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曹晞
(曹晞理論上該死,但就是不想。)
洛陽一場動亂,讓曹晞徹底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身份還有她曾經最摯愛的家。
當日洛陽宮變,曹鑠殺了天子后,為了保護妹妹曹晞,便囑咐家人甄福將其送往河陽的丁沖營中。
河陽在黃河以北,離著洛陽城并不算遠。
眾人一路到河邊,尋了一艘船,趁夜渡過河。
此時河陽大營近在咫尺,曹晞卻突然要求甄福,不必前往河陽,而是往西,前去溫縣。
甄?隙ú煌狻<抑靼才诺氖侨ズ雨,他哪怕身死也要完成。
可惜甄福根本不是十七和十九的對手,很快為二人制住,車子也轉向駛離了河陽。
“女主?”
曹晞的舉動,包括十七和十九,都很不理解,明明到了河陽大營便安全了,女主為何又過門而不入。
“十七,十九,往后沒有什么女主了,你們還是喚我娘子吧!
對于前途、命運,曹晞一路想了很多。她當然愿意回到大兄和母親的身邊,有大兄在,自己能被妥善的照顧。
可是自己先帝皇后的身份到底特殊,一旦被人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而回到大兄身邊,無疑大大增加暴露的可能。
她很想守著大兄和母親過完一生,不管富貴貧賤,可是她同樣清楚,為了大局,她不能回去。
曹家的兒女,從小學會的便是隱忍與犧牲。
“曹晞是皇后,皇后只是曹晞,皇后死了,曹晞也死了,徹底死在洛陽的動亂中,誰也不會再見到了!
從洛陽離開后,曹晞便一路游歷。
她沒有可去的地方,甚至沒有一個目標。她突然想起,從前大兄給她講得各地的奇聞異志,便想親自去見識一番。
雖然她只是個女流之輩,可是身邊有十七、十九二人保護,倒也無慮。春香當初之所以留下她二人,就是因為她們最能打。
沿著黃河,一路向東,曹晞的心情隨著開闊的原野,似乎也好了起來。
藍天,綠地,飛鳥。
似乎生命中還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
曹晞從小就知道自己會是皇后,也努力做好一個皇后,說不上高興與否,愿不愿意,可到底,還是想過,自己若不是皇后,又會是什么樣的故事。
曹晞一路走,一路玩。從清爽秋日到風雪旅途,再到花開一路。
終于在幾年后,來到了廣陵。
這是一座古老而又嶄新的城市,城市的方方面面,都蘊藏著大兄的味道。待在這里,就好像大兄一直陪在身旁。
曹晞決定留下來,她發現自己輕視了孤獨的力量,她想家了。
不再四處漂泊,似乎就要做些什么。她喜歡看大江、大海,喜歡畫畫,喜歡聽雨,喜歡海風吹過臉頰。
可是這些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兄長說過,人要有自己的事業,并為之奮斗,那樣才會有精彩的人生。
思前想后,曹晞決定開一家酒肆,在熙熙攘攘的渡口鬧市開酒肆,這里可以看到江海,也可以看到穿梭不停的人群。
曹晞是會釀酒的。
從前跟大兄在一起,他所做的事情,她都會放在心里。
不過釀酒并不容易,她試驗了好久,才釀出讓她滿意的酒來。這酒,甜、酸、苦、辛、鮮、澀,好似她這一生。
釀好酒好,酒肆便開了起來。
這酒確實醇美,因此很快便引得人爭相品嘗,酒肆的生意也興隆起來。
不過曹晞確實不擅長做生意,也不適應酒客的嬉笑怒罵,酒肆只能交給甄福打理。這種生活,看一看挺好,可也只能看看。
于是曹晞除了釀酒,便是每日坐在二樓靠窗的地方,去畫路上形形色色的人。
累的時候,也會飲酒,但不會喝多。
兄長說過,酸甜苦辣,終不須太多。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曾經的過往離她越來越遠。她有時候會想,曾經的皇后生涯,是不是一場夢,若不是,又為何這般遙不可及。
這年清明,曹晞按照之前的習慣,前往江邊。
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來此給祭拜劉協。雖然二人感情并不多,可劉協到底是她的丈夫。
一杯清酒,幾碟小菜,望江而祭,也算全了昔日的夫妻情誼。
這一天,她會在江邊站整整一天,看著江邊的浪花一層一層的涌來,又一層一層褪去。
不過今年有些特殊,她在江邊竟然遇到了水匪。
廣陵是天子舊地,很多百姓都是天子曾經的封民,再加上此地交通便利、商業發達,很少有盜賊出現。
不過人皆驅利,正是因為此地繁華,也產生很多小股匪徒,意在分一杯羹。
誰曾想,倒是讓曹晞遇到了。
幸好有人將七八個水匪給拿下。
那人身長八尺,姿顏雄偉。看到曹晞,很得體的上前拱手行了一禮。
“在下趙云,廣陵郡江防第一校尉部軍司馬趙云。”
(大綱里是諸葛亮,后來發現,如果曹晞只是個酒肆老板娘,以諸葛亮的身份很難與她相遇,更難接受她,所以就換成了趙云。
畢竟是寫三國的書,趙云怎么也得露個臉。)
從此之后,曹晞認識了一個比她大十歲的武將。
趙云曾是公孫瓚的部下,只是在公孫瓚麾下不得重用,之后兄長去世,他便離開。再后來他又投了袁紹,只可惜仍不得重用。
曹昂滅袁紹,他跟著主將投靠了徐州軍。
再后來輾轉在多地任職,最后來到了廣陵郡。
曹晞的店開在渡口,而趙云作為江防營的二把手,在此之后也經常光顧她的店。一來二去,二人便熟識了。
曹晞沒有家人,只有一個仆人,兩個侍女,而趙云更是煢煢孑立,孤身一人。
天涯此時,俱為淪落之人。
只是到底只是朋友。
曹晞依舊每天在二樓作畫,閑暇的時候,也會乘船在江中隨意游蕩,任意東西。船只有時候會經過趙云的營外。
趙云會在傍晚下值的時候過來,點一壺胭脂醉,然后坐在靠近樓梯的位置,靜靜地飲酒,偶爾也會抬抬頭。
這個位置,一眼能看到曹晞。
胭脂醉這名字是曹晞取的,聽著便讓人醉了。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很多年,多到二人將這種生活當成了習慣。
直到貞觀六年(204年),皇太后病了。
天子滿世界地尋找良醫,希望能夠拯救病重的母親。
廣陵雖然離著洛陽很遠,可這里有獨一無二的大楚醫學院第一分院,很多年輕的醫士躍躍欲試,希望能魚躍龍門。
曹晞是直到十月份才知道的。
雖然是開酒肆的,可她卻很少與人交往,自然消息閉塞。
聽到這個消息,心如止水的曹晞終于不平靜了。她有多少年沒見母親了,九年,還是十年。
她本來以為就這樣一輩子,可是那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啊。
猶豫了一夜,次日一早,曹晞推開了房門。
“十七,咱們去洛陽!
老板娘的小酒肆關門了,他們去了洛陽。趙云聽了心一揪,他不知道老板娘去洛陽何事,又何時離開。
廣陵離著洛陽很遠,也很近。
這幾年,大兄疏通了很多河流,??水、睢水、泗水(汳水)都能經浪蕩水、鴻溝水進入黃河。
從廣陵登船,可經水路直達洛陽。
曹晞很快來到洛陽城,只是這座城她已完全不熟悉。
以前洛陽城毀壞嚴重,于是曹昂將舊城設為衛星城,而在一側修建了更為寬敞,更為宏偉的新城。這座城完全按照曹昂的構思修建,直到現在,仍在修建中。
走在城內大街上,曹晞還有些恍然。
這是一座新城,跟曾經的大漢沒有任何關系。似乎從這座新城開始,這天下再也沒有大漢的位置了。
曹晞是進不去皇宮的,可她的身份不能讓外界知道。
所以曹晞誰也沒法聯系。
她只得在趙莽家門口守了很多日。她知道,這是兄長最信任的人,也是能帶著她無聲息的見兄長的人。
趙莽見到曹晞,也是大吃一驚。
雖然很多年未見,可曹晞的樣貌卻未有多少變化。
趙莽將曹晞留住在府上,匆匆去了皇宮,不到一個時辰,曹昂就換了衣服,來到趙莽家中。
本來曹昂有很多種更為穩妥的方法見到曹晞,可是他等不迭了。
曹昂到時,曹晞正在房中為母親禱告。曹昂一把推開了房門,便看到曹晞跪在榻上,誠心禮拜。
曹昂的心都顫了一下。
“晞兒!
曹晞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她一言未發,卻已是淚流滿面,不能言語。
“大兄!”
曹昂上前一把將妹妹抱住,眼眶早已紅潤。
“晞兒,這些年,你去哪了?大兄以為把你給丟了!
“大兄,我想你了!”
曹晞抱著兄長,嚎啕大哭起來。
曾經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埋葬在這一場哭泣之中。
兄妹二人都沒有提曾經的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們是最好的兄妹,血脈相連,最親近的人。
次日曹昂便以為太后養病為由,將丁氏轉移到一處秘密別院,又將所有仆人換成新人,然后將曹晞給帶來。
丁氏的病,一般是操勞,一般是心病。她憐惜兒子,還想女兒,而曹晞的出現,解了一多半的相思之苦。
曹晞悉心照顧了母親三個多月,丁氏的病終于好了起來。
此時,曹晞終于向曹昂請辭。
曹昂有些震驚。他知道妹妹有心結,所以才會在外面漂泊這么多年,可是既然已經回來了,又為何要再次離去。
“大兄,你我都知道,我的身份不能為外人得知。留在你們身邊,便多了暴露身份的風險”
“晞兒,你難道不相信你兄長的掌控力?”
“大兄,我永遠相信你,只是,少一些風波,終歸是好的。我還會再來看你和目前,你也可以去廣陵看我。”
曹晞不想走,可理智告訴她,應該走。
“大兄,我過得很好。你知道的,我從小都喜歡自由的東西,希望能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無論是皇宮,還是深宅大院,對我來說,都是囚籠。
這幾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我還想寫一本關于游擊的書,記錄我走過的山山水水。
還有釀酒,畫畫,游船,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大兄,我很幸福。”
曹昂被說服了,他知道,將妹妹像一只鳥一樣藏起來,她是不會快樂的;蛟S放手是最好的愛。
春暖花開的時候,曹晞又回了廣陵。
煙花三月,草長鶯飛。
回到廣陵的曹晞繼續開她的小酒肆,畫她的畫,似乎生活并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趙云一大早又一次來到酒肆,突然發現,今天酒肆開門。
進了店內,他便抬頭望去,伊人竟然還坐在那個位置。
“來一壺胭脂醉!
趙云拿著酒,又坐到老位置上。只是他不敢怎么坐,總覺得不自在。
猶豫了許久,趙云終于提著酒上了二樓。
“老板娘,回來了?”
曹晞聽到聲音,抬頭望去,見是趙云,嫣然笑道:“探完親了,就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就是,我也說不上來。”
曹晞笑道:“趙司馬放心,這里有我的家,無論何時,我都會回來!
趙云聽得這話,忽然覺得這是他這些日子最開心的消息。
“江防府新來了一個將軍,姓趙,聽說是天子的近臣,上任第一天就要來我們營視察。我得回去了!
曹晞沒有說話。
“我明天還能來嗎?”
“店就在那里,歡迎八方的客人。”
“我是說明天還能來嗎?”
曹晞起身,抱著畫離開,到了拐角,才悠悠地說道:“你要愿意來,你就來!
趙云臉色,立時浮現出笑容。
“我明天還來!
曹晞回到房間,將畫放在一旁,畫上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白甲將軍。
坐到桌前,曹晞拿出兄長送給她的書,一掀開就落下一張書簽。
她撿起書簽,只見上面寫著,“晞兒,你要幸福!”
“大兄,我會幸福的!”
······
一別都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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