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試探成拙
蕭檀身姿漸漸挺直,仿佛剛剛的一瞬什么都沒有發生,事實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可長樂卻還是低頭掩下了那股油然而生的沮喪和失落。
他們一前一后走出燕歸樓,歡歡三人已經站在街邊等長樂,一見到長樂,歡歡就揚著手里的糖餅被金蕎生生按下。
蕭檀淡然道:“將公主平安送回宮。”
嚴承赫然精神大作:“是!請侯爺放心!”
金蕎扶著長樂轉身上了馬車,長樂掀開了車簾,嬌軟的聲音飽含期待:“明天我出宮找你好不好?”
沉默中,歡歡和嚴承坐在車板上,悄咪咪打量著二人。
“明日我政務繁忙,你不必來。”
長樂怔怔的,然后擠出了一個干巴巴的笑容,提起了勁兒,又攢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乖巧地應了。
馬車行出了一段距離,仍舊能看到夜幕燈海下長樂探出頭來回望,蕭檀目色沉冷,轉身離開。
年初時,北邊便有傳聞鬧了饑荒,百姓食不果腹,顛沛流離,卻仍不見朝廷有所作為,平京城在天子腳下,依舊是一番熱鬧繁華,至于有幾分真假,無人在意。
街邊富麗堂皇的酒樓門庭若市,二樓房梁下用來遮陽的卷簾高高卷起橫懸于梁下,正遮住了露臺廳下兩位翩翩公子的眉眼。
溪若柏眼波下瞟,笑了一聲,帶了幾分嘲弄,悠然道:“難以想象,如今糊涂的梁帝當年心狠手辣的模樣。”
他自顧感嘆,卻沒聽到應和,目光平視過去,蕭檀捏著手里的茶杯漫不經心地玩轉,眼底幽深不見底,儼然一副沒聽他說話的模樣。
溪若柏又笑了聲,這回他笑得打趣:“你近來倒是經常魂不舍設,這可不像你。”他迷了眼,笑得越發曖昧,“是不是那晚我們走后,你和小公主發生了什么?”
蕭檀手腕微頓,茶杯被置于茶碟上,抬眼懶懶睨了他一眼,溪若柏識相地閉了嘴。
“喲,白日不可說人,倒是真的,那不是你的小公主嗎?”溪若柏起身走到了窗邊,往下看去,街上最引人注目的一處,長樂亭亭玉立。
溪若柏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探究的神色,眼底卻是趣味十足,下意識看向走到身邊的蕭檀,輕描淡寫:“這小公主身邊的男子,卻是陌生。”
不知男子說了什么,長樂笑得兩眼彎彎,惹來一眾路人駐足,溪若柏偏頭看到蕭檀眼神越沉,他玩味漸起,朗朗喊了聲:“長樂。”
長樂聞聲抬頭,眼里還是剛剛的笑意,見到蕭檀和溪若柏她先是一愣,背著光,蕭檀挺身而立,她瞧不大清楚他的臉色,倒是溪若柏附身撐在扶欄上滿面如風的笑意瞧得一清二楚。
自從那晚花燈節后,長樂已經有三天沒見到蕭檀,這不,今日才想出宮來,碰碰運氣。
結果半路遇上了去年的新科探花郎,長樂對他倒是沒甚印象,探花郎卻對去年梁帝宴請,于花園走過時對長樂的驚鴻一瞥,亂了心曲,記到了今日。
由不得上前搭訕兩句,這時聽到有人喊長樂,他驚怔之下,一起望了過去,心頭猛的一跳,雖看不清,可那玉立的身姿,若有似無壓迫而來的氣勢,不是蕭侯爺又是誰!
溪若柏朝他們揮揮手,燦陽下,長樂笑靨如花,向前跑了兩步,想起了探花郎,又轉折回去,邀請探花郎一起。
那個“好”字,在探花郎嘴里轉了一圈,感覺到那股壓迫越來越強還透著絲絲冷意,他開口時已是婉拒,朝著蕭檀的方向作了揖。
長樂不強人所難,道了“再見”,轉身飛奔進了酒樓,她如柳絲般的秀發在陽光下似有發光閃亮。
金蕎恨鐵不成地鋼拽回還在糾結哪串冰糖葫蘆比較大的歡歡,跟了上去。
上了樓,溪若柏已經打開門等她,不知是乍然相見的激動,還是一路小跑又上了樓梯,長樂嬌喘微微,勝雪的小臉蛋透著緋紅,眼睛亮閃閃的,只盯著蕭檀。
宛若花間仙子。
就這樣乍然出現在了蕭檀跟前,蕭檀心神微動,還是擰了下眉,沉聲開口:“跑什么?”
溪若柏聽出他語氣里的一絲異樣,促狹道:“就是,跑什么,難不成害怕我們不見了?”
“表哥。”長樂只是想沉穩地喊一聲,沒想到開口自然而然顯出了依賴和輕綿。
長樂不禁羞赧,轉而又看向溪若柏,正常喚了聲:“溪公子。”
溪若柏做了個“請”字,笑道:“公主,剛剛我唐突喚了你的名字,你不介意吧?”
長樂笑得甜甜的:“不介意。”
他是蕭檀的好友,長樂又豈會在意,反而喜歡他那樣稱呼她,顯得親近。
等長樂坐下來,溪若柏給她倒了杯茶,隨意問她:“剛剛那位是你的好朋友?”他嘴角上揚,看了眼蕭檀。
長樂搖搖頭:“只是泛泛之交而已,碰巧遇見了,說了幾句話。”她說完,沖著蕭檀盈盈一笑。
“子顏姑娘呢?她出京城了嗎?”長樂想起曲子顏,隨口問了句。
大概是那晚曲子顏的善意提醒,長樂對她有幾分好感。
“若柏。”
長樂回頭,蘇芷珊的輪車被幾個小二抬了上來,正坐在門口,含笑看著他們。
溪若柏似乎恍然初醒一般走過去溫聲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了一會回去接你。”
蘇芷珊嘴角輕抿,溫柔和煦:“我正想買些東西,就讓小香早些帶我出來了,侯爺。”
“長樂公主也在啊,我腿腳不便,恕我不能給你行禮。”
長樂不在意笑著:“哪有這么多禮,喊我長樂就好。”
蘇芷珊熱情地邀請長樂:“一會我們要去古南寺,長樂要一起去走走嗎?”
長樂回頭看了眼蕭檀,見他不反對,璀璨一笑:“好啊。”
溪若柏遞了個眼神過去:“蕭侯爺,可要同行?”
古南寺是一處建在郊外半山腰處的一座古寺,相比城中香火鼎盛金碧輝煌的寺廟,這處實在是幽靜雅致的多了。
但相對于要爬上半山腰,蘇芷珊就很舒服了,溪若柏特意在山腳雇了轎夫,看來他們經常來,已經很相熟了,偶爾蘇芷珊也會跟他們輕聲細語地說上兩句,長樂拒絕了溪若柏也要抬她上來的好意,跟他們一起步行上山。
山間露水重,臺階難免有幾處濕滑,長樂顧著看煙鎖疊山,不意腳下打滑,身子失重踉蹌,頓時腦子一片空白,無措的手在半空中亂揮幾下,落進一個溫熱的掌心,有力的臂膀扶持著她,她的身子瞬間站穩。
倉皇間抬眼,明亮的眼中閃著驚嚇的余悸,猶如受驚的小兔兒。
原本想要撤回手的蕭檀下意識握緊了些,眉頭緊蹙,平靜的口吻有些不同尋常:“剛剛若是乘轎上山,可以省了許多麻煩。”
長樂的手被包裹在溫熱的掌心,看呆了眼,聽岔了他的“麻煩”一言,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仰臉盈盈一笑:“這樣就不會滑倒了。”
蕭檀依舊寒著臉,長樂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不茍言笑的模樣,并不放在心上,他沒有拒絕她,就是好的。
蘇芷珊坐在轎子上,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含著的溫柔笑意,似乎有許多深意,長樂不及細想,只是臉上熱了起來。
長樂雖不及嬌生慣養,但也鮮少有爬山的機會,一行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站在了古南寺門口,來往行人不過一些年長的夫人太太和布衣書生,門前也不似那些大寺,擺滿了香燭生意,冷清的很,坐落在山間白煙中,倒是有一種神秘意味。
古樸的寺門打開著,能看到院中青煙裊裊,檀香味撲鼻而來。
蕭檀和溪若柏似乎是認識這里的住持,前腳剛進門,就有小沙彌迎了上來,溪若柏彎著腰細細叮囑了蘇芷珊幾句,幫她掩了掩腿上的青嵌氈毯。
長樂一直瞧著蕭檀,心里隱有期待,卻未宣之于口,直到蕭檀只是淡淡看了她一言,便轉身離開,她張了張嘴,只能壓下失落。
這一幕被蘇芷珊瞧在眼里,她底頭掩面一笑,引起了長樂的注意,長樂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局促。
“大約個把時辰,就又見面了,長樂何必失落呢。”蘇芷珊柔柔的嗓音說著揶揄的話,叫長樂反倒不能反駁。
長樂羞赧半天,半天憋出一句:“溪若柏對你真好。”
蘇芷珊輕顰淺笑,沒有答話。
雖然常來,可蘇芷珊并不習慣上香拜佛,在殿外等著長樂上完香出來,面對長樂的疑問,蘇芷珊只是淡淡說道:“若是神佛有靈,又哪來的這么多苦難,我不信神佛,我只信我自己。”
長樂微怔,她沒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蘇芷珊會說出這樣堅硬的話來。
“想去后山走走嗎?”蘇芷珊提議。
后山倒是別有一處風景,極目望去,幾株木蘭娉婷裊娜,白茫茫間透著淡淡的粉嫩,幽蘭香禰,叫人聞之望俗。
長樂踮著腳尖湊近聞了聞,喜歡極了,身后傳來蘇芷珊的聲音:“你喜歡蕭侯爺嗎?”
長樂愣了一瞬,背著身,默不作聲,心卻快跳到嗓子眼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直白地問她這個問題。
又聽到她笑了一聲:“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長樂轉身故作輕快道:“他總是冷冷淡淡的,好難琢磨。”
蘇芷珊看著她略有苦惱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慧黠:“那你想知道他對你是何種心意嗎?”
蕭檀和溪若柏從禪房出來,蘇芷珊等在外頭,眼圈紅紅的,立刻說道:“侯爺,長樂不見了!”
蕭檀眼底驟冷,寒霜傾覆。
溪若柏緊張問道:“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一時間古南寺清退了所有外來人員,全寺人員大肆搜索,蕭檀震怒之下,冷斥跪在地上的歡歡和金蕎:“如此不盡心,理當論處!”
他冷戾的聲音在后殿中回蕩,正跨出門外,卻和急急而來的長樂撞了滿懷。
長樂微有愣怔,她想扯出一絲笑容,可這樣冷凝沉怒的蕭檀,她從未見過,一時露了怯意。
“公主”歡歡的眼淚奪眶而出。
長樂快速掃了一眼眾人緊張擔憂的神情,心有愧疚,小聲說著:“我只是隨處走走。”
一向理智清冷的眉眼此刻沒有壓制住他勃然的怒意,眼底是駭人的陰霾和厲色,他赫然捉住了長樂的手臂,聲音怒極反而冷沉:“這種幼稚的舉動是孩童的作為,你貴為公主,理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嚴肅而幾乎兇惡的語氣和她說話,長樂呆住了,半晌她眼前蒙了一層水霧,為他的冷漠和一閃而過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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