖,實在舍不得她那張精致的臉!
斛斯正和斛斯文趕緊搶上前,將袋子打開一看,頓時變了臉色。葉瓷炫也探頭一望,頓時花容失色,哭叫:“哥哥,真是哥哥!!!”話音未落,已經如梨花帶雨般蹲坐在地上慟哭起來。
沈云看他們的神情,倒不似作偽。應該是的確不知大牟延是大盜鼬的事,便低嘆一聲正要說點安慰的話,那斛斯正忽然跳起來,抱著首級袋便往路邊躥去,斛斯文也緊跟其后。這兩人的動作奇快,身手矯健,一下就躥進了路邊的店鋪,直往后面闖去。
“靠,當街打劫官府?”沈云吃了一驚。
別說他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見過打劫的,但沒見過打劫首級袋的,更沒見過當著縣令的面搶東西的……
白縣令直到那兩人都消失在店鋪深處才反應過來,嘶聲竭力地大喊:“抓,抓住他們!!!”
兩班衙役這才一窩蜂地朝那邊追過去,不到半晌就看見一個衙役氣喘吁吁地跑回來道:“大,大人,他們在臨街備好了馬匹,已經,已經跑了!”
“蠢貨,追,追上去!哪怕追到高麗村也必須把首級袋給我搶回來!”別看白縣令在世子面前唯唯諾諾,關鍵時刻還是能看出魄力來的,他大聲咆哮道:“把軍隊派出去,那一連軍隊呢?派出去,把高麗村給我圍了!”
那衙役遲疑地道:“大,大人,縣尉大人沒有命令,軍隊還在城外呢……”
“那不趕緊去找縣尉!”白縣令氣急大叫。
沈云左右一看,百曉生已經偷偷靠了過來,低聲道:“世子放心,時遷已經跟去了!”
沈云長長出了一口氣。難怪白縣令會發(fā)飚,這個大盜鼬的首級可不單單是他的功勞,呈交上去他也有功勞可領的。
慌亂間,沈云發(fā)現那美麗的葉瓷炫還怔怔地蹲坐在地上,她并沒有跟那兩人走。或者說,她似乎也不知道那兩個人為什么會突然抱著首級袋逃跑?!
“咳,白大人,這葉姑娘……”沈云提醒道。
白縣令這才發(fā)現還有一個人呢,頓時大喜,叫道:“快,將她押入大牢!哈哈,有她在手就不信拿不回大盜鼬的腦袋!”
沈云愕然,他本想提醒白縣令憐香惜玉來著,不過忍忍還是沒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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