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小王!”杭朔回頭向著門后的重重人海喊道,
“哎!杭老師。”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女聲,小王助理齊劉海高馬尾,穿著紅馬甲從層層人墻中矯健地穿梭過來。
她懷里摟著一堆號碼牌,還要從夾縫中艱難夾著厚厚的登記表和紙筆。
杭朔眼疾手快地幫她扶住搖搖欲墜的塑料牌,向她示意身后的許柏言說到,
“給他加個位置進去,稍微靠后點別讓汪泉力察覺,我去里面看著他們剪片子。”
小王好奇地看了一眼杭朔身后的許柏言,說到,“放心杭老師,我來安排。”
交代完許柏言,杭朔側身往里走了幾步打開一間側門就消失了。
許柏言戀戀不舍地看著他的背影,緊張得手心微微出汗。
小王助理回過頭對許柏言甜甜地笑,“走吧小帥哥,我幫你登記下,跟緊我。”
“哦,好。”許柏言按了按口袋里的鋼筆,乖乖跟上小王助理去試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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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來,片子反復制作剪輯了很多遍仍然還是有大大小小的問題,播出來的效果僵硬,特效也做的總不流暢。
杭朔為了這個操心了一整天都沒怎么吃飯,他膩煩汪泉力訂的五花肉,放下耳機轉身就把泡沫盒扔到亂糟糟的桌子上,沖著邊上正歡快扒拉盒飯的汪泉力說到,
“你能不能別每次你喜歡吃什么就一直定什么啊,你逃饑荒?一周都不帶換樣的,天天都是這種肉!”
冷不丁挨罵,汪泉力氣的噴飯,
“不是你說我定什么你吃什么嗎,你前幾天也沒說不好吃啊,這個套餐還貴呢,真是千金難買你愿意,老媽子都沒你難伺候。”
杭朔又焦又躁,不知道是怎么了,早晨那股子無名的難耐感生生磨了他一整天。
他回過頭掠過到機器旁坐著的一排都快熬成“大熊貓”的工作人員,不得不壓下自己的消極情緒。
大家伙兒都已經為這份工作忙碌了兩個晝夜,他一個只會指手畫腳的怎么好意思發牢騷。
杭朔搖了搖沒有水的保溫杯嘆了口氣復又放下,他看了看表,隨后拍手,
“行了,大家吃完了收拾收拾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兩天兩夜都辛苦了,身子要緊。工作明天一結束去飯店聚餐,我請大家吃包間。”
眾剪輯師抬起屁股起身歡呼,沒一會房間里的人就走了個一干二凈。
杭朔抓著助理解決完最后一點事情,挨到最后連汪泉力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
他沒食欲但又肚餓,迫不得已打開盒飯看了看那膩咕得要命,且肥油已經凝固了的大肉塊,杭朔最終還是沒能拿起筷子下口。
他把泡沫盒扔進垃圾桶,轉身去夠自己的眼鏡也打算下班。
汪泉力是個馬虎的,自己搬來的小馬扎總是不知道被他遺忘在哪個角落里。
還偏偏他的屁股就是好這一口,只在自己的馬扎上才待的舒服,搞得小王助理每天為他滿劇組地找,
杭朔沒戴眼鏡,又瞎么合眼地走得急,右腳踢在汪泉力的小馬扎上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他原本沒防備,身子像個大面口袋似的被絆得摔了個倒栽蔥。
只聽一聲悶響,杭朔閉目側臥在地上抓著右腳直吸涼氣,默默忍受著鉆心的疼痛,就是不吭一聲。
他勉強撐著面不改色地爬起來,彎起胳膊,手里的眼鏡被壓了個大劈叉,是帶也不能修也不得了。
杭朔只恨他今生為什么偏偏有個汪泉力這樣的朋友,兩人臭味相投還又在對方的身上互栽跟頭,真是造了孽了!
他無力地瞪了一眼汪泉力的小馬扎,那馬扎在他眼里就像敦實矮小的汪泉力,嘴臉丑惡。
杭朔怎么會跟一個無辜的馬扎過不去呢?
他沒事人一樣地整理好自己發型和衣服,恢復到一臉冷漠。一手拿著自己的保溫杯,一手拎著馬扎關燈開門,右腳微跛地走了出去。
他有些心虛地掩飾著自己的尷尬,一瘸一拐走得飛快,卻看到角落里有個年輕的工作人員正在對著一個行李箱不知道搗鼓著什么。
那蹲著弄箱子的男孩占據了半個過道的地方,令跛腳的杭朔無法神態自如的走著直線快速通過,杭朔只能麻煩地繞開他,心里很郁悶。
而那男孩見了是他,遠遠就站起來要說話,“杭”卻被杭朔的一臉陰沉嚇得吞了音。
兩人很快擦肩而過。
杭朔走到門口打開大門出去,余光瞥到身后的那個人還在看著自己,仿佛一頭霧水,十分尷尬。
但他離了眼睛視力不佳,只覺得那個模模糊糊的圓臉身形莫名熟悉。
顧不上那么多,杭朔找了個大垃圾桶正想把馬扎偷摸扔了,自己卻又是一個踉蹌,又被樹坑旁凸起的地磚絆了一腳
晚風呼呼地吹,吹出了蕭瑟,吹出了蒼涼。
這是許柏言排隊到傍晚加試終于拿到的一個小角色,他十分高興,第一時間就是給胖哥打電話報告喜訊。
兩人在通話中交流了一下大致的工作行程,胖哥說,打算過幾天坐高鐵來看看許柏言,兩人一拍即合,約定好的時間一起喝酒。
小王助理親切地走過來恭喜他選上特約戲份,但是又不好意思地告訴許柏言,現在還沒有安排到他住的酒店房間,只能麻煩他自己這幾天找一間,過后可以到劇組的財務報銷。
聽到許柏言爽快的說沒事,小王助理放心地下班了。
許柏言心情愉悅,長吁了一口氣,感覺美好明天就在眼前,簡直觸手可及。
接著他去雜物間領自己從學校帶來的行李,剛放在地上拉動就聽到一聲尖利的拖蹭聲,忙蹲下去查看。
好家伙,不知道是誰,生生把他行李箱的一角直接給干掉了,連帶著輪子也不知所蹤,一塊大洞外露著,還隱隱約約露出來一只袖子。
許柏言,“”
沒事,全當破財消災。
他正趴在地上尋找自己行李箱不知所蹤的“殘肢”,卻恍惚聽空曠的樓道里不知哪個房間傳來一聲人體摔落的悶響。
許柏言支起耳朵聽了一會,靜悄悄的再無聲音,便沒大放在心上,繼續找自己的輪子。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歪著腦袋從隔板夾縫里掏出了那四分五裂的滑輪,旁邊的側門突然開了。
只見杭朔從里面風風火火走了出來,許柏言直起身來熱切地打招呼,卻被杭大導演一臉看陌生人的不耐嚇得縮了回去。
許柏言失落地想,杭朔對他怎么突然像是從來沒見過的兩個人一樣呢。
也對像他這樣平平無奇的小角色,人家大導演也不可能會記住的吧。
他默默看著杭朔跛著腳走到過道那頭后開門出去,身后的西褲上還沾滿了洋灰地的白泥,不由得聯想起了剛才自己聽到的那聲悶響,
許柏言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很危險的猜想,剛才會不會是杭朔
他心里好笑,默默搖頭。
許柏言把輪子揣在兜里,收拾好東西一路拉著“驚聲尖叫”的破行李箱也走出大門,恍惚看見剛才出去的杭朔竟然正坐在樹坑下的大垃圾桶旁邊望風,屁股底下是迷你小馬扎,臉上顏色不咋好看,路燈一照盡顯陰森。
許柏言:“!”
這么一打照面,嚇也要嚇死了。
剛才被杭朔瞪的一眼直到現在還心有余悸,許柏言可不敢再上前去搭理他。
他生撇過頭去不讓自己的視線往垃圾桶那邊瞟,裝模作樣地玩著手機。
許柏言頭上直冒冷汗,從他拖著破箱子“廳里咣啷”的開門出來時,杭朔就一直坐垃圾桶旁邊盯著他,巋然不動,像個活佛。
他覺得自己都要把手機按爆了,拿余光偷瞄。杭朔依舊是那個看智障的眼神。
看我干嘛,到底是希望自己過去和他說話還是純看自己煩,我這個滴滴打車怎么這么慢呢!
滴滴司機:“喂?過不去呢,堵車,還得等一會兒,您先等一下吧,不好意思了。”
許柏言冷汗淋漓:“那行行行,您快一點,謝謝嘞。”
此時這邊的杭朔坐在馬扎上,腳踝陣痛不止。遠遠聽著那個推著爛行李箱的小子的聲音,恍惚能記起來似乎是今天早晨那個“蘑菇精”。
他不好意思喊他來幫忙,一直猶猶豫豫。但此時那個“蘑菇精”卻拖著像鞭炮一樣響的行李箱飛快向他走來,
“導演,您怎么在這兒坐著呢?”許柏言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過來。
他看杭朔臉色似乎不是很好,大晚上的怕他出什么事,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就算是過去被罵死也要多管閑事。
在杭朔眼里,此時“款款走來”的許柏言仿佛身披圣光。
但他依舊保持著該有的“風度”,撐著一臉漠然,故作輕松的說
“腳崴了一下,沒事”
“腳崴了?”許柏言借著路燈的光半蹲下身子去撩杭朔的褲腿,
杭朔:“別”
不用扒開襪子,許柏言就可以看到杭朔的腳踝肉眼可見地腫起來,
“導演,你這個得趕緊開點藥敷一下,不然明天就發炎腫大發了。”
許柏言回頭望向四周的荒涼,哪里有什么醫院,連個小診所都看不到。
他忽然想起自己箱子里好像還剩下半瓶云南白藥,回過身幾下打開行李箱從一堆衣服里刨了出來要給杭朔噴上。
杭朔伸出手去接,許柏言悶著頭閃了一下,“沒事,我噴這個有經驗。”
看著伏在自己腿下的許柏言,杭朔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聲,他尷尬搭話,“你的箱子怎么壞了?”
“嗯?”許柏言抬頭看了一眼杭朔,“哦,我今天本來是把他放到雜物間里就去試戲,后來回來取,發現輪子掉了。”
“選上了嗎?”
“選上了,真是很感謝您。要不是您,我連參加的機會都沒有。”
“什么戲份?”
“助演。”
特約群演,顧名思義,就是比一般群演稍微多幾句臺詞多需要一點演技的位置。
而許柏言選上的助演,就相當于群演向小配角更近一步的程度。
一個再大的電影,也不可能需要那么多的小配角,許柏言還是有些實力的。
杭朔不禁也為他高興,心情舒暢,
“出門還帶著這么多藥?”
“我是表演舞蹈系的,這種東西家中常備,不跳舞的時候也噴噴,集訓的時候練狠了,腰不太好。”
“哦。”杭朔對這些方面知之甚少,他對于舞蹈表演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跟著母親去劇院看舞臺劇,上面有一個很漂亮的舞蹈演員,跳起舞來身姿颯爽,令人記憶猶新。
“好了,導演,現在我就是先給您簡單地噴了下,但是我看這個腫的的確很厲害,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我現在打了車,一會就到,我扶著您去那邊馬路等一下吧,一會好上車,而且這里環境也不大好。”
許柏言和杭朔同時聞著垃圾箱的陣陣異味,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杭朔像許柏言道謝,強撐著站了起來。
許柏言眼看扶他不得,只得把行李箱收拾好推到杭朔屁股底下讓他坐上去,
“導演,您坐著這個,我推您過去,”
杭朔看著面前和自己一樣跛了一只腳的小小行李箱,又看了看滿臉理所當然天真爛漫的許柏言,
杭朔:“”
他可以拒絕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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