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鄒覺看著那篇日記, 不說話了,他現在過于生氣,沒法冷靜思考, 而且看付生玉的樣子, 好像還有話要說。
見鄒覺沒有再發瘋, 付生玉接著將日記翻回十一月十日那天, 指著鄒米死去那一段。
“你再看一下這句,鄒米是在黃微斷氣后撞在村長的鐮刀上死去的,她有那么多自殺的方式,為什么要選擇這么痛苦的一種?”付生玉繼續提出質疑。
鄒覺看著付生玉指出來的那句話,抬手接過日記本, 思考著付生玉指出來的問題。
過了會兒, 鄒覺忽然問:“對了, 你十號那天,不是還見過米米嗎?大概幾點?”
付生玉搖搖頭:“記不清了,我沒有看到監控錄像,只是從我回到家的時間來推算, 大概是中午十一點前后。”
聽了付生玉的話,鄒覺忽然拿出了自己的筆,在虛空處隨手畫了幾筆,然而因為這邊空氣濕潤, 屋里也有很重的水汽,筆畫相當模糊。
看著漸漸消散去的筆畫,鄒覺說:“想要連帶尸體一塊燒掉棺材, 那棺材必須干燥,我妹妹的血可以畫出活物,她死后在棺材里, 沒有水汽影響,所以帶著黃微的尸體回到了云城。”
這是鄒覺根據時間跟鄒米能力推測出的結果,況且,以鄒米那個體質,只要她的血還沒干、繪畫成型,她就一定沒那么輕易死去。
可是,為什么她回到了云城之后還是死了?
鄒覺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原因,讓鄒米自己選擇非死不可?
原因或許只有鄒米自己知道,他們不是鄒米,無法推測鄒米所有的意圖。
付生玉沉默了一會兒后對鄒覺說:“這本日記你要交給劉隊長他們嗎?現在是我們比警方多了一手消息,但是,這個情況,可能只有六叔會按殺人罪處理。”
畢竟那么多人看到鄒米自己撞到了鐮刀上,完全可以說是自殺,當然,村長這邊肯定也要判定一些罪責,只是沒有那么重的罪,說不定最后減刑下來,十年八年又能出來了。
“付生玉,你覺得鄒米希望我怎么做呢?”鄒覺無力地坐下來,頹然又難過。
付生玉偏頭看向窗外,仔細回憶著最后一篇日記,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吧,或者我們再等一等小于警官的消息。”
一柳村一直在下雨,每個人對時間的感知都在變得遲鈍,小于警官走了幾天,鄒覺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冷不丁聽見這么個人,鄒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于警官是去……做dna檢測了,應該快回來了,那就等一等他吧,我現在心里亂得很,不想面對警方的質疑。”
付生玉沒意見,準備找地方坐下,隨后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如果這件事是全村一塊參與的,小于警官的家人怎么辦?”
鄒覺怔愣地抬起頭:“這個……”
一柳村只有少數可以接觸九年義務教育家里又能賺錢的家庭可以培養出走出大山的孩子,剩下的基本都是留守在山里。
小于警官或許是傾全家之力培養出來的孩子,面對家里撫養跟培養的恩情,他要怎么面對這件事呢?
自己是一個懲惡揚善的警察,家里人卻是一場謀殺案的幫兇,只要正義感強一點,就都無法接受。
兩人沉默下來,面對這種事,沒有正確答案。
中午鄒覺自己一個人回了房間,他精神不是很好,午飯也沒吃。
付生玉在老板娘這買了午飯,吃飯的時候看老板娘一直在多做飯,便問她怎么做這么多。
老板娘甩著大勺子,頭也不抬:“辦葬禮是要請夜席的,那夫妻倆哭得都快瞎了,哪里還能做飯?”
“夜席,請家里人吃嗎?但我看好像沒什么人來啊。”付生玉不是沒見過儀式古怪的葬禮,不過她上午去跟鄒覺祭拜時真沒見到幾個人。
“一柳村的人祖祖輩輩都在這過,大家基本打斷骨頭連著筋,是請全村人吃夜席,”老板娘說著,已經開始往外盛,“啊,你晚上記得喊你朋友起床,來者是客,一塊。”
付生玉喝完最后一口粥,緩緩點頭:“好啊。”
全村都來,殺人兇手一家,也要請嗎?
場面會不會太詭異了?
受害者被殺了,家人辦葬禮做夜席,還得請兇手 一家?
瘋了。
付生玉下午在村子里亂晃的時候遇見了武方和,忍不住跟他吐槽這件事。
“武警官你說這規矩是不是很腦殘?明明就是仇人,還得請吃飯,想想就憋屈。”付生玉狠狠yue了兩聲。
武方和聽了之后也覺得這事不地道:“不能不請他們嗎?”
付生玉搖頭:“不清楚,反正說是連我跟鄒覺都一塊去,你們大概也會被請過去,今晚有好戲看咯。”
好戲還沒上場,下午小于警官回來了,帶來了律師、檢察官跟一個法醫。
之前他們避免打草驚蛇,加上一柳村不太好進出,就只來了五個人,這回好,又多來了一車人,而且怕出事,小于警官特地開了警車來。
武方和在街角看到這陣仗,直接愣住,跟付生玉躲在遠處看小于警官他們處理事情。
隔著大雨不是聽得很清楚,不過對上口型,基本能猜對方在說什么。
大概就是痕跡科的人對現場的痕跡做了檢查,然后還有法醫采了點樣準備做實驗,還有就是他們想帶走老板兒子做精神檢查,看看是不是真的腦子有損傷。
然后老板就開始苦惱,還喊了村里其他人來看。
村子里熱鬧很少,難得有個新熱鬧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冒出來圍在民宿周邊,也擋住了武方和跟付生玉的視線。
“看不見了。”付生玉無奈地說。
武方和撓撓頭:“反正人這么多,咱們過去湊個熱鬧。”
“也行。”
兩人開始往人堆里擠,湊近一點,就可以聽見老板跟老板娘的哭號,核心內容就是他們的兒子有病,不能離開這邊,不然就是警察殺害未成年人。
警方被他們兩個人哭得頭疼,加上人太多了,有些人還拿了家伙什,總之就一個人,絕對不能帶走老板兒子。
很快,村長帶著村委會的人到了,一陣寒暄后說讓警方都多留幾天,什么案子得好好查之類的。
這次來的人里有檢察官,見多了這種混不吝的村子,冷笑著拒絕了,就要帶人去做鑒定,而且這件事已經申請了立案,由不得一柳村拒絕。
村長看著各種文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才說:“晚上路不好走,現在天也黑了,走山路很容易出事的,就留一晚吧?反正我們這么多人在,也不會跑。”
山路確實不好走,小于警官也示意別硬碰硬,一行人便同意暫時留一晚上。
人都來了,隔壁剛好要辦夜席,剛好都幫忙擺棚子跟桌子。
趁大家都在忙活,老板一家被關在了民宿里,小于警官帶著人去找住的地方,實際上是跟劉錦等人在村子邊緣靠山的地方會合。
付生玉沒地方去,剛好就跟著武方和一塊過去了。
等一群人湊在一起,劉錦詫異地看著付生玉:“付小姐,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
“鄒覺太累了,還在睡。”付生玉笑著應道。
其他人古怪地看著付生玉,都覺得奇奇怪怪,鄒覺一個大男人跑了這么多天累很正常,付生玉看著挺瘦一個人,不累就很奇怪了。
武方和給付生玉打圓場:“付小姐平時愛鍛煉,所以體力很好的。”
其他人互相笑笑就過去了,畢竟這不是他們匯集的本意。
先是法醫拿出了檔案袋給劉錦:“劉隊長,你讓小于帶回去的血液,經過比對,竟然是鄒米的,這太奇怪了,你們不是說那個袋子里裝的是尸塊嗎?鄒米的尸骨完整,怎么會有血液在這邊呢?”
話音剛落,在場知情的不知情的都沉默了。
劉錦看向小于,小于看向武方和,武方和看向付生玉,最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付生玉身上。
這個袋子是她找到的,當時信誓旦旦說她看見了男人將尸塊放進去,結果現在里面的鮮血是鄒米的。
偷梁換柱,還是轉移視線?
付生玉抹了把臉,看向法醫:“法醫小姐,你再說一遍,誰的血液?”
法醫不認識付生玉,不過看大家都在看她,以為她是知情者或者報案者,就重復了一遍:“是鄒米小姐,鄒米小姐您認識嗎?死了十來天了,死人的鮮血,出現在一個布袋子里,這很不正常。”
這一刻,付生玉忽然很希望鄒覺在,她對秘畫師的手段僅限于各種野史話本記載,誰知道這什么情況?
付生玉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這什么情況,不然,你們問鄒覺?”
“但是,袋子是你發現的,看到殺人現場的,也只有你……”武方和遲疑著說。
莫名其妙給自己背一身鍋,付生玉好想打人啊,怎么就是鄒米的血呢?
明明她看見了人被殺,那么大一個袋子的尸塊都能消失,現在告訴她尸塊留下的鮮血是鄒米的,這不明擺著讓她背這個鍋嗎?
付生玉臉皮抽了抽:“為了證明我的清白,今晚,請諸位參加葬禮夜席,可以嗎?”
“這是什么東西?”檢察官抱著一堆檔案袋問小于。
小于看看他,嘆了口氣:“我們這邊的習俗,辦葬禮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要開夜席請親朋好友、街坊鄰里吃席,實際上就是請一村人吃飯,吃到十二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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