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按照齊木空助的意思,門后似乎正藏著一個時空穿梭儀器。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新世界的大門敞開,里面的世界卻是夏上始料未及的普通。
這里鋪著傳統的榻榻米,房間中央擺著一個相對協調的圓形木質舞臺。
“是我設計的!可以360度無死角地觀看舞臺演出哦。有興趣幫我把把關嗎?我最近在排演節目,一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哈哈,開玩笑的,當然不可能太麻煩夏夏你啦~隨便坐。”
黃毛終于舍得卸掉那個張牙舞爪的飛行器,然而一邊溫柔地解說的同時,一邊缺剛拆掉恢復自由的噴氣管砸向這個房間里的第三個人的腳趾,順便咬牙切齒地打斷赤司的動作,“我讓你坐了嗎?”
——當然被阻止了。
赤司不動聲色地把手上的破爛隨意丟開,于是那個可憐的命途多舛的小東西不僅慘遭蹂||躪,還當場倒飛出去狠狠地嵌入墻體,受了一遭二次傷害。
整個房間撼三撼,然而給夏上端茶送水的機械臂卻穩穩當當。
等小朋友應付完一堆機械臂過分殷勤的服務,房間內的燈陡然熄滅,應當是舞臺位置的正上方開出一盞聚光燈,舞臺上突然出現了兩位少女——夏上差點被嚇了個趔趄,倘若他不是剛剛坐下的話。
泰坦尼克號的bgm響起。
然后那個怎么看都像是他親媽的白發女仆,對著另一個怎么看像是女體他爸的jk少女“撲通”一聲跪下。
夏上:?
屏幕外的齊木楠雄(來不及emo版):?
夏上:“我懂了。”
齊木楠雄:?
赤司:?
你懂什么了?
夏上:“是愛情。”
赤司:“可是編劇是個變態。”
夏上:“我看了三十部變態寫的八十集以上的都市言情劇。如果是恩愛開局,兩人一定歷經波折,相看兩厭,步入墳墓,但如果是天崩開局,男女……女女主就會有一整部劇的時間破鏡重圓,締造美好的超生家庭。”
赤司:“可是編劇是個變態中的變態。”
夏上:“你聽著,我給你分析分析……”
百合子含情脈脈道:“哦,我的上帝啊,親愛的齊木楠子小姐,瞧瞧呢,我敢打賭,世界上沒有你這么美麗的姑娘!哦我親愛的女孩,姑娘,你簡直是造物主的奇跡,大自然的饋贈~我該怎么去愛你?”
夏上:?
赤司:
屏幕外的齊木楠雄:……
合著人物性格是投骰子搖出來的啊。還有這尷尬至極的翻譯腔是怎么回事?
然而被稱為楠子的粉發少女卻冷靜回答:“你誰?”
那不加矯飾的明顯屬于齊木空助的聲音響起,“啊咧~好不容易再次見面,楠子小姐居然失憶了!好可惜,是什么使得相愛的兩人無法相認,是什么使得這對情侶長久分離呢?這還得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講起,有個叫百合子的姑娘遇到了楠子小姐……”
這失憶梗為何如此狗血俗套!還有別把父母愛情改編成奇怪浮夸的性轉舞臺劇,強行灌輸給別人的兒子啊!
“啪——”齊木楠雄眼鏡又雙叒裂開了。
-
小鬧劇很快就降下帷幕。
齊木空助笑嘻嘻地退出房間,頭頂環繞360的播報明明還在進入倒數,房間就猝不及防地陷入一片漆黑,燈甫一熄滅,榻榻米地板仿佛變成了一塊絕大的地面屏幕。
以夏上坐著的地方為中心,向外發散起點點微光。
那微光很快放大,閃爍成一道道綴滿星辰的夜之倩影,隨著呼吸的輕微起伏,緩慢流淌。
就像是摁住了時間的脈搏,它躬身喘氣求饒,氣息奄奄著迎來死亡……
先是細微的風輕飄飄搔過臉龐,沒過多久,風聲越來越大,爭先恐后地往他褲腿里鉆,把他身上的布料甩得獵獵作響,又扯著耳朵呼呼吹過去。
夏上被空投到萬米高空,低頭看,暮色正籠著一座大都市的榮光——
高聳碧霄的摩天建筑仿佛要扎破他的腳趾,燈光稠密得如中宵繁星,千萬只雪白透亮的窗洞像千萬只雪白透亮的眼睛,數不盡的點點火光編織成橙光熠熠的大網,隔著云幕,反暈出一片朦朧的煙靄。
頭頂,圓月分輝,映照下來,明河共影。
他第一次從這么高的地方鳥瞰整個學園都市,像是看見一只能吞吐萬物的蟄伏著的巨獸。
失重感降臨得很突然,一瞬間就睜不開眼睛了,夏上快速地降落,像是失去了羽翼的鳥兒,一頭扎向廣袤的大地。有什么東西在撕咬著他,尖銳的牙齒將他磨得粉身碎骨,渾身的血管緊繃到疼痛。心團吧團吧被攪弄成一腔爛泥,喊也喊不出,四肢僵硬地仿佛都飛了出去,動也動彈不得。
夏上的腦門子冰涼,腦海中荒誕地跑過自己化為漿糊的慘狀。
與地面越來越近,汽車慘白的筒子光快要打到他臉上的時候,夏上終于得以發動能力。
一屁股砸上垃圾桶,把螺絲彈得滿地蹦跶。
夏上癱坐著,眼前呼嘯而過的光影照到兩棟樓宇之間狹窄黑暗的過道里來,追得雜物的影子滿小巷亂跳,直飛到兩三層的高處。不知名處吠聲似沸。
緩了好一會兒,直到心臟落回肚膛,知道自己算是降臨了人間,夏上才“哇”一聲叫出來,回了魂。
-
這個學園都市相較夏上從小熟知的那個,不減繁華。
而學園都市的變化也并不能稱之為翻天覆地,某一根血管,某一塊肌肉,還保留了十幾年他原本的樣子。遠處,巨大的風力發動裝置的螺旋葉片慢悠悠地轉著,夏上數著發電機沿沿著那棟像蟑螂一樣的大廈所在的街道行走,做著孩童時期才樂此不疲的舉動——齊木楠雄工作忙,夏上一個人在家做完了作業就會很無聊,沒人陪他玩,他就搭個電車,隨機去往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像只幽靈,游蕩在學區的大街小巷。
年輕人火氣旺,從萬米高空掉下來的冷汗把他的衣裳打了個透濕是不錯,夜風也是徹骨的寒,可夏上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他在陌生卻又熟悉的學園都市放肆奔跑、跳躍,伸長了脖子張望,爾后向每一個被他嚇到的路人誠懇道歉。
這里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萬分新奇有趣的。
銹跡斑斑的老式飲料自動販售機剛出廠的嶄新面貌,八號電車售票員和藹阿姨年輕十幾歲的漂亮容顏,計劃拆遷但資金遲遲不到位只能繼續荒廢的游樂園……
他也在目不轉睛地打量那些多年后已經銷聲匿跡的大小餐飲店,無一例外地緊閉著大門。
夏上實在是太餓了,他在學園都市走了大半宿后,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把赤司帶回來的水果罐頭先吃了,他還是比較喜歡吃黃桃的,但可惜,他肚子里現在就只有半杯茶水,剩下半杯灑在了萬米高空,估計有幾滴落在了自己的后脖頸吧。
也不知道赤司掉到哪兒去了,在孤島上大半天探險所建立起的良好友誼,有點讓他放心不下這位臨時戰友。
不過再怎么樣也不會像他這樣狼狽吧。
“咕——”
好餓,想死。
面對這生存危機,但夏上也不是全然束手無策,他要趕路,去到十七區的某個小巷。那里住著他爺爺齊木國春一家。
如果天亮之前他能到那兒,善良的老好人齊木久留美會留他吃個早飯。
頭頂的大屏輪流播放著六神通的新劇預告,不得不說,那個護妹自戀狂確實挺帥的。夜巡的飛艇路過,因為飛太高而略顯稀薄的光幕下浮起震動的塵埃。
如果在此之前遇到了赤司的話,夏上想,他可以讓對方跟著自己共蹭一頓熱飯。
-
“不用擔心啦。”
空助伸手拍了拍鏡頭,一種很悶的聲音被制造了灌進齊木楠雄的耳朵,“他已經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投放時空是十四年前八月十日的學園都市,等到半年后那個時空的他誕生,他就可以回到現在的時空了。這回保管是個漂亮的落地姿勢~”
齊木歪著頭像是在思考,玫紅色的眼睛空洞無物地看著空助,“他的茶杯被絞碎了。”
學園都市的科技在近年來飛速發展,但時空穿越一直都是禁忌。
每年都有偷偷實驗引發的人為慘案曝光,搗成尸泥的也有。
他的聲音極其冷,是這個情緒常年穩定的超能力者罕見的暴怒的征兆,換作往常,熱愛裝瘋賣傻的金發的哥哥一定會哼哼唧唧地糊弄過去,或者飛快認慫,咕噥著“我的科技可是領先世界一百年的”“計算這么精準分明是最安全了”……
不過這回不一樣。
很多親戚總是會感嘆他們兄弟完全是兩種性格的極端,一個是高傲的天才,一個是隨和的普通人,一個文雅淡漠,遠離人群,一個大條悅色,和任何人都能相處很好。但他們骨子里其實一模一樣,一個賽一個的擁有著有別于同齡人的忍耐孤寂的能力,和認定某件事就必行的倔強到倨傲的堅決。
“因為有必要。孩子是為父母指明未來的人,不能對父母的過去一知半解。”
「冒著生命危險。」
“有必要。”
別人都說夏上完全是一方通行的翻版。
齊木空助看著夏上從只剛破殼而出,羽翼方干,渾身都是灰色絨毛的幼崽,慢慢長成羽毛光鮮靚麗,躍躍欲試著從窠臼邊緣躍下展翅的成年白鴉,就像是從前看著弟弟慢慢長大。夏上像他的父親一樣,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子,捧在手里,軟乎乎一團,胖歪歪一灘,貼在他的懷里,就算是不高興的放聲大哭或者是不耐煩的鄙夷注視,也珍貴美麗得堪比上百盎司的黃金。
做哥哥的向來成熟地將自己放在一個更為年長的位置上,齊木空助放輕了聲音,滿心滿眼的都是柔軟,“他要親眼去看,他要親自去判斷,他不能從別人的話中知道父母是個怎樣的人。未來就是這么走出來的。”
這和齊木空助一直以來所展現的那面不一樣。
像是勃郁的意氣發了酵,尖銳的山峰收住了勁,刺耳的音響化為了圓潤,湍急的河流匯成了江湖。
齊木楠雄有自己的看法。孩子應該是簡單的,高興就笑,不高興就哭。孩子是自由的,父母不應該那么自私,「他不該為了我們而活,他有自己的人生。」
“對,所以你也不該為他做出選擇,他有選擇的權利。在他看清楚一切過后,會有自己的判斷的。”
世界上最聰明的哥哥如是說。
-
夏上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aelerator!”
雖然沒有拐杖,但對方這些年的變化實在是微乎其微。只匆匆一瞥,夏上就認出來了。
他滿懷希冀地跑向那張面露驕矜的瘦削少年。一方通行未曾施舍給他一絲反應,對方無動于衷地定定地低著頭顱注視自己腳下踩著的某物。
跑得近了,夏上才看清一方踩的是什么。
那是一個人,裙擺破爛,四肢扭曲,七竅流血,亞麻色的頭發胡亂地鋪在井蓋上。
后知后覺地,一方通行轉移過來的目光里帶著漠然的審視,隔著雜碎的發簾,瞳孔里是死一樣的寂靜,好像覺得無趣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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