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意扎進趙瓊英的眼睛里，簡直把她惡心壞了。

        多么深情的男人，先把人推進泥潭，再伸出援助的手，料準她沒有辦法了，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瓊英，你能原諒我么？”

        久久得不到趙瓊英的回應，李寶祥急了，他想伸手去拉趙瓊英，手還沒抬起又落下，怕惹趙瓊英不高興。看那左右為難的樣子，不像是要成家立業(yè)的男人，倒像個十來歲的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女人們看了，向他投去善意的、鼓勵的目光。

        李寶祥被那一束束目光鼓舞，心又安定了。他深吸一口氣，說：“瓊英，我今天就把心里話都說給你聽，也讓在場的嬸子、媳婦做個見證。我認下這件事，可能對你來說有點奇怪，有點突然，但我是認真的！瓊英，我喜歡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答應我，讓我對你負責，好不好？”

        他緊緊盯著趙瓊英，像條餓狠了的鬣狗。

        女人們卻覺得他態(tài)度懇切。見趙瓊英還不吭聲，可把她們急壞了。

        不知是誰催了一句：“趙知青，你快回個話吧！”

        其他女人也跟著說起來。

        “是啊，人家說得這么真誠，你怎么著也該給個回應吧？”

        “趙知青啊，寶祥是個好孩子，配你不差。”

        “你就答應他吧！”

        “他救了你，也愿意負責，答應他唄。”

        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簡直恨不能把趙瓊英的頭摁下去，替她點頭答應算了。

        就連桂芬嫂子也說：“趙知青啊，你不為別的，也要為你的名聲考慮啊。寶祥是個大男人，他那是見義勇為，那沒事，你可不一樣，現(xiàn)在整個隊上都知道你跟寶祥……這孩子是個好孩子，愿意負責，你可得抓緊了。”

        林芳芳被催得心慌慌的，生怕趙瓊英答應了。為了敗壞趙瓊英的名聲，她做了那么多小動作，沒想到還是敗給了李寶祥的癡情。他那么癡情，怎么偏偏不是對她！他要是跟趙瓊英成了，將來帶趙瓊英去享福了，她怎么辦？她上哪兒再找一個像李寶祥這么出息，這么有情有義的男人？

        林芳芳越想越慌，越想越急，還沒等她想出辦法，趙瓊英說話了：“桂芬嬸子說得對，女人再怎么思想解放，還是在乎自己的名聲……”

        李寶祥一聽這話，眼睛刷的亮了。

        他覺得趙瓊英這么說，是要點頭答應了——就算不是為了他這個人，只是為了她的名聲，他終究得到了她。他們會有一輩子那么長的時間，他好好待她，她自然會發(fā)現(xiàn)他的好。

        林芳芳則在心里大喊，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做了那么多，該趙瓊英的還是她的。老天爺怎么這樣，給了她希望，卻把所有的好處都留給了趙瓊英。偏偏她還不能阻止，她得維持自己善良大方的好名聲。沒了李寶祥，她還得重新找個好男人。沒有個好的名聲，她將來怎么嫁人？

        兩個人都想得多，想得深，卻見趙瓊英冷下一張臉，聲音也冷了：“女人的名聲多重要，在場的嬸子、嫂子都知道，李寶祥，你也清楚得很啊。你上次私底下找我，跟我說些不知所謂的話，說我落水的時候是你救了我。我沒記錯的話，我當時就把你的謊言戳穿了——芳芳就在里面聽著，她就是我的人證！”

        林芳芳聽了這話，樂了，趕緊點頭。

        趙瓊英還在繼續(xù)控訴：“我看你那天灰溜溜走了，就沒聲張，沒想到你竟然到處跟別人扯謊，拿我的名聲來脅迫我。就因為我落水了，我沒死，我的名聲壞了，我就該被你這樣陷害？我看你不是要逼我嫁你，你是要逼我去死！”

        她這話說得極重，說到最后，眼里泛起了淚光，可把大家伙嚇了一大跳。

        桂芬嬸子想她先前聽田那頭罵她都沒說什么死不死的，這會兒恐怕是真的委屈壞了。忙拉著她，放軟了聲音說好話：“趙知青，你可別說氣話，有話我們好好說，好好說啊，別說什么死不死的，你真是嚇得嬸子肝兒顫。”

        趙瓊英紅著眼睛看她，本來就生得俏，這會兒更顯得可憐：“嬸子，你們都不聽我說……他多厲害，拿我的名聲來編排我，脅迫我，還欺騙你們大家替他說話。”

        桂芬嬸子這會兒哪還辨得出什么真真假假？只能順著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好好想想，想想有什么證據(jù)。你別怕，我們這么多人都是你的見證。村子里的閑話你也不用擔心，嬸子幫你，一定還你一個好名聲！”

        那些原本信了李寶祥的女人也都表示這事肯定能找著證據(jù)，要趙瓊英別急。她們當然不愿意相信李寶祥會做出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再借機求娶的糊涂事。但看趙瓊英反應這么大，又覺得她也不至于，就算不想嫁給李寶祥，也不至于給人潑臟水吧？這趙知青看著也不像個品性壞的。

        李寶祥沒想到把趙瓊英惹急了，戳破他的謊話不說，還要跟他拼死。他不明白，他李寶祥樣樣都好，村里多少人想嫁給他，他不稀罕，他就稀罕她一個，她卻一次次拒絕他！他想，她趙瓊英肯定有一副世界上最冷硬的心腸。他恨她的絕情，又愛她的好模樣。

        她笑好看，生氣好看，沒想到眼睛紅紅的樣子也這么好看。

        他的心又軟了，說好話哄她：“瓊英，你別老覺得我存著壞心眼，我們好好說話。我不知道你從哪兒看出那天救你的不是我，但我要告訴你，那天確確實實是我救了你。”

        這幾天來，他聽夠了趙瓊英落水的流言。趙瓊英那天穿什么衣服，梳什么頭發(fā)，在哪里落水，在哪里被救起，救起來時是什么樣子，他大致能湊出個一二三，自己又編了一些，把假話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些騎在墻頭的女人就又往他倒過來。

        “趙知青，你聽聽，是不是寶祥說的這個情況？”

        “你聽聽寶祥說的，他要是沒經歷過這事，那肯定是說不出的！”

        “是啊，趙知青，你怎么確定那人不是寶祥？會不會是你嗆水嗆迷糊了，記錯了？”

        還好趙瓊英早有準備。上次李寶祥說要給她負責的時候，她就在心里警醒，這種事情只要李寶祥張嘴往外說，肯定有人信他。她必須要找出一點憑證，證明當時救她那人不是李寶祥。

        好巧不巧，那天她落水那會兒，李寶祥正回家取鋤頭，準備給自留地松松土。他跟村里一個叫賀老五的光棍兒打過招呼，賀老五記得他。

        趙瓊英把這話一說，李寶祥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女人們看了，心里泛起嘀咕。

        ……不會吧，還真是李寶祥瞎說，占人家趙知青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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