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老壁燈，你玩真的？！”
  第二天，當看見李一真的拿出了一整張密密麻麻的作息時間表后，鐘璃整個人都有點炸毛。
  雖然她身上根本就沒有毛發。
  “這是人的作息表嗎？”
  “你又不是人。”
  “我不管，我要去玩，你說過不限制我的出行的！”
  “可以啊。”
  “啊？”
  鐘璃聽見李一這么快就妥協了，頓時一樂。
  “真的嗎？那我走啦——”
  “只要你可以打得過我。”
  遺憾的是后一秒，李一的話就讓她的小臉完全垮了下來。
  “你這不是欺負小孩子嗎？你明知道我打不過你！”
  “就欺負你了，怎么滴吧。”
  李一頗為有點好笑地看著她。
  “反正今天開始，你必須得按照這份作息表來行動。否則，你也不想再試一試之前被揉捏一整年的感覺吧？”
  “額……！”
  一想起那全身都被捏得噼里啪啦的痛苦，鐘璃十分機靈地選擇了從心。
  “嘁，按作息表行動就按作息表行動，你不用總是用暴力威脅我！一點大人的風度都沒有。”
  “……”
  雖然臉上滿是不情愿，但鐘璃在李一的拳頭威脅下，還是挎著一張小龍批臉開始苦巴巴地啃書。
  早起，晨練，修行，而后研讀古書，中午休息，吃飯，午睡一小時，下午繼續爬起來開始修行，而后研讀其他類型的古書。
  高天并未傳授下更多的知識，因此鐘璃看的，全部都是地下文明這么多年來的經驗總結。
  各科，都包含了他們所有的探索智慧。
  以及對未知的思考。
  高天禁止人擅自去探索“禁忌知識”。
  所有文明皆追隨著高天之上的信仰。
  認為其憐愛世人。
  “高天真的憐愛世人嗎？”
  鐘璃完全看不懂那些書中的東西，只能干巴巴地全都記下來再說。
  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對李一發出詢問。
  “……高天并不憐愛世人。神從不愛人。”
  靠在躺椅上的李一也在看書，一邊看一邊回答。
  “可我感覺人類挺有趣的。雖然很多時候都感覺他們莫名其妙的。”
  “世間的魔神多了去了，對人感興趣的魔神并非所有。也不乏有一些生來便暴戾的魔神。”
  “比如說你？”
  “……”
  “你也是魔神吧？”
  “我不是魔神。”
  “那你是什么東西？”
  “……我是人。”
  “你也算人？”
  “……”
  看著鐘璃那一臉驚訝，不像作假的表情，李一很懷疑她是真的呆還是裝出來了。
  無奈，李一沒有和她計較，只說。
  “我當然也算人。”
  “哦……人里面也有這么強的嗎？搞不懂……”
  鐘璃有很多搞不懂的地方。
  即便被李一解答了，也還是不明白。
  因此很快就厭倦了。
  “老畢登，我要出去玩！”
  某日，她隨手將書扔到旁邊，說道。
  “老規矩，打贏我，你愛去哪去哪。”
  “好，我要挑戰你！”
  鐘璃硬氣地說道。
  “……”
  李一聞言，便起身找了個不會波及到普通人的地方，畫地為牢。
  “來吧。”
  雙手抱在胸前，李一看著眉目間又有了自信的鐘璃，示意她出手。
  “哼，今年的我已經不再是去年的我了，這次你輸定了！”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鐘璃忍不住在開打前嘀咕了兩句，然后才開始動手。
  她直接顯化真身，一動手便是全力以赴。
  直接對著沒有還手的李一傾軋而下。
  “……”
  鐘璃的實力確實相比起去年又進步了許多。
  不過對李一來說，她進步了再多都等于零。
  鐘璃單方面對著李一這個沙包傾瀉力量打了幾個小時。
  最終發現他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點傷都沒有。
  甚至連衣角都沒有破損。
  將心中的硬氣全都傾瀉完之后，鐘璃變回小女孩的模樣，可憐兮兮地湊到李一面前，小心翼翼說道：“那個，戰斗已經結束了吧？我們回去吧？”
  李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還沒有動手，挑戰怎么算結束？”
  “額……”
  豆大汗滴從鐘璃額頭滑落下來。
  “也，也不用再打了吧，我，我認輸！”
  “認輸也不行，流程必須要走完。”
  李一沒有吃她那賣萌的一套，伸出指尖，整個空間的巖元素仿佛瞬間被另一套更加高位的力量給控制了一般，對著鐘璃就發動了攻勢。
  “我靠！老東西你真動手！我都認輸了！你不講武德！”
  鐘璃立刻上躥下跳，試圖逃走，但是卻無法逃出李一隨手畫出來的圈。
  只能到處蹦跶，閃避著四面八方落下來帶著致命危險的攻擊。
  她有種感覺，要是被那金色的巖矛給刺中了，會非常痛。
  “誰跟你說，認輸了就算結束了？”

  李一站在原地，看著鐘璃不斷在鋪天蓋地的巖矛中來回扭動身體躲避，像是玩雜技一樣。
  “那你想咋樣！”
  “當然是給你一點教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下次挑戰我的時候，記住這一點。”
  李一隨口回道。
  而后便讓巖矛刺破了鐘璃的真身。
  在她的金色真身之后，一雙龍目仿佛幽魂一般注視著李一這邊，但鐘璃自己并無所覺。
  “……”
  巖龍王。
  死而不僵。
  以幽魂寄宿在自己的殘留力量之中。
  等待著奪舍再生的那一天。
  李一很輕易便看穿了其想法，頓時露出一抹冷笑。
  就算他不出手，以鐘璃的天賦，最后也能夠勝過那寄宿在力量深處的幽魂。
  只不過或許會付出很沉重的代價，來完成蛻繭化蝶的過程罷了。
  如果李一不在的話，任由其發展下去也無所謂。
  不過李一既然在，也就沒有必要任由其寄生下去了。
  金色的巖矛將鐘璃真身刺穿以后，順勢將其尚未全部吸收的權柄力量釘死，防止其被暗中調動，順便也釘住了那巖龍王的殘魂。
  過程自然是十分順利。
  只不過鐘璃的感受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感覺有幾十根大鋼釘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痛得她整個龍都有些扭曲。
  等穿刺結束之后，巨大的金色龍身趴在地上，頗為憤恨地瞪著李一。
  “老東西……你是真的想殺死我啊！”
  “……記住這個教訓吧，下次不要再隨意挑戰我了。”
  李一沒有解釋，頗為隨意地對她說。
  他對很多東西都不是那么在意。
  就像獨自穿行在這個世界，見證文明的興起與衰落，他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這個世界對他的看法，他并不在意。
  這或許是超位格帶來的某種副作用吧。
  他沒細想。
  只是順其自然。
  這次的教訓被鐘璃記住了更長時間。
  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再次發生了直接的轉變。
  鐘璃回去之后，便迅速恢復自己的傷勢。
  感受著那增速快了許多的力量增幅，她默默想著，等有朝一日自己徹底掌控了體內的力量，一定要將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奉還回去。
  盡管兩人似乎真的變成了仇人。
  但每天該做的事情仍然沒有太多變動。
  李一每日都會出門閑逛，無事的時候便看看書，調整修改一下鐘璃的作息表。
  兩年后。
  有人來找李一去書堂說書。
  教師這一職業，此時并非凡人能夠擔任。
  書堂傳授經驗的人，雖然是老師，但也是“說書人”，只不過說的是自己經歷的事情。
  這同樣不是誰都可以擔任的。
  李一瞥了悶悶不樂的鐘璃一眼，答應了下來。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先生，先生大義！”
  登門拜訪的男人十分激動地說。
  然后，李一就多了一個受人尊敬的職位。
  鐘璃的作息也變得和“同齡”的孩子差不多了。
  每天都是上學，放學，吃飯。
  只不過和其他人不同，她還需要修煉。
  雖然每天睡覺實力都會增進，但她還是會抽空修煉。
  似乎有著十足的動力這么去做。
  再次能夠和其他小孩子接觸之后，鐘璃郁悶的心情似乎稍有緩解。
  她完整地體驗了一遍從小學堂，到高學堂畢業的過程。
  和她一起的玩伴全都成年了，只有她還是原來的樣子。
  幾年過去了，外貌一點沒變。
  “鐘璃，你為啥還是這么年輕？”
  “我，我……我有修煉的，嗯，所以顯得比較年輕。”
  “什么修煉啊？可以教教我們嗎？”
  “這個嘛，你們可能學不來。”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真是小氣。”
  “額，我教你們就是了！”
  雖然她教了。
  但是很顯然，其他人完全學不會。
  一段時間后，便有人開始指責鐘璃。
  “不想教就算了，為什么要欺騙我們？”
  “我沒有欺騙你們！”
  鐘璃著急忙慌地解釋。
  但是沒有人聽她的解釋。
  幾年前的好友和玩伴，幾年后便因此而徹底分道揚鑣。
  她的心情再次變得低沉起來。
  所有人的時間似乎都在往前。
  只有她一個人似乎是完全停滯的。
  等她郁悶了好幾天，回過神來的時候。
  發現所有人里面，只有李一和她一樣，時間在他們兩個的身上，從未留下痕跡。
  “你……算了。”
  鐘璃打算詢問李一一些心中的疑惑。
  但想起“之前”李一對自己毫不留情地教訓后，便打消了念頭。
  這個“之前”，此時已經是十幾年之前的事情了。
  但對鐘璃來說，卻仿佛猶在昨日。
  李一見狀，沒有寬慰，沒有湊上去，也沒有解釋。
  不過在鐘璃從高學堂畢業之后，李一便辭去了自己的職務。
  即便沒有他盯著，鐘璃也不再去找那些低齡的孩子玩。

  對那些二十來歲的青年，也無法交流。
  別人看她，覺得她是小屁孩，沒什么好說的。
  她看別人，也覺得別人是小屁孩，實在沒什么好交談的。
  而對上成年人，雖然三十多歲到四十歲的人會十分熱心地與她交流。
  但后來她發現，其全都帶著各有不同的目的。
  并不是為了與她交朋友，亦或者單純地“玩”。
  于是鐘璃對四十歲到五十歲的人，也沒有了興趣。
  她只能回到李一那百余年未變的住所，每日除了修行便是無所事事地閱讀書籍。
  即便看不下去。
  但也用來聊以慰藉，打發無聊的時間。
  一種特殊的情緒籠罩了她。
  不是憤怒，憎恨，高興，開心，喜悅。
  似乎十分平淡。
  但卻又彌漫在周圍，好似無處不在。
  鐘璃皺著眉，很討厭這種感覺。
  這一天，李一再次外出散步回來了。
  他似乎永遠都是不緊不慢的樣子。
  “吃飯了。”
  做完了看上去品相相當不錯的一桌菜后，李一隨口喊了一句。
  然后鐘璃便走了過來。
  她還是那副五六歲孩子的模樣。
  黑色的頭發，暗金色的發梢。
  明明是一副稚嫩的臉，卻帶著一股子大人才有的煩悶神情。
  一點都不像小孩子，十分別扭。
  吃著已經吃了很多次的飯菜，鐘璃照例全都一掃而光，留下十幾張空空如也的盤子。
  “我吃完了。”
  “吃完了就收拾一下吧。”
  與以往不同，李一忽然開口道。
  “收拾？收拾什么？”
  鐘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完全沒有洗盤子的自覺。
  因為后續處理也是李一做的。
  “收拾自己，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們要離開了。”
  “……離開？去哪？”
  鐘璃愣了一下，問道。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不是這的人。
  “再說。”
  “……”
  再說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
  鐘璃露出不滿的神情，但還是聽話地去沐浴更衣了。
  其實衣服什么的，是她的力量顯化。
  以她魔神之軀，也無需如同凡人那樣每天都清洗身體。
  之所以有這個習慣，也是之前李一的要求。
  她起初是覺得挺莫名其妙的。
  不過后來發現泡澡還挺舒服的。
  于是也就保留了下來。
  洗完澡，換上新的衣服之后，兩人便走出門。
  什么也沒有帶。
  李一轉身掛上門鎖。
  而后便往離開地底的方向邁步走去。
  “……你不和朋友道別嗎？”
  看著李一居然就這么自顧自走了，鐘璃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朋友。”
  李一回道。
  “還是說，你有？倒是可以給你一點道別的時間，反正不急。”
  “不用了，我也沒有……”
  一張張面孔從鐘璃的腦海中劃過。
  卻無一個能夠長時間停留。
  “那就走吧。”
  “……”
  兩人就這樣離開了地底，并未驚動任何人。
  回到地面以后，看著瞬間開闊了許多的世界，鐘璃的心情也仿佛開闊了一些。
  “我們往哪邊走？”
  “往雪山的方向走。”
  李一抬頭看了一眼遠處若隱若現的雪峰。
  “額，那里很冷吧……”
  “你知道冷是什么感覺嗎？”
  “知道啊……”
  鐘璃下意識回道，但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確實沒有感受過。
  于是只好改口。
  “不知道……”
  “那就去看看雪山到底有多冷。”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
  在定下方向之后，兩人便不緊不慢往那個方向徒步而行。
  只是盡管定下了方向，但李一卻沒有筆直地趕路。
  而是彎彎繞繞，走走停停。
  他們踏過平原，穿過荒無人煙的戈壁，在各種部落里短暫停留，學習研讀當地部落的語言和文字。
  并記錄部落的生存狀況，日常習俗。
  鐘璃感覺頗為新奇，便入鄉隨俗地適應了一下。
  不同的服裝，不同的語言文字，不同的舞蹈，不同的食物。
  起初她還會催促李一趕緊趕路。
  走了五十年都沒有到地方后，她也就不催了。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
  但是卻又仿佛轉眼而過。
  在某個黃沙部落中，鐘璃人身形象一點點發生著變化。
  從五六歲大小的樣子，變成了十歲左右。
  這一天，她忽然被告白了。
  “鐘璃小姐，我喜歡你，能夠給我一個交往的機會嗎？”
  “啊？”
  頭一次被人告白，鐘璃覺得頗為新鮮，然后就拒絕了。
  被拒絕后，那人一臉失落地離開。
  “我這樣子，他們都會告白啊！”
  回去后，鐘璃對李一提起了這件事。
  “……這個部落，十歲便進入了結婚的年齡，倒是正常。”

  李一瞥了她一眼，回道。
  鐘璃的樣子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別人誤會也不奇怪。
  盡管看上去稚嫩，但是她的容貌，以普遍理性而論，對一般人和非一般人都有著很足的殺傷性。
  “才不正常吧？要是放在其他地方，這個部落的人，肯定會被架上絞刑架的。偏偏這里卻習以為常，人類還真是有十足的多樣性……說起來，喜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饞你身子的意思。”
  李一喝著當地的茶，不緊不慢地回道。
  “那愛又是什么意思？我看見有人告白用的是‘我愛你’這個詞，這個詞在不同的地方，似乎都有相同的含義。”
  “愛就是饞你這個人的意思。”
  “你能用我能聽得懂的話解釋嗎？”
  少女不滿地用手指戳著李一的腰側。
  “以后你就明白了。”
  李一敷衍地說。
  “嘁，老東西，你說的以后是五十年以后，還是五百年以后？”
  “五千年以后。”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魔神也未必能夠活那么久。”
  鐘璃忍不住笑道。
  “魔神與魔神之間也不能相提并論，以后你會明白的。”
  “啊好好好，又是以后，你真沒意思。”
  鐘璃擺擺手，說道。
  “誰要是跟你一起到處跑，肯定早就被你這無聊到爆炸的性格給煩走了。也就得虧我沒有溜走，你真應該好好感謝我的，老東西。”
  “……”
  李一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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