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辯之后便是畢業秀。

        今年負責籌辦的老師能量很大，直接把秀場放在了一家校外的著名藝術中心，觀眾除了師生也有許多社會名流。把服設系畢業生弄得緊張得不行。

        后臺，離開場還有十分鐘，眾人抓緊最后的時間檢查模特身上的衣服、飾品……甚至連頭發絲都不能有一絲錯處。

        人多口雜，大家又手忙腳亂的，莫謠的衣服不知被誰碰掉在地上踩臟了，一時又是詰問與吵鬧。

        杜康兩耳不聞窗外事，她的兩套衣服是開場秀，幫忙整理了下模特的造型，便目送她們往舞臺走去。

        “笑死了。”程醉看夠了戲湊過來，“這些人還真以為這么多觀眾是來看我們的？不過是學校老師的面子罷了。”

        杜康無奈的看她一眼，“畢業秀，大家都想做得最好。”

        程醉聳了聳肩，“反正我對自己的水平有數，什么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還是等自己先成千里馬吧。”

        音樂聲漸響，后臺的屏幕上可以看到舞臺上絢麗的燈光，和暗下來的觀眾席。

        杜康輕聲提醒，“開始了。”

        充滿節奏感的音樂，模特們身高腿長，邁著果斷的步伐走到臺前，臺下閃光燈閃成一片……

        這是杜康第一次看到自己做的衣服走上t臺。

        她仰頭看著屏幕里那窄窄的天橋，明明不大，卻承載了那么多絢麗的希冀，而這個臺上，最后會有幾人美夢成真呢？

        “從這個角度看，是不是很不一樣？”裴月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側，頗感慨的說道。

        “裴老師。”杜康打過招呼，輕輕點了點頭，“感覺貴了很多。”

        裴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促狹。”

        她不再年輕的臉上全是歲月的痕跡，卻無損于她的美麗，“你真的不打算繼續深造嗎？紐約時裝學院，倫敦時裝學院，韋斯特、阿爾托……那里是每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圣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寫推薦信。”

        杜康沉默了一瞬，“對不起，老師。”

        裴月緩緩搖頭，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沒什么好對不起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只是看多了這個圈子的浮華，我第一次碰上你這樣，一心想著回老家開裁縫鋪的孩子。”

        “是我辜負了您的教導。”

        裴月拍拍她的手，“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杜康笑著，“我不后悔。”

        裴月看了她很久，又仿佛在透過她看其他人，“那就好。”

        裴老師又和她說了幾句，快到壓軸了才離開。程醉探頭探腦看了這邊許久，見杜康總算一個人了，才走過來，“裴老師又來勸你出國啊？”

        杜康無奈的笑笑。

        程醉有些羨慕道：“裴老師真的喜歡你。”

        “是我讓老師失望了。”杜康有些低落。

        “嗨，瞎說什么呢。快結束到我們入場了，走吧！”程醉拉起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臺前的光鮮和臺后的凌亂形成鮮明的對比。饒是程醉自詡見過世上最奢華的景象，也不由被眼前的浮華迷醉了一瞬，她不由得想，如果未來她有一場自己的秀……

        主持人浮夸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她有些自嘲的笑笑，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杜康在人群中一直都是顯眼的，這種顯眼甚至不只是因為外貌，更多的，應該是氣質吧。比如在這種場合，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程醉上頭發熱的腦袋一下子冷靜下來。

        舞臺上燈光很亮，杜康巡視著臺下，終于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看到了林靳冉，他也正好看著她，四目相對的時候，還舉起那臺單反笑了笑。

        今晚的入場券是以抽獎的形式發到學生手中的，杜康向來與這種好運無緣，林靳冉就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張，說來給她拍照。

        也許可以給他換一臺更好的相機。杜康沒頭沒腦的想到。

        服裝秀結束還有一個冷餐會，杜康先去了后臺收拾。

        模特們都已經走了，后臺只有同學和他們帶進來的朋友。

        杜康蹲在一旁整理服裝，余光里看到一雙鞋，抬頭，何泯正笑看著她。

        “恭喜，秀很精彩，尤其是前兩套衣服。”

        杜康不知他是怎么進來的，環視一圈后，看到邵可嫣逃避的視線，頓時倍感頭痛，“謝謝。”

        何泯習慣了她的冷待，也不氣餒，“對了，過幾天有一場梵迪的秀，你有興趣嗎？我可以弄到門票，聽說到時候梵迪的首席設計師會親自來。”

        “多謝你好意，畢業典禮之后我就回老家了。”

        何泯皺起了眉，“杜康，你明明有天賦，北京不好嗎？這里有最好的舞臺，最大的市場，為什么要回去？況且我可以幫你啊，我……”

        杜康聽不下去，打斷他，“謝謝，但我不需要。”

        何泯沉默了一會，溫和的面貌再也偽裝不下去，他煩躁的罵了一聲，“杜康，三年了，我在你面前裝孫子裝了三年，再沒心沒肺的人都該有些被感動了吧？我是哪里比不上林靳冉那個窮小子，沒他帥？”

        杜康手上動作一頓，瞥他一眼，點頭，“對。”

        何泯：“……”

        邊上有偷聽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在何少爺殺人般的視線下僵著臉跑了，留下以兩人為圓心，直徑兩米的無人區。

        何泯被噎得不行，好不容易緩過神，也不繼續走貴公子路線了，索性蹲在杜康身旁，苦口婆心，“杜康啊，男人的臉真的沒那么重要。是，我承認林靳冉那小子是帥，從小就帥，把那些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可男人光帥氣有什么用，要有能力！有能為你遮風擋雨的有力臂膀！”

        “男女平等，我自己有能力，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杜康淡淡道。

        “……那不成小白臉了。”

        杜康笑了笑，沒說話。

        何泯再一次被她油鹽不進的態度擊敗了，他嘆了口氣，“行，你自己愿意就好，強扭的瓜不甜，難不成我還找不到一個喜歡我的人了？”

        杜康這才正眼看他，“你這么想就很好。”

        “……”何泯凝視著她，“三年，這是你第一次好好跟我說話。”

        杜康一時也有些感慨，“你態度端正，我自然也會和你好好說。”

        何泯摸了摸鼻尖，他一開始是想逗著她玩，沒認真，可后來不是真的走心了嗎？早知道……他默默嘆了口氣，“對了，最近佟靳顏在打聽你，就是林靳冉他表妹，你見過沒？圈子里的小公主，很難搞，你別被她堵上。”

        杜康微愣，“……謝謝，我知道了。”

        二代們的圈子離她很遠，杜康不知道佟靳顏最終會打聽出什么來，到什么程度，她只是有些輕松，又有些難過。

        如果林靳冉的家人知道了她的病……

        回去的路上林靳冉給她看他拍得照片，小小的屏幕里自己的模樣有些陌生，杜康努力笑著，說著好看。

        即便如此，林靳冉也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擔心道：“怎么了？”

        杜康心中微滯，“沒什么，可能太忙了，有些累。”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好。”

        又度過了風平浪靜的幾天，畢業典禮前一日，杜康去學校拿學士服，就碰到了佟靳顏。因為后天就準備回寧城，林靳冉今天去探望外婆，沒有陪杜康一起來，杜康看著面前妝容精致，下巴微昂的女孩，不知她是特意選的這時候，還是只是湊巧。

        “找我有事嗎？”她微笑問道。

        佟靳顏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面露不屑，“你就是杜康？我聽說過你。”

        “哦。”杜康點頭，“愿聞其詳。”

        “薇薇姐說我哥以前喜歡你。”佟靳顏撇了撇嘴，“李薇，你應該認識吧？人家可是追著我哥到美國，又陪他度過那幾年最艱難日子的人。”

        杜康抿了抿唇，“是，我認識。”

        “所以啊，我奉勸你，別以為我哥最近有事回國你就有可乘之機了。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立個不慕權貴的人設，還真以為自己有多特別一樣！聽說何泯那小子追了你三年？差不多得了，再釣下去，他說不定沒耐心了。”

        杜康不知道是怎樣的環境能讓一個小女孩這樣揣測別人，但她覺得很陌生，這樣的女孩竟然是林靳冉的表妹？她很失望，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便道：“你說完了？那我先走了。”

        “站住！”佟靳顏氣急，“我讓你走了嗎？”

        “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能走嗎？為什么？”杜康平靜的看著她。

        從小因為家世被人捧在手心的佟靳顏難以置信，對她哥有意思的女人沒一個敢這么和她說話的！她氣得不行，“你這樣的還敢說喜歡我哥？我要去告訴他，你欺負我！”

        “去吧。”杜康繞過她，“不說是小狗。”

        佟靳顏：“……”

        她無聲的尖叫幾聲，發泄了怒火，故作冷靜道：“薇薇姐說得果然沒錯，你就是自私，只愛自己，一點也配不上我哥。”

        杜康停下腳步，好奇回頭，“你和李薇關系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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