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梅凝雪苦等了一夜,現在又被春玉綴有意譏諷,心里更加苦悶無比。果不其然,毫無征兆的又犯了病。渾身出著涼氣,嘴里直喊冷。奶娘喂了她幾口粥,由于咳嗽劇烈,再吃不下去。奶娘沒辦法,只好拿了湯婆子來,放置被窩用來取暖。卻不知,那涼氣從里往外出,用這個方法,也是不頂用的。沒過多久,梅凝雪就把身子縮成一團,虛弱的喊著:“奶娘,我渾身好冷…”
奶娘犯愁的看著她,這剛嫁過來就生病,若被人知道了,準會笑話。但是見她痛苦的樣子,又不得不撂下這些顧慮。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就去熬藥…”
唐小像整理好了妝發,便匆忙走了過來。奶娘拿著一包草藥正要出門,見了她,便說:“你去把藥熬了,記住,先用武火燒開,再用文火慢燉。”
“ok,ok。”唐小像接過草藥,朝她做了個手勢。
奶娘一臉懵的問唐小像:“你說什么?”
唐小像轉而尷尬一笑:“哦,沒什么。”
“別磨蹭,快去。”奶娘一邊催促著,一邊擤了把鼻涕,朝鞋底抹去。
見此,唐小像皺著眉,快速走開……
趁著熬藥的空當,奶娘替梅凝雪脫下那身紅色的喜服,又換了身寢衣。然后拿著喜服,悄悄來到外間,摸著上面精細的花紋,輕輕嘆息:“唉,琴瑟和鳴。若真的能夠夫唱婦隨,就阿彌陀佛嘍。”
……
夜深露重,秋蟲低鳴。
弘歷坐在案前,拿起那方帕子,獨自出神。帕子上的月季花,他已經看了無數遍了,還是看不夠。
“她到底是誰…”一陣思緒涌上心頭,這顆想見帕子主人的心,在一次次的猜測中,變得更加迫切了。
小廝挑著燈進來了,走過去小聲說道:“今兒個,三阿哥被皇上訓斥了。”
“知道是何事嗎?”弘歷將帕子收進抽屜里,神情嚴肅的問。
“聽當值的太監說,皇上惱他老往戲園子跑。他頂了兩句嘴,便被罰跪了兩個時辰。直到皇上用了午膳,才容他回府。”小廝往前挪了挪,將打探來的消息都說與主子聽。
弘歷摸著下巴嘀咕著:“戲園子…”
“要說,這聽個回把的,也沒什么。可他跑的太勤了,全然不顧及自個的身份。那外頭的戲園子,可是什么人都能往里頭跑的。你說他一個阿哥,進進出出的,這算什么事呀?”小廝也弄不明白。
弘歷低頭沉思:“宮里不是沒養戲班子,個個都清閑的很。這現成的不使喚,偏往那魚龍混雜的地方跑,難怪皇阿瑪會生氣。”
小廝想了想,猜測道:“皇上一心忙于朝政,根本沒空有這閑情雅致的,戲班子自然也就撂在一旁了。興許三阿哥是嫌他們長時間不排戲,未免會松懈懶散了,才會去聽外頭的梨園戲。”
弘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盯著小廝手里的燈籠,朦朦朧朧的光線,讓人有種犯困的感覺。
小廝瞧他神色倦怠,便笑著說:“天色不早了,爺早些去歇下吧。”
弘歷眼見著小廝出了門,突然大喊一聲:“回來!”
小廝挑著燈籠,又忙不迭的調頭跑進來:“爺,怎么了?”
“你說…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才會喜歡月季花呢?”弘歷一臉認真的問。
“奴才只知,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常百姓,皆喜牡丹花。那些女子頭上戴的,身上繡的,也常見此花。至于月季花…倒是極少有人注意。莫非,這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女子?”小廝本不愿意回答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可見主子正認真的看著他,等著他解答。也只好硬著頭皮,一本正經的回了話。
弘歷聽了,又開始愣神。小廝奇怪的看著他,也不知他到底在想著什么。片刻,就見他揮了揮手,表情呆滯的說了一句:“下去吧…”
小廝應了聲,雙腳剛踏出門檻,便飛快的跑走了。主子向來愛較真,只要他弄不明白的事情,那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弄出個所以然來,才肯罷休。譬如這方帕子,一個圖案而已,他又怎知這帕子的主人喜歡月季花呢?有何依據?靠的是胡亂猜測,這不是扯淡嗎?說不定,人家另一方帕子上,繡的魚蟲鳥獸啥的,也指不定呢。小廝乃一介草民,懂的只有柴米油鹽,對于主子突然冒出來的奇言怪語,自然是應付不了。所以此時,他生怕屋里再次傳來主子的聲音,揪住他問一些不切實際,且幼稚可笑的問題。唯有溜之大吉,豈不快哉。
屋里的弘歷又將帕子拿了出來,撫摸著那朵月季。乍一看,好似菊花。可那菊花有寧可枝頭抱香死的執拗,這點,月季明顯與之相悖。不覺中,心里又想起那晚的場景。那女子戴著猙獰丑陋的昆侖奴面具,清瘦的身姿,輕快地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一方柔軟帕子。雖未見其容顏,可那一抹神秘之中,卻是惑人心神。人但凡戴上面具,就好比戲子,撲朔迷離兩不真。前有蘭陵王馳騁戰場,因容顏過于秀美,從而戴上兇神面具,以增威懾力。故而那張臉,唯揭面可知。
“月季元來插得成,瓶中花落葉猶青。”弘歷喃喃著,莫非這便是月季的獨特之處。就如一個已經不見的人,可那抹身影還猶記心中……
秋光老盡菊花瘦,待最后一片葉子落盡,光禿禿的樹枝,再無風光。北風呼呼吹來,夾著冰涼的雪,吹到人臉上,生冷生冷的。年輪瘋轉,過了一個秋,又來了一個冬。
沒想到穿越后,唐小像迎來的第一個冬天,竟是在殷府。這府上后院里的一棵柿子樹上,已經熟透了的柿子垂掛于枝丫。秋去冬來萬物休,唯有柿樹掛燈籠。遠遠的,一片橙紅。雪落了一層又一層,壓的樹枝更加低垂了。唐小像光看著嘴饞,卻遲遲不見府上的人去摘。
奶娘看著也是嘴饞,第二天一大早的,便去問正在院里掃雪的小廝:“那后院的柿子都熟了,怎么還不摘下來呢?”
“老太太說了,那棵柿子樹呀,誰都不許摘那上頭的柿子。到了冬天,留給那些覓不到食的家雀吃呢。”小廝停下,用手朝后院指了指。
奶娘不禁唏噓:“喲,這是發的菩薩心腸呀,怪不得活這么大歲數。”
“可不是嗎…”小廝笑了笑,繼續掃雪。
這下了一整天的雪,剛消停一柱香的時間。這會子,又開始雪飄如絮了。奶娘抬頭望了望天,說道:“你瞧瞧,又下了。”
小廝朝手心哈了一口氣,搓著手,頗為氣惱:“這塊掃完就不掃了,回屋烤火歇著去。”
奶娘將手伸進袖籠里,笑呵呵的走了。
梅凝雪坐在床上,抱著暖爐,手指輕輕摩挲著暖爐套子上的玉穗子,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落雪。
唐小像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紛紛揚揚的雪花。觸手即化,條條水跡,好似淚痕。握住手,卻又抓不住任何。
“雍正三年的第一場雪…”
“繁華的大都市,也下雪了嗎?”
出神間,余光瞥見奶娘正踉踉蹌蹌的急著走來,鬢邊不知何時,還新別了一朵梅花。看著她走起路來十分急切,而又不得不留意著腳下的滑稽樣子,唐小像不由笑說:“您老慢點走,當心腳下打滑。”
她走到唐小像跟前,只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丫頭,這會子又下雪了,別人都躲在屋里頭不出來。趁著這個空當,你悄悄的去后院,摘兩個柿子來吃。”
這聲丫頭,喚的很是親切。唐小像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那個兇巴巴的奶娘嗎?想起她前幾日也是病了一場,直到今兒才算好透。這會子剛有食欲,熱乎的飯不吃,卻要吃那生冷的東西。也不怕吃了,心里會不舒服。
唐小像有些擔憂:“您的病剛好,那柿子被雪水淋過,里頭冰扎涼的,能吃嗎?”
“不礙事,我這心窩里正燥的慌,就想吃點涼的。”奶娘摸了摸胸口,又不由舔了舔嘴唇。唐小像仔細一瞧,她那嘴唇干裂的已經起了一層白皮。怕是心里頭上火,見到那冰的涼的,才會這般迫切的想吃到嘴里去。
“您老若是想吃,那我就去摘幾個來,讓您解解饞。”唐小像說著,便要邁步走。
奶娘見唐小像穿著淺幫棉鞋,便慌忙叫住她:“后院積了很深的雪,還沒人去清掃呢。你就穿這個去,定會浸濕了鞋襪。要不,去屋里換雙深筒靴子吧。”
唐小像想到那雙深筒靴子,本是放在門旁晾曬,卻不巧風雪來得急驟,將靴子浸濕了大半。只能等改日天放晴,才能曬干了穿。加之,腳下的這雙棉鞋被捂的很暖和,也就懶得再去換鞋,只無所謂的說道:“沒事,等著,我去去就來。”
奶娘沒再說什么,攏了攏袖口,掀起門簾進了屋。外頭的雪,依然輕盈的下個沒完。唐小像裹緊了衣服,便緩緩朝著后院走去。
周遭風聲呼嘯,四下望去,空無一人。這會子,丫鬟小廝們,怕是都在屋里生著炭火,烤火取暖呢。待步入后院,那瓦檐結著冰錐,晶瑩剔透的泛著冷光。柿子樹上,已經停落了好些只鳥覓食。這里的積雪果然很厚,一腳踩下去,發出咯吱咯吱的沉悶聲響。沒走兩步,鞋襪就濕了。唐小像輕輕跺腳,欲將鞋面上的積雪抖落。哪知,這一跺腳,竟然驚飛一樹的鳥。
唐小像走到柿子樹下,踮起腳,伸手去夠離她最近一個枝頭上的柿子。奈何反復夠了幾次,還是摘不到。四下望了望,卻沒看到有摘柿子用的夾桿。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爬樹了。
樹干落了一層雪,上面濕漉漉的,鞋踩上去直打滑。還好唐小像小時候有爬樹的經驗,改用雙腿夾住樹干,一步步向上挪移。所以,沒費多少力氣便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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