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心糊里糊涂被趙慎帶出了書房，跟著一直候在門外的云收往回走。

        云收在門外不知道轉了多少圈，心焦似在火上烹，她就怕主子沒說對話，惹了太子爺生氣，這會兒看著程允心平安無恙出來了，恨不能雙手合十感謝佛祖，可惜當著趙公公的面，她不敢。

        牽著程允心走了一截兒了，云收才緩了口氣，小聲問：“太子殿下沒有生氣吧？”

        程允心搖頭，她覺得太子殿下沒有生氣，不過，她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還是不肯背書。”不背書她就會繼續挨打，愁人。

        云收回憶了一下趙慎送小侯爺出來時候的神情，也覺得不像是出事了的樣子，至于小侯爺憂心的事情，她也無能為力，只能努力安慰：“咱們先快回去吃團子吧，嬤嬤說了要做豆團和麻團，一個摻的面粉，一個摻的糯米粉，都要加了糖再過個油，很甜的，小侯爺肯定喜歡吃！”

        程允心一聽就著急了，她本來被云收牽著走，快走兩步就變成了她拉著云收走。

        韓嬤嬤在門口等著，遠遠看著程允心步伐很快，擔心她摔跤：“哎呦慢些慢些，不著急。”

        程允心很聽話的放緩了步子，同時沖著韓嬤嬤露了一個甜笑。

        韓嬤嬤不由得也跟著笑了，她差人去用銅盆盛了水來，給程允心擦手洗臉，然后才將她心心念念的團子拿出來擺在桌上。剛炸好沒多久的團子，不燙不涼，溫度正好，咬一口，外皮酥脆，內里卻極軟糯，香甜的叫人說不出話來。

        程允心用手捧著，先一樣嘗了一個，她知道嬤嬤不許她多吃，再去拿的時候，就挑挑揀揀了半天，找了個最大的，捏在手里慢慢吃。

        至于剛才還在煩心的事情，她腦子里已經沒地方裝了。

        不過，過后幾日，孟延璋也沒怎么正經去過文淵殿，他借口多，今日頭疼，明日腳疼，心情不大好不想讀書，或心情太好想玩樂，圣文帝樂得見他不上進，不管說什么都滿口應好。

        也就朝中那些老臣憂慮不滿，可太子殿下又無大過，只是不愛讀書，他們便無計可施，只能想著法子去堵施修戈，讓他勸誡殿下，施修戈哪能什么都跟他們說，每日只打哈哈，敷衍了事。

        好不容易送走憂心忡忡的大臣們，施修戈甩了甩袖子，進了宮。

        他怒氣沖沖的：“一天天過的什么日子，又要哄著上頭的，又要騙著下頭的。”

        他話說的粗，其實是指太子殿下艱難，做什么都得顧著一個度，既不能叫他那一群父皇皇兄們忌憚，又不能惹得朝中那些尚還支持他的老臣失望放棄，可憐小小的一個孩童，四處做戲，沒個消停。

        孟延璋不以為意：“舅父何必如此，身為天家子，不都是命數么。”

        他將手里的請帖給施修戈看：“我這就快要離宮了，有些人喜不自勝，已然按捺不住了。”

        施修戈拿過來一看，是順妃給遞的宮宴帖子，說太子殿下出宮建府，乃成人立事的象征，怎么也得辦個宴席，好廣而告之。順妃是大皇子孟延康的母妃，皇后去世后，就一直由她主理宮務。施修戈慢條斯理看了一遍，冷哼了一聲：“上不得臺面的蠢東西。”

        孟延璋摩挲著手里的小匕首：“也無妨，去看看吧。”

        ……

        千秋殿里，順妃和大皇子相對而坐，孟延康有些耐不住性子，追問了順妃好幾遍：“他會答應嗎？”

        順妃伸手看著自己剛涂好蔻丹的指甲，殷紅的顏色令她喜歡不已，聽見兒子如此急躁，順妃丹鳳眼嗔視了一下：“你什么時候能沉穩些？一切事宜都有母妃打理，又不要你操心，這也能讓你這般急惱？”

        孟延康：“母妃！”

        順妃敷衍哄他：“行行行，告訴你，他會來的。你們兄弟幾個，出宮建府他是獨一份，這可是莫大的榮耀，他豈會不來炫耀炫耀？”

        孟延康一想也是，如果是他得了父皇恩賜，能夠出宮另住，有自己的府邸，能養自己的護衛，最關鍵的是，從此不必日日去文淵殿聽課，他也樂得要廣告天下。

        順妃斜了他一眼：“甭管你打什么主意，都給我塞回肚子里！你以為出宮是什么好事？”

        她愁死了這沒腦筋的兒子了：“你父皇春秋年盛，你兄弟幾個又未成人，不能入朝，如今正是承歡膝下，想法子討你父皇喜歡的時候，也就那沒了娘的傻子，才一門心思以為出宮是條好路子。”她盤算了一陣，“他年紀又不大，近些年又混賬的很，拉攏朝臣……左右也就那幾個老田舍漢，整日里念叨什么正統正統的，才會支持他。等他在外頭久了不得你父皇圣心了，太子之位……哼。”

        孟延康：“那他為何一門心思要出宮？”

        順妃捏了捏指頭，不想多說，最后還是覺得，兒子也該長點腦子了：“其實，我一直懷疑，他當真是那副沒腦子的樣子嗎？可是他小小年紀，敢如此劍走偏鋒，還演的如此逼真，也太過了些。這幾年來，你父皇讓他往東他偏往西，讓他學文他偏習武，還習得并不好，簡直事事對著干，氣的朝臣三天兩頭上奏疏參他。但要說他當真如此蠢笨，他的東宮又滴水不漏，送進去的人要么都死了，要么就是沒辦法靠近正殿，你覺得這正常嗎？”

        孟延康這么一聽，是好不正常，可是他又一想，不對啊：“母妃，咱們的人不能靠近正殿，是他們蠢笨惹了父皇生氣才被賜死的啊！很正常啊。再說了，孟延璋再能演戲，也不能一天到晚都演吧，他白日里在文淵殿的時間可比在東宮多多了，他就是那副樣子。”

        順妃聽他一通分析，說完了還點了點頭，覺得自己說的極對，氣的當時就有些心梗。她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出去吧，這馬上就要出宮了，以后便是想試探他也沒多少機會了，我得想想法子。”她低頭思忖了一陣，沒說出來，有些事她沒把握不想做，但有的是人做，她把橋架好了，靜等著過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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