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之后沒多久，學校便正式開學了。

        高一上學期還不用上晚自習，姜瑤的班主任宋璐喜歡在放學前進行小作文演講，周遲一開始打算在班級門口等她，后來還是放棄了這一打算。

        因為宋璐每次演講完，出教室門看到他時，態度都很不好，懷疑周遲和他班上女同學談戀愛，周遲丟不起這個人，以后都在教室等姜瑤。

        宋璐宣布放學后，姜瑤把桌上的作業一股腦塞進書包里，拿起兩罐牛奶，一蹦一跳前往周遲教室。

        她站在教室后門，掃了眼沒有其他人在，清了清嗓子，“咳咳。”

        周遲看到她，開始收拾書包，沒成想姜瑤今天還準備了才藝要表演。

        “請注意！請注意！高一八班的周小遲同學，你爸爸拿了兩瓶旺仔牛奶要給你！”

        周遲手頓住，神色復雜地看著姜瑤。

        “哇！你爸爸好愛你哦！”姜瑤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遲的表情，分飾幾角生動地演繹旺仔牛奶的廣告。

        她一邊鼓掌，一邊高聲演唱，“父親~父親~我好愛您！”

        “兒子，這是你最愛的——”姜瑤走到周遲身邊，高高舉起那瓶旺仔牛奶。

        這時，空曠的教室講臺突然傳來“咚”一聲聲響，一個男生捂著頭慌張地站了起來。

        下一刻，姜瑤手中的旺仔牛奶也不旺了，她手一松，掉到了地上。

        對姜瑤來說，這不是頭撞到講臺的聲音，是她被按在斷頭臺砍掉頭的聲音。

        姜瑤一動不敢動，第一時間看向看戲的周遲，眼神控訴他為什么袖手旁觀不告訴她！她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她臉還要不要了！

        講臺上的男生也不知道該這么辦，要是說自己沒聽到肯定也沒人信，但要是說自己聽到了，這個女生的眼神讓他合理懷疑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男生臉都憋紅了，丟下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后溜之大吉。

        周遲嘆息著彎腰撿起地上的那瓶旺仔牛奶，擦去上面的灰，后悔自己沒第一時間沖上去捂住她的嘴。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有人！”姜瑤羞憤地跺腳，誰能想到講臺下面還藏了一個人啊！

        周遲冤枉：“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姜瑤氣鼓鼓的，“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錯！那個人是誰啊，為什么還藏在講臺下面。”

        周遲：“是來送直尺的。”

        姜瑤：“送直尺去講臺躲著干嘛。”

        周遲無奈，“是數學課在黑板上用的直尺，他們班上課借走了。”

        姜瑤：“那他哪個班的？”

        周遲剛想說“不知道”，但看到姜瑤的眼神，和倉皇逃走的男生有了一樣的感受，確實有點滲人，咽了下口水，“我可以知道。”

        “這還差不多。”姜瑤做了個縫住嘴巴的手勢，“要是這件事傳出去了，第一個拿你是問！”

        走去地鐵站的路上，姜瑤還一直在想這件事，越想越想找個地洞躲進去，看路上的每個人都仿佛在笑話她。

        姜瑤憤怒地掰開易拉環，然后想起手里的這瓶是掉地上的，扭頭塞給周遲，從他手里拿走另一瓶。

        “給你打開了，不用謝。”

        周遲：“”

        他低頭看著這瓶牛奶，其實他不想喝，因為地鐵站不給吃東西。

        周遲想了一下，還給了姜瑤，“還是你喝吧，兩瓶你都喝掉。”

        “算你識相。”姜瑤大口灌了幾下，“周遲，我宣布遇見你就是我最倒霉的事情！”

        這周遲就聽不下去了，“我還沒和你計較，剛才你對誰喊兒子，你是誰爸爸？”

        姜瑤詫異地看著他，“原來你能聽見啊。”

        她空出的那只手粗糙地摸了一遍周遲的兩只耳朵，“兒子你居然能聽見了！爸爸太高興了！我宣布，這是爸爸今天，不，這輩子最好的兩個消息之一！”

        突然被咸豬手襲擊了一把的周遲：“”

        “別動手動腳的。”周遲把她的手打下來。

        姜瑤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了他前面，沒事人一樣繼續仰頭喝牛奶。

        周遲覺得自己不應該，至少現在不應該，問出這樣的問題，“另一個好消息是什么？”

        姜瑤對著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當然是兒子你出生的那一天啊。”

        “那一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你就那樣出現在我面前，對我喊了一聲‘爸爸’！”姜瑤特地加重了最后兩個字，唯恐周遲錯過了重點。

        姜瑤抖完機靈，怕周遲追著她打，小跑走了。

        周遲：“”他看著藍白校服逐漸變小的背影，嗤笑。

        誰要追你，小學生行為。

        等周遲走到地鐵站，姜瑤正為難地看著那瓶旺仔牛奶，他堵著的心一下子舒暢了不少。

        周遲故意裝作不知道，“怎么了？”他捂住嘴，“不會是地鐵站不讓你進吧。”

        “這次怎么不說‘不能嘴對嘴’了？”

        姜瑤想起這件糗事，心里更悲憤了，仰頭一口氣喝完了所有，喝完用手擦了下嘴角，“爸爸自己喝完，不用兒子操心。”

        她扔掉易拉罐，挑釁地對著周遲笑。

        周遲：“我也宣布一件事。”

        姜瑤：“？”

        周遲：“遇見你，也是我最倒霉的一件事。”

        姜瑤不以為意，“你才知道啊，我就是女媧派來懲治你的！”

        周遲：“喲，這次是東方神仙。”上次同樣的話，姜瑤說的是上帝。

        姜瑤：“求同存異懂嗎？這是東西方神仙達成共識的一件事。”

        兩個人斗嘴搭上地鐵，吵到最后兩個人都不想理對方，也沒有坐在一起。

        突然間，周遲自顧自笑了起來。

        姜瑤古怪地看著他，“你笑什么？”

        周遲止不住地笑，抽空回答她：“想起你第一次坐地鐵的時候。”

        姜瑤：“”

        她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姜瑤站起身，瞪他一眼，走到看不見周遲的地方坐了下來。

        說到她第一次坐地鐵，也是兩三年前的事情。南城很早就開通了地鐵，但是離他們的小區很遠，所以公共交通工具還是坐的公交車。

        姜瑤不知道坐地鐵帶了水杯都要檢查，她新奇地看著自己的書包經過安檢儀。

        安檢員指著她手里的水杯，面無表情說：“喝一口。”

        姜瑤不知道為什么要喝一口，問周遲：“安檢員這么辛苦嗎？”

        連水都喝不到一口。

        周遲不耐煩，“讓你喝一口就喝一口。”

        姜瑤猶豫了，但周圍所有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她遞出自己的水杯，“這是我新買的，你可以不對嘴喝嗎？”

        那一瞬間的感覺，和今天差不多。

        姜瑤難以形容那一瞬間周遭的安靜，以及三秒后爆發的哄堂大笑。

        反正她已經打算好要早早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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