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打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而一旦開戰,各種費用都會急劇增加。
武器損耗、盔甲損耗、數萬人馬所需的糧草等等,對一個千瘡百孔的朝廷來說,并不是小錢,何況之前賑災還用了不少。
孟延璋每日殫精竭慮,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掏錢出來,也正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對主和一派沒有耐性,人蠢尚且可救,人壞,那就救無可救。
而主和派明知道西戎籌謀多年,一旦開戰,不撕下肉來決不罷休,卻還梗著脖子支持議和,明擺著就是要割地求和,這不是蠢,是壞。
他不容任何人求情,也不容任何人阻攔,雷厲風行將話語權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將新批的公文發下去,他靜靜坐了一會兒,拿起程允心的信來看。
信中寫了又一次擊退西戎的事情,還寫了自己受了點小傷,又想邀功,又怕太子殿下擔心,所以上一句話寫自己好痛啊,下一句又說沒關系,估摸信到的時候,她的傷也會好。
孟延璋摩挲著信,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他發覺自己沒辦法忍耐這種掛心的感覺,明明之前想著,沒關系,小侯爺大了,自己出去闖蕩一下,有了軍功,也就能在朝中立足了。
可是如今,看不見人,只能從只言片語之中揣測她的傷勢,知道受傷了,卻不知道受傷多重,有沒有哭……
小侯爺打小就傻乎乎的,被欺負了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軍營之中,會不會被人打壓?
孟延璋站起身來,走至窗邊,看著天上彎月,在心中反復思量,林蓀鶴是個聰明人,又有施疾羽在,她不會被欺負的,想了很久,才放下心來。
程允心的傷很快就好了,但是西戎的挑釁也愈加頻繁,他們屢次出征,身邊熟識的面孔越來越少。
林蓀鶴派人來叫她的時候,來的就是個生面孔。
她問了一句:“怎么不是阿四過來?”
那小兵沉默了一下,苦笑道:“阿四沒了。”
程允心頓住腳步:“怎么會?”
小兵撓了撓頭:“就那天晚上,西戎夜襲,將軍帶人應戰,打完了,發現阿四沒了……找了許久,他,死的不太好……”
這意思就是,連個完整的尸首都沒有。
程允心緊緊抿著下唇,將眼淚逼了回去。
她重新往前走去,掀開了營帳,進去看到許多人都在,圍著中間的沙盤。
林蓀鶴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西戎的大本營可算是摸清楚了,他們偷偷藏在這里,你看。”
之前雙方交戰多次,林蓀鶴也帶人追擊過敵人,可是沒能找到他們的大營。
程允心湊過去看了一眼。
林蓀鶴手指在沙盤上畫了一條蛇形線:“他們應當是這么走的,走到這里,停了下來。”
程允心點了點頭,認同他的看法。
林蓀鶴吐了口氣:“他們這次可是下了血本,將兵力分開,一部分暗中靠近,一部分不斷在各個地方滋擾,妄圖迷惑我們,一次一次的挑釁,消磨的是我們將士們的耐性、士氣。”
他抬眼環視一周,又伸手點了點那個地方:“不過,現在弄清楚了他們的路線,我們也是時候反擊了。”
錢淵第一個響應:“對!老被人牽著鼻子走算怎么回事。”
另一個武將駁他:“哎,我們可并不是被牽著鼻子走,先前咱們糧草不豐,兵器不足,可不是只能固守,不能冒進么,不過,托太子殿下的福,這一波一波的物資運過來,咱們也有底氣出去一戰了。就打入他們老窩去。”
其余人紛紛應是,大家臉上都是憎惡與戰意,沒有一個人退縮,相反,都挺高興,如果能畢其功于一役,那這次打仗可就算的上是漂漂亮亮了。
林蓀鶴點了點頭:“好,那就來商議一下,怎么打,什么時間打!”
議定好作戰策略,全軍都摩拳擦掌,養足精神,任西戎人再怎么挑釁也不再出戰,保存實力,等待最后時刻。
程允心心事重重,好幾天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會兒想著自己的身份,想姨母他們,一會兒想戰場之上的熱血沸騰,想戰勝之后的心滿意足。
她心煩意亂,從小到大懵懵懂懂,不曾深思的事情,這時候變成了罪魁禍首,讓她寢食難安,憂心忡忡。
她睡不著,只好坐起來,坐去書案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寫著信。
前幾天除夕,戰事當前,大家都不敢過分放松,因此只吃了些好菜,隨意慶賀了一下。
程允心于是在信中寫,尤其懷念京中的除夕,雖然免不了要去宮中一趟,可是出宮后,哥哥會陪她守歲。
她想了想,之前每一年,都會收到來自太子殿下的壓歲錢,綁在一個香囊之中,吊在她的床帳外,一醒來就能看見。
今年的壓歲錢,橫豎是收不到了。
程允心頓了頓,又寫,她給寧霜雪出氣,幫忙打了施疾羽,不過,讓哥哥放心,沒有下重手,哄得妹妹高興了,就沒打了。
這些小事都寫完,她沒什么好寫的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任眼淚打濕了一小片紙。
醒來之后,程允心將信裝好,跑去找姨母。
她只問了姨母一個問題:“我的身份,當真連哥哥也不能說嗎?”
沈似月眼神復雜,摸了摸她清澈見底的眼睛:“自古天家寡情……”
程允心急急打斷:“可是哥哥不一樣的,他對我很好很好。”
沈似月:“他對你好,是因為你毫無威脅,也因為你沒有暴露。倘若讓他知道你騙了他這么多年,還會對你這么好嗎?”
程允心話音里帶著哭腔:“我不是故意的,哥哥肯定也知道。”
沈似月心疼,抱住了她,拍了拍背:“心兒,我比誰都明白,有時候,姨母都覺得,他對你更好。可是,我不敢賭,也不想讓你賭,你明白嗎?”
“你以女子之身襲爵、入宮做伴讀,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鐵一般的罪證,就算一時平安,焉知會不會一世平安?就算你的太子哥哥現在不介意,誰又知道他會不會一世不變?”
“況且,你還執意要從軍,他日你掌兵,權勢滔天,你的太子哥哥,又會不會始終如一的相信你呢?”
程允心搖了搖頭,她不明白,也想不通,為什么呢?
沈似月說:“你且看他的外祖,你姨丈說,當年施家扶持今上登基,當初的皇帝皇后也是一段佳話,可是后來,就因為心生猜疑,落得個滿門凋零。外戚尚且如此,你只是他的伴讀啊……”
她哄程允心:“聽話,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再說,你不想恢復女兒身嗎?從此不用擔驚受怕,不用提心吊膽,堂堂正正的活著?你姨丈最近一直在外忙碌,忙的就是這件事,他已經為你做好了一切打算,只要你答應了,過不了多久,就能改頭換面,到時候以他義弟外甥女的身份活著。”
程允心沉默著,始終沒點頭,沈似月想了想,又道:“太子殿下并未輕視女子,且我看他有心讓女子入朝。你到時候在民間長上幾年,等朝中人對你的印象淡去,再參加武舉考試,也未嘗不可。”
程允心問她:“真的?”
沈似月點了點頭,當真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都說女大十八變,你換回女裝,別人輕易聯想不到一處,不過,我不大懂,你的武功路數是不是要變一變?”
程允心含著淚點頭:“可以的,我可以改。”
沈似月拍了拍她,笑了:“這不就好了,答應姨母,保命為上。”
程允心重新振作了起來,她抹去眼淚,點了點頭:“姨母怎么安排?不過,我要等打完西戎,再走。”
沈似月:“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
事情說定之后,程允心回了營帳,橫豎要走,她索性不再瞻前顧后,將自己對太子殿下的感情,寫了滿滿幾大頁的紙,都塞在枕頭下邊,末了拍拍枕頭:“就算哥哥看到了,生氣也好,不生氣也罷,我都不知道了。”
她在人情世故上,永遠也想不到太深遠的地方,只想著自己既然要走,那就發泄一通,也不辜負自己這一場喜歡。寫完了,她心情也就好了許多。
再出戰的時候,程小侯爺就拋棄了一切個人情緒,她勇而無畏,身先士卒,帶著自己的部下拼殺,完美完成了林蓀鶴交給她的任務。
西戎人怎么也想不到,大楚閉門拒戰許久,竟然是為了直搗黃龍,斬殺他們的主力部隊。
他們兵分三路,一路繞后,攔截糧草,一路正面出擊,吸引大多數戰火,一路伺機而動,將西戎人圍的嚴嚴實實。
奇襲之下,西戎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沖散,底下的士兵接收不到上峰指揮,上層大將聯絡不到手下士兵,眨眼之間就失去了反攻之力。
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屠殺,西戎的主將從一開始的奮力反抗,到最后的倉惶逃遁,并沒有間隔太久。
痛哭聲,哀嚎聲,命令聲到處都是,嘈雜的環境之中,大楚人越戰越勇,而西戎人卻越來越沒有戰意,抬頭自顧,周圍全是大楚人,自己的戰友在哪里?
西戎人越來越膽怯,裝死、掉隊、偷跑者不及其實,受了一點傷就順勢一躺,大呼投降。
林蓀鶴摸了一把臉上的血,往四周看了一眼,沉聲道:“主將逃了,誰去追?”
程允心眼睛一亮,自告奮勇:“我去。”
林蓀鶴看是她,便點了頭:“好,小心些。”
程允心應了,轉身的時候,摸了摸姨母給她的藥,此藥可護心脈,只要她在合適的時候,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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