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說一遍！”

朱元璋大驚，幾步走下殿來，一把抓住紅翎信使的衣領，血紅著眼睛喝道。

沐英雖為養子，卻親如骨肉，為大明江山甘愿駐守西南荒蠻之地，老朱對他的感情極深，傳來他病重的消息，這讓老朱如遭雷擊。

“自上月起，平西侯聽說太子殿下病重，心急如焚，便一病不起，多方用藥也無濟于事，云南鎮撫司特發來急報，請萬歲定奪。”

這話已經相當委婉了，朱元璋不是大夫，自然不會給沐英治病，云南鎮撫司的意思很明顯，沐英不行了，得朝廷再派一方大員前來鎮守云南，不然要出亂子。

朱元璋又驚又急，生平遇到無數坎坷困苦皆能一笑置之，而對養子危在旦夕的消息，卻六神無主。

“毛驤，此消息必須封鎖，絕不能讓皇后和太子知道！”

半晌之后，老朱終于反應過來，厲聲對毛驤說道。

沐英是馬皇后看著長大的，也是朱標的發小，和一家人無異，兩人也在病中，萬一聽到這個消息，悲痛之下病情再有反復，老朱不敢想象。

“奴婢遵旨。”

毛驤連忙說道，心里開始盤算起來，皇上得知平西侯病重，此刻定然急火攻心，脾氣自然不好，若再添一把柴火，說不定會直接將周宣拉出去砍了。

“周大人神機妙算，這嘴如同開過光一般，陛下不如請他再來測算一下平西侯的命運。”

表面上是在向老朱推薦周宣，實際上則是強調，周宣就是個烏鴉嘴。

朱元璋猛然想起，上一刻周宣沒來由的問起沐英的身體狀況，難道他早已算出來沐英病重？

周宣在一旁撇嘴，毛驤還給自己上眼藥呢，不過結果肯定讓他失望了。

不等朱元璋問話，周宣拜倒說道：“臣昨日夜觀天象，西南方向將星黯淡，故而推測出鎮守西南的大將會有此一劫，故而同涼國公商議組建山地營，以免西南動蕩。”

雖然不太好，不過周宣還是很感謝沐英病的及時，順理成章的打消掉老朱的猜忌。

老朱沉吟片刻，周宣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以他的聰明，絕不至于密謀造反，而且他已測算出沐英病重，和藍玉商討如何穩定西南就能夠解釋了。

“詳細說來。”

周宣見老朱面色緩和，也就你沒那么害怕了，于是提出了早已設想好的策略。

“臣認為，西南山高林密，多有毒瘴氣，而且道路閉塞，若是派出大軍征討，將士不習慣氣候，補給運輸困難，此為難點一。”

“西南僚人，以及安南土人，皆世代生活與此，對地形山川極為熟悉，朝廷大軍到時，可化整為零遁入深山，伺機襲擾，而我大軍無法與之決戰，空有一身力氣卻無從施展。”

“所以臣覺得派數十萬大軍前去征討西南，性價比并不高，甚至會因諸多因素而敗北，嚴重影響我軍士氣，此戰可能要拖上許久，成為大明的一大負擔。”

朱元璋眼睛一亮，之所以遲遲沒有下定決心征伐安南，正如周宣所說，對西南用兵困難重重，他不敢用幾十萬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臣昨日同涼國公討論過，認為平定西南，不需要數十萬大軍，萬余以山地戰為擅長的將士足以，不過兵源要選取西南當地人為宜，加以嚴格訓練，輔助兵甲軍械，便可平定西南。”

周宣侃侃而談，卻讓朱元璋皺起眉頭。

本以為這小子會給他一個驚喜的平定西南方案，不想卻只是建立一支萬余人的山地營，未免過于兒戲了。

他在心里嘆息一聲，周宣雖是人才，卻是個文臣，沒有領兵打仗過，對于戰爭的認識還是太過膚淺。

云南鎮撫司擁兵十五萬，且多配備火器強弩，已是一支強軍，而當地土司卻時常反叛，即便沐英親鎮云南，叛亂依舊不斷，更不要說安南了。

安南對于大明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國家，但畢竟擁有數百萬人口，可戰之兵不會少于八十萬，老朱雖未親臨云南，卻也聽聞安南國人全民皆兵，婦孺老幼皆可上陣，這力量容忽視。

區區萬人就想滅掉安南，在老朱看來是癡人說夢。

不過老朱對周宣的懷疑卻打消了，這小子確實是一心為大明著想，沒什么私心。

“行了，此事再議，現在要緊的是，沐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又有誰能鎮守云南。”

朱元璋基本上認定了沐英會病逝的事實，否則云南鎮撫司不會用那樣的措辭，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候，還得選出合適的人選。

藍玉是大明最能打的將軍，但把他派出去，老朱是不放心的，一方面是漠北一戰雖打殘了蒙元，但黃金家族的血脈未絕，隨時可能卷土重來，需要藍玉時刻準備北上抗擊。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藍玉這人用起來順手，但他不好控制，云南可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保不齊他在云南久了，自封一個平西王什么的。

若周宣知道老朱此刻內心的想法，肯定會補上一句，歷史上確實有個平西王，不過要三百年以后才生出來......

“萬歲，臣認為，平西侯還可以搶救一下。”

周宣沉吟著說道，歷史上的沐英不會在這個時期病逝，雖說現在歷史脈絡出現偏差，但大體上還是按照脈絡進行，說不定有轉機。

朱元璋一拍大腿，才想起來周宣可是精通醫術的！

當然，周宣自己是不承認的，無非就是知道一些現代醫學的皮毛，哪里來的精通，真要讓他當醫生，也是個殺人的庸醫。

“周愛卿，朕命你即可前往云南，若能治好平西侯，定有封賞！”

“啊？”

周宣差點沒抽自己這張多話的嘴，隨口說了一句，居然被發配云南了，現在的云南沒有香妃，只有瘴氣啊！

可老朱都用了朕這個稱呼，也就意味著他的話就是圣旨，自己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違抗啊！

“臣遵旨，但臣有個要求，請毛驤指揮使與臣同行，也好有個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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