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許柏言低頭冷靜下來說,“跟您沒關系,杭老師,您對我挺好的……是我不想干了。”
杭朔干坐在旁邊不吭聲,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答錯了題卻找不到錯誤的傻瓜學生,不明白為什么本來還好好的許柏言突然就要撂挑子走。昨晚為了看著許柏言這臭小子打點滴他都沒怎么合眼,現在整個人都快困蒙了,他還要一個勁兒地跟自己打太極。
忽然,杭朔余光瞥到許柏言脖子上還未完全消失的青紫,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摸,
“還沒消下去嗎!
這突然的“曖昧”,打得許柏言措手不及,他感覺到了杭朔指間在自己皮膚上摩挲的點點溫熱,就像每一次的夜晚,杭朔的指間在他身上四處游走,穿梭在腰間,亦或是流連于胸前,細膩的皮膚紋理,壓抑不住的喘息和順流而下的熱汗順理成章的,杭朔自然地單手附到許柏言的脖頸后,把他身子順勢就要樓過來,許柏言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警覺出這是杭朔慣用接吻的伎倆,他一下子掙脫出來,兩人皆不知所措。
杭朔:“……”
許柏言:“”
“真是想回家了?”良久,杭朔才打破尷尬,他的嗓音不知為何越發沙啞的厲害。
“嗯!痹S柏言趕緊誠懇地回答,
“你是不是”杭朔剛要開口,來電鈴聲卻驟然響起,他眉間閃過不耐,重重吸了口氣才接起來,“怎么了?找到了,人沒事,在外面知道了,不遠,二十分鐘回去。”
劇組有事要處理,杭朔隨即站起身來,身子卻晃了晃,仿佛一瞬間天地旋轉,他看著渾身上下快沒一塊好皮肉的許柏言,無奈又內疚,吸了吸鼻子,摸遍全身上下的兜,才勉強掏出幾張紙幣,
“哥現在急著走,這幾天暫時沒空顧得上你,你,老實待著,過幾天我去給你買票!
他這一聲自稱的“哥”讓許柏言莫名其妙,他膽子小,從來不敢和杭大導演“稱兄道弟”,對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尊重有加。今天聽見這個字從杭朔嘴里說出來,感覺怪怪的,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么情節?
許柏言抬起頭看向杭朔,可是那人一溜煙似的,拿起鑰匙和外套頭也不回地就推門走了。
許柏言還有些低燒,總感覺身上一會涼一會冷的,他拿了已經被杭朔充滿電的手機又躲回被子里去,點了點那人留下來的錢,算上塊毛八分,九百多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幣,真不賴,全給了小護士,讓她給自己換到微信里,許柏言開始緊盯著回家的候補車票。
第二天,他胳膊腿的都好了不少,人也精神抖擻,就是還沒搶到票,杭朔也沒來,許柏言也樂得清閑。
第三天,許柏言在醫院里逛上逛下,跟護士姐姐套近乎,盯了一天的車票界面,候補卻連個動靜也沒有,護士姐姐安慰他,“別擔心,越往后越有零零散散退票的,過不了幾天就搶到了!
許柏言跟著幾個大爺坐在引導臺旁的板凳上,他裝乖地問,“姐姐,那我這個住院費一天是怎么算的啊,我現在手里也就不到兩千。”
“你大哥已經給你付過了,兩個星期的!迸赃呉粋拿著本子的護士說道,“不用擔心,安心在醫院里休息,你這傷一個星期就好利索了!
“哦哦,原來我哥付了啊,謝謝您。”許柏言對著小護士笑道,
“沒事。”拿本子的護士只看了他一眼,就有點害羞地低下頭去繼續奮筆疾書寫本子。許柏言優哉地躺了一個下午,托護士姐姐的福,他晚上吃飯時候拿起手機一看,系統提示候補車票兌換成功,時間今晚九點四十。
“這么刁鉆?”許柏言看了看表,才剛七點,他胡亂扒拉幾口飯就翻身下床把行李箱拖了出來。
“這么晚,你哥哥來送你嗎。”護士推門進來看見了許柏言收拾行李,“正好把住院費退給你們。”
“啊,沒事。”許柏言撓頭,“我告訴他了,發|票您幫我給一下吧,我著急走!
護士勉強答應了,許柏言在樓下便利店買了兩桶泡面,就拖著破行李箱,一路咣里咣當地走了。臨上車的時候他猶豫再三,手機始終停留在杭朔的微信頁,不知道怎么該跟他解釋才好。
乘車大廳臨近十點依舊嘈雜,各種快餐店內燈火通明,人影穿梭,檢票員大聲招呼發愣的許柏言,“小伙子,往前走,趕緊著!”
“噢噢,抱歉抱歉,”許柏言手忙腳亂,找出二維碼一通亂按,上了車一開機,滿屏的垃圾娛樂短訊,他往下一條條刪除,手指忽然僵住。
“當紅小生白景天劇組熱吻”“白景天劇組戀情”“白景天劇組被強吻”
許柏言當機立斷,不假思索“啪”地就點了進去,他看到簡短的配文底下狗仔發出的滿屏水印的動態圖,黑漆麻烏的劇組戲臺過道,白景天穿著扎眼的白羽絨服緊緊靠在木質隔板上,抬著頭和前面門里的人激烈地說著什么。
高糊畫質下,依稀可辨白景天精致清秀的側臉和高聳的鼻梁,他臉頰動得飛快,神情緊張,像是在爭吵,又像是在辯解。他對面的男人穿著熟悉硬挺的深色棕大衣,身形修長,突然快步向走白景天來。男人劉海長長,下巴硬朗,兩頰鼓鼓,仿佛被氣得不行,突然一瞬間男人身形一晃,向前撲去,霸氣的吻住了白景天的嘴。而白景天也伸出手死死摟住男人的后背,仰起頭承接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皆重重疊靠在單薄的隔板上,干柴烈火,密不可分鏡頭到這里就漸漸模糊,動圖也戛然而止。
“我操,我靠!痹S柏言仿佛一瞬間被天雷劈中,先前的點點倦意全無,吃瓜吃到手抽筋。他的手機脫手,哐當一聲砸在小桌板上。
“嗯?”旁邊戴貝雷帽的大叔被他吵醒了。
“哦呦!我去。”許柏言恍惚中把傍邊大叔看成了副導演汪泉力,他現在對戴著貝雷帽的大爺已經有了生理上的懼怕感,看到貝雷帽就想到“小土豆”汪泉力,想到汪泉力就會聯想到杭朔,想到杭朔就會想到齜牙咧嘴給自己大巴掌的白景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許柏言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事情來的太突然,只不過,再突然也和他沒關系了。
有的時候,戀愛只在一瞬。失戀也是,只一瞬間,完完全全,干干凈凈,全都什么都不是了。
現代化交通就是快,半日行千里。許柏言一路風塵仆仆,清晨六點準時從東站出來,而后做地鐵轉公交一番折騰回到家,開門發現家里早早就亮著燈。
“媽,我回來了!痹S柏言在門口脫了鞋,發現擺在地上的依舊是自己暑假時穿的涼拖,鞋面上已經落了很多灰。他彎腰打開鞋柜,在角落里拿出自己有些油漬的棉拖穿上,扭頭向家里望去。
他看到媽媽在客廳的一角嫻熟地雙手合十,面前的瓜果香臺上放著兩個小相框,身上穿著他沒見過新裙子,在許柏言印象里,母親總是這么精致時髦,清新淡雅。小時候他總是吹牛說他媽媽是仙子,現在許柏言依舊吹牛,他媽不管多少歲都是仙女。
“媽,我回來啦!痹S柏言笑著看著自己的媽媽,又喊了一遍。
“嗯!痹S母輕輕回應,就再也沒了下文,她依舊優雅直挺地跪在香臺下,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
許柏言的笑容漸漸消失,奔波一夜,他又累又困。他悶著頭悄悄拉著行李箱走回自己的小臥室,臥室門口壘著許多紙箱,把門前擋的嚴嚴實實的。許柏言翻了翻,全是自己從學校快遞回來的東西,扭頭問客廳,“媽,這都是你搬進來的嗎,這么重的東西以后放到外面等我回來再搬就好了。”
沒有回應。
許柏言習慣了母親這樣,他放下行李箱,默默把紙箱移開,開辟出一條進臥室的小道,打開空調,倒頭便睡。
一覺到下午,許柏言昏昏沉沉醒來,打開手機翻了半天全沒有一條正經的消息,出門時還紙箱絆得摔了一跤。他一瘸一拐走進廚房,翻箱倒柜,連包掛面都沒搜羅出來,只有一點點又涼又腥的魚湯。他餓的厲害,拿小勺子嘗試著喝了幾口,魚湯在喉嚨里過了幾過沒咽下去馬上又吐了出來,許柏言嗓子眼騰騰往上反酸水。
捂著嘴干嘔幾聲,許柏言在廚房里難受地叫了幾聲“媽”,皆沒有回應,想來是不在家里。
終于,不知怎么的,他慢慢俯身蹲在地上,小聲地嗚嗚地哽咽起來。
哭了一會,他輕輕從褲兜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面秒接,許柏言抹抹臉,裝作沒事人一樣,“喂,林啊姨,我是柏言。是,剛放假沒多久咱們培訓機構寒假還缺助教嗎,還有位置的話,我想來學校幫忙干幾天活謝謝阿姨,沒事沒事,我都可以的,那我后天就過去,好,好林阿姨再見。”
放下手機,許柏言站起來把魚湯倒了,刷干凈碗,開門走出了廚房。卻發現許母已經回來了,她換了件長裙子,像是出去參加了什么活動,正從放在餐桌上的大袋子里拿出一盒又一盒的打包菜,一下子就擺滿了整個桌面,許母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從廚房里出來的許柏言,對他說,
“吃吧,劇院里叔叔阿姨給你帶的!
許柏言臉上淚痕猶在,他有些尷尬,但又高興地紅著臉走到餐桌旁,“哇,媽,這么多東西,一路拎回來累不累?”
“坐車回來的。給,筷子。”
“嘿嘿,”許柏言接過筷子坐下,“媽你也吃。”
“吃過了,你趁熱!痹S母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對面。
“哦,好”許柏言夾了兩筷子菜,送進嘴里,還是滾燙的。
他邊吃邊說,“媽,我在學校里……看到過你的照片!
“是嗎!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當時站在中間靠右,特別漂亮!
許媽媽在許柏言的記憶里,臉蛋小小,面皮細細,油亮的黑頭發盤起高高的發髻,戴著小珍珠的耳環,或是小小一只的翡翠墜子,身姿窈窕娉婷,像凝脂,如美玉,笑起來眼梢彎彎,酒窩淺淺,是最最好的媽媽。
許柏言每每在練功房練舞的時候,都會想到自己的母親,如果是媽媽來跳,她會是怎樣的呢?跳躍的時候是怎樣的游刃有余,在旋轉的時候是怎樣的流暢自然,在謝幕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優雅自如。他拼命的想追隨母親的腳步,想證明自己的優秀給她看,但是媽媽的目光卻一直都不在他身上,穿過他,看向遠方,最后定格在香臺上的兩只小小的相框里。
他像是個半透明的人,他曾犯了很大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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