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羲和花
明如鏡來圣林書院時還是六月,如今已經(jīng)九月。
書院里的桃花早在一個月前就全部凋謝,但很快荷花就飄了滿池。明如鏡看著這不合時節(jié)的景象,估摸是書院地理環(huán)境的原因,春夏比別的地方步調(diào)慢且長,也不知這里還有沒有冬天。
他走在湖上,清風(fēng)徐來卷起一陣清涼香風(fēng),楊柳依依,蟬鳴蛙叫,蜻蜓與蝴蝶追逐飛舞,心頭的一點燥熱在風(fēng)里消失無蹤。
忽然,一陣琴聲悠悠傳來,似叮咚泉水流淌而過,未見其人腦海里以浮現(xiàn)纖長玉指輕攏慢挑的畫面。明如鏡停住腳步,遙首望去,果然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底下看到了師書仙。
一瞬間,明如鏡就回想到他昨天收到的他老爹的回信,就兩句話——
婚約照舊
世侄言與爾朝夕相伴,已是兩心相悅,愿結(jié)琴瑟之好,吾兒莫要辜負(fù)真心。
明如鏡:“……”他承認(rèn)當(dāng)初他沒問過師書仙的意思就單方面說二人沒有情投意合之意,難道明靜宸就問過了?
朝夕相伴,兩心相悅,琴瑟之好,爹,您是在夢里問的吧?
不要啊……我是直男,那么大一個直男tat
在線問,逃婚后還能繼承老頭子的家產(chǎn)嗎,挺急的。
在明如鏡冥思苦想時,那聲如魔音的“師兄”如約而至,他抬頭望去,師書仙含笑看著他,兩眼一瞇,乖巧聽話。
他沖他招招手,他遲疑了一下,然后還是過去了。
“何事?”
師書仙盤坐在一塊大石上,石面光滑平整,十分適合休息納涼,他膝上放著一把古樸長琴,衣袖墨發(fā)灑落于地。明如鏡并未坐下,他右手負(fù)在身后,微微彎頭看向他。
師書仙雙手輕放在琴弦上,仰望著他道:“師兄,你那日說的曲子可是不完整?”見明如鏡點頭,他笑道:“我近日跟著感覺譜了一點,也不知是否合適,勞煩師兄指點一下。”
明如鏡點頭,示意他彈奏。
十指翻飛似蝶戲花叢,徐徐琴音流淌開來,遺憾的情絲環(huán)繞心頭,然而還不及感傷,似雨過天晴,他鄉(xiāng)遇故知,歡欣雀躍里,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曲完畢,師書仙略有些迫不及待問道:“師兄,可是這種感覺?”
看著他期待的模樣,明如鏡搖頭,“他們沒有重逢,一曲琴音送故人,只愿山高水長,一路安好。”
師書仙長眉微皺,不解道:“為何不去挽留,即是有意就應(yīng)當(dāng)爭取。”
明如鏡輕笑,“那有那么多為何,世事難料沒有那些想當(dāng)然,不是兩情相悅就能在一起,該離開就得離開。”
師書仙站起身來,抱琴而立,“余以為若是兩心相悅,哪怕天涯海角,世俗橫擔(dān),有生之年亦會奔赴他的身邊,除非生離死別,余心如磐石,無轉(zhuǎn)移。”
兩人相顧無言,視線交匯,明如鏡突然道:“你可知我是誰?”
做了三個月同桌,師書仙一直喊他師兄,卻從不叫他姓名,他真的知道他是誰嗎?
卻見師書仙輕輕一笑,“我知。”
“那你可知我們之間……”
“我知。”
“……”
明如鏡語塞,合著他一直知道,只是不說,還偷偷摸摸勾搭自己,說不定還真和他爹通過書信,說什么兩心相悅,琴瑟之好。
“但是我不想。”明如鏡直言道:“我不愛藍顏,你也還小,不要聽那些老頭子瞎說,你應(yīng)該好好讀書,長大后娶上嬌妻美妾,宜家宜室子孫環(huán)繞。”
師書仙低下頭,側(cè)目看向他處,緩緩道:“師兄又怎知我的想法……若師兄不愿,便罷了。”
明如鏡心中欣慰,還不及開口,又聽他道:“只是以你我兩家世交關(guān)系,若貿(mào)然取消婚約,怕是不妥。”
明如鏡眨巴眨巴眼睛:你不行,不是還有你姐姐?
師書仙壓根不看他,“師兄,你可是有心悅之人?”
“沒有。”小孩你是不是太早熟了,你知道咱們才“十二歲”嗎?
師書仙回頭看著他,勾著嘴角笑的淺淡,道:“既然如此,婚約就不急于取消……等來日師兄有了心上人,我自會和世伯說的。”
明如鏡一想,沒什么不妥,笑著點頭道:“可,那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有事你盡管找我,我罩著你!”
師書仙瞇眼笑道:“好啊,即是兄弟,你年長我些許,以后書仙便喊你一聲哥哥,可好?”
“好,都行。”
“如鏡哥哥~”
“……”好像,又不怎么行了。
明如鏡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又說不上哪里怪,而且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一下子反悔不太好吧。
師書仙似乎適應(yīng)良好,輕輕牽住明如鏡的袖擺,笑道:“如鏡哥哥若無事,不如坐下聽聽書仙彈琴,也好指點書仙一二。”
一聲“如鏡哥哥”簡直讓人麻了,明如鏡腳掌長了針一樣撒丫子想跑,他尷尬笑道:“不了吧,我一個粗人哪會這些,你對我彈琴和對牛有何區(qū)別?”
師書仙搖頭,蹙眉道:“如鏡哥哥為何妄自菲薄,你坐下聽我彈便是。”
他輕輕拽了一下,明如鏡一動不動。
又拽了一下,還是不動。
然后——“我坐!我坐……你別哭……”
明如鏡認(rèn)命,撩起衣擺盤腿坐下,心里嘆息,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
柳卿折了荷花荷葉準(zhǔn)備回去,她近來打扮愈發(fā)清新秀麗,一身藍色曳地長裙,肩披白色繡著青蓮的輕紗披帛,長長的青絲如瀑布披散在腦后,僅挽起一縷發(fā)絲,斜斜插著一根云紋碧玉簪,與以前的冷漠嫵媚截然不同。
這身衣裳是最近新置辦的,只腰間別著一只麒麟青玉能讓人一眼認(rèn)出她的身份,不然這身氣質(zhì),怕還以為她是圣林書院的人。
她見明川渝側(cè)耳聽著什么,頗為入神,連自己走過來都不曾發(fā)覺,便也悄悄聽著。
“……往年不都是十月后才打起來嗎?怎的今年就八月開始奔襲擾民,這莊稼還未成熟收割呢。”
“所以楚軍將士才未來得及反應(yīng),被打個措手不及——哎!聽說,損失慘重,連副將都折損了一個,還好些受傷啦。”
“如此嚴(yán)重,莫非金兵又想大舉來犯,侵我中原大地?!”
“怕什么,他們敢來就讓他們走不了!楚王上頭還有玉劍山莊頂著,四大世家哪個怕他小小金兵,打他個落花流水給他點教訓(xùn)!”
“麒麟軍兩百年未見出手,沒見過血的士兵比得過楚王軍嗎?閣下也太高看玉劍山莊了……”
柳卿瞥了一眼那群高談闊論的文士,見明川渝想著什么入神,眉間略有憂色。
“川渝?”
“川渝?!”
“啊?”明川渝回神,“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這么著迷。”柳卿上下打量他一眼,抱著荷花率先往前走。
“沒想什么……”明川渝拿過她手里的荷葉,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那便快些回去吧,少爺應(yīng)該回來了。”
過了幾天。
明如鏡倒在搖椅上,隨意晃蕩,一本書完全蓋在臉上,手指敲擊著扶手。
“唉……如果反抗不了應(yīng)該怎么辦啊……”
“那就躺平享受。”一道冷淡的聲音接道。
明如鏡一把拿下書,眼睛看向房梁頂上,“風(fēng)二,你暗衛(wèi)的職業(yè)操守呢?”還接我話。
上面“梆梆”兩聲,風(fēng)一的聲音傳來:“已經(jīng)打過了。”
明如鏡把書又蓋回臉上,繼續(xù)晃蕩。
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明川渝推開門直接闖進來。
“少爺!”
“……嗯?”明如鏡再次坐起來,“何事如此驚慌?”
明川渝進來直撲過來,半跪在地,沉聲道:“求、求少爺救折花一命!”
明如鏡微訝,折花……
上次鬧酒事情過來他就讓人去調(diào)查過這人,結(jié)果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這折花竟是一名男子,全名師折花。
師折花原本是個孤兒,被圣林書院收留,因自小聰慧又被清寰院士受為親傳弟子,還賜了師姓,可以說是一位天資卓絕前途遠大的圣林高徒。
明川渝的母親也是圣林弟子,因此兩人很小的時候就在書院認(rèn)識了,可謂竹馬配竹馬一塊長大。只是師折花出師后去了邊疆苦寒之地,這一走就是四年,再未回來。
“他怎么了?”
明川渝慌的六神無主,只低頭苦苦哀求道:“少爺、少爺,折花被金兵打傷,性命垂危,如今時日無多了!只有羲和花才能救命——少爺,川渝求求您,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少爺救折花一命!”
柳卿和瑤月聽見東西也跟過來,聽見他的話瑤月驚道:“羲和花,那物山莊也只有兩支……”
羲和花是罕見的天材地寶,可以說生死人肉白骨,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來。玉劍山莊這兩支也是好不容易得來,平日高懸寶閣,就留著關(guān)鍵時刻大用。而明如鏡此次出來,正好帶了一支。
柳卿直接寒著臉喝道:“明川渝你糊涂了是不是,那物豈是能拿去給外人用?!”
瑤月也是搖頭,“那人現(xiàn)在在哪兒,讓萬俟神醫(yī)現(xiàn)在趕過去興許來得及。”
明川渝被二人罵醒,臉色灰敗,垂著頭閉眼,一滴滴淚落在地上,將青石板顏色暈染得更深。
突然,一個東西砸到他懷里,明川渝下意識摸去,是一塊觸手溫潤的玉佩。
“拿我玉牌去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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