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杭朔還是拉下老臉坐了上去，許柏言推著跛腳的箱子載著跛腳的杭朔，一路突飛猛進。

        杭大導演臀窄腰細，力大無窮的許柏言推起來簡直輕如鴻毛，好似起飛。

        但杭朔坐在飛馳的小行李箱上提心吊膽，身子只能歪靠在許柏言半肩上借力，他后背仍硬挺的筆直。

        許柏言察覺到他的不自在，自來熟地抬起杭朔的一側胳膊環住自己，

        “沒事導演，您盡管靠著我，我力氣大，抱起一個人不成問題。”

        “哦。”杭朔只覺得皮下發燒，他的指尖若有若無蹭過許柏言溫熱細膩的脖頸，少年身上有股洗衣粉的檸檬味。

        兩人歪歪扭扭好一番造作才上了車。

        許柏言在手機訂單上改變了行車路線，把目的地定到去市醫院，可是司機卻不大愿意再往回竄了。

        他剛剛從市中心突出重圍，本想接完這單回家，卻沒料到最后又要“羊入虎口”。

        司機大哥聽了許柏言的描述在心中一估莫，大腿一拍推薦了一家中醫診所，老中醫和徒弟手藝都不錯，主要是離這里也不太遠。

        而且是離自己家也比較近

        許柏言猶豫，“雖然我也看過中醫診所，但是我覺得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杭朔則記掛著自己今晚的劇本，“不用了，就照您說的地方去，這種傷診所醫院都一樣，麻煩了。”

        “好嘞！”司機大哥一踩油門，一路動感舞曲高歌，把兩人甩到了藥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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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就盡量不要大動了，有點嚴重。過了一周內服外敷消不下去就來針灸，基本扎幾針就好了，平時也注意點”老中醫捏著小鉛筆頭對許柏言囑咐著。

        杭朔舒服地遠遠地側坐在蓋了白布的沙發上，他旁邊的床子上有個護士正給大爺拔火罐。

        杭朔好奇地圍觀了一會拔火罐，又回過頭來等著許柏言開完藥來領自己。誰知道許柏言乖巧地拿著一兜子藥站在柜臺旁邊，聽起了老中醫絮絮叨叨地傳授推拿大法，

        “就是你這個跳舞，傷筋動骨很常見，有的時候自己也可以舒活一下筋骨。像你這種腰不好的我也治過幾個，你要是有腰傷，有的時候也可以自己用上力道揉一揉，來，先讓我摸摸你腰后邊”

        老中醫呼哧帶喘地起身，手法嫻熟，他一邊把許柏言的衛衣撩開，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腰來。

        他一邊把許柏言上半身壓下去往前推，讓許柏言微微拱起屁股頂在柜臺上，兩只手指試探地按了按那幾節骨頭，許柏言隱隱吃痛，

        “嗯，啊，哎呦呦呦呦大夫，您可得輕點。”

        杭朔：“”

        白熾燈下，許柏言那一節短腰彎出了一個可愛的弧度，他胳膊肘雙撐在柜臺面上，肩胛骨削瘦的輪廓被衣服勾勒。

        空氣中彌漫著苦澀難聞的中藥味，杭朔嘴里卻一片腥甜。許柏言一呼一吸間，那抹甜白顫動，富有魚肚上的韌勁，又水又嫩，不亦樂乎。

        老中醫老花鏡下瞇著眼，面帶考究，他又試探性地往上挪了兩寸，許柏言這下疼的忍不了了，嗷嗷直叫喚，把拔火罐的大哥都給驚醒了。

        他一個打挺掙脫老中醫站起身來，后背上的衣服隨即下垂，遮住了暴露的腰，杭朔默默轉移了視線，與旁邊雙眼迷離的火罐哥四目相對。

        火罐哥：“”

        杭朔：“”

        老中醫憋著嘴搖頭，“你這個應該早就治療起來，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光靠外敷年輕的時候不顯什么，到歲數大了就該受罪了，咱們中醫啊，講究的就是細水長流，年輕人不要總是不把身體當回事”

        “是是是”許柏言手里還拎著一袋子杭朔的藥，他怕杭朔等的不耐煩，“您就給我開點云南白藥噴劑和紅花油就行了。”

        老中醫卻還沒見過如此對自己身體不上心的病人。都說了外敷治標不治本，還偏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老中醫看他還是個孩子，復又起身要撩開許柏言的后腰，“我再按按你看看，都積郁成什么樣子了還不緊著治”說著又要按下許柏言的上半身，

        遠處坐著的杭朔終于憋不住開口，

        “許柏言，過來。”

        許柏言趕緊護住自己的腰，拿起前臺上的一兜子藥，對老中醫說，“領導還在呢，大夫咱下回再說，下回再說”

        他奔向杭朔，“導演，不好意思，咱們現在就走，我打車送您回去。”

        杭朔接過藥，“不用，一會兒汪泉力來接我，正好把你也給捎回去。”

        “稍我去哪？”

        “回影視城。”

        “導演，我不住在影視城”

        “你去哪？”

        “我出去找地方住，小王姐說現在劇組里還沒有安排的住宿，想讓我出去住幾天。”許柏言說，“那導演我陪您在這里等一會兒吧，等汪導演來了我再走。”

        杭朔偷偷撇嘴，又是汪泉力干的好事！

        汪泉力此時正在旅館里和老婆視頻，他突然打了一聲猶如雷鳴般的噴嚏，

        汪泉力老婆很擔心：“老汪，你在那邊要注意身體啊，我這邊都有月嫂早早陪著呢，不用你操心。”

        汪泉力：“好好好，老婆，你在家里想運動，就走走跑步機。想吃什么就買，也別怕胖，我過年肯定回家，正好趕上你的預產期”

        “現在我得收拾收拾，接杭朔那小子去了，他他娘的大半夜瞎跑把腳崴了，行了寶貝，掛了吧啊。”

        這頭杭朔的肚子重新恢復了食欲，他扭頭看向許柏言，

        “吃飯了嗎？”

        “導演您餓了，我出去買點？”

        “不用，咱們倆找個飯館。”

        “好。”許柏言蹭上前像老樣子去攙杭朔的胳膊，可杭朔卻倏地抽回了手。

        “不用。”

        兩人一瞬間又變得無比生分。

        許柏言有些尷尬，他在旁邊慢慢跟著杭朔后面挪步，充當他的“應急拐杖”

        最后還是坐著許柏言的破行李箱，杭朔現在的腳踝敷過了藥，卻沒消下去半分，反而一個勁火辣辣地疼。

        杭朔的身體隨著行李箱的顛簸一起一伏，他無力地賴在許柏言身上，胸前綿薄的布料摩擦著平滑的軀體。

        一副年輕的身體漸漸在杭朔的腦海里成型。

        就像一顆種子生根發芽，慢慢長出肌肉和皮膚。每一縷還殘留著溫度的紋理，每一次似有若無的呼吸，都沉醉在檸檬味的荷爾蒙里。

        霓虹閃爍的街道旁，少年拉著箱子拖家帶口，讓經過的路人不禁側目。

        杭朔和許柏言就差臉貼臉，彼此呼吸只在依稀一瞬之間就可相融。因為尷尬，又或是因為緊張，兩條相互逃避的眼神沒有機會交接。

        或許真誠熾熱，或許壓抑隱忍，在某一瞬間，就可以窺探到眼底的欲望，那是原始的，□□裸的……

        喜歡。

        僅有不足幾秒失態的喜歡。

        幾秒之后，理智就會占了上風，杭朔能看到許柏言的耳朵在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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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朔看著碗里那兩片皺皺巴巴的“不明物”，叫來服務員又要了碟醬牛肉，

        “還有什么想吃的？”杭朔把菜單遞給許柏言。

        “沒，一碗夠吃。”許柏言搖頭。

        他自己今天上午還嘀咕著大人物只可遠觀，沒想到到了晚上，兩人都已經一路發展成可以坦然地坐到一張飯桌上共進晚餐的關系了。

        杭朔把菜單還了回去，開始拿起筷子挑出自己碗里的蔥花和香菜。

        “導演，您也不吃蔥花？把我的紙給您，都放在一起，不會弄臟桌子。”

        許柏言最會拍馬屁，他只恨不得對杭朔像老母親一樣悉心照料，無微不至。

        服務員隨后端來醬牛肉，倆人毫不客氣，一分為二，大塊朵碩。

        半個小時后，汪泉力才在店門口下了車。

        他一路導航才找來這里，沒少走岔路，此時時間已經很晚了，道路四周行人稀少，不少店面已經開始收拾著打烊了。

        他看了一眼拉面店五彩斑斕的招牌，掀開簾子進了店，正好看到服務員正在收拾杭朔面前的碗筷，

        “吃完了？”

        杭朔抹嘴，“嗯，走吧。”

        許柏言趕緊起身，“那導演我也先走了，晚了就沒有車了。”

        他正要去拉行李箱，杭朔冷不丁拉住他對汪泉力說，

        “老汪，給他在酒店安排一個房間，咱們劇組的孩子，沒給安排地方。”

        “奧，沒問題，我叫小王去辦欸？原來是你這個小子啊。”汪泉力認出了許柏言，

        “今天說自己是傳媒的學生，演得還不錯，可以的。杭朔，他拉你去醫院的？”

        “嗯。”杭朔淡淡應聲，他側首看向許柏言，后者眼里滿是被汪泉力夸獎的喜悅。

        蘑菇被誰夸一句都會臉紅嗎。

        杭朔示意汪泉力扶他出去好上車，而汪泉力卻看到了角落里自己孤單的馬扎，他有些難以置信，看了又看，

        “它怎么在這。”

        杭朔提起這個不愿再鳥汪泉力，他瘸著腿往外走，

        “成精了，自己跟著過來的。”

        汪泉力一頭霧水，他跟店家打了招呼，便抱著馬扎回到車上，四人一通開車橫沖直撞奔回“好萊塢”。

        許柏言被汪泉力奔放的車技驚呆了，兵荒馬亂之中他緊緊扯住了杭朔的手，想找到一點依靠。

        杭朔則一只手攥緊安全帶，一只手還要騰空兒被許柏言攥著，他雖然后背冷汗直流，但安慰許柏言道，

        “沒，沒事，汪泉力車技還可以的，只是開的快，不，不會出人命。”

        許柏言，“……”

        許柏言看向同樣臉色發白的杭朔，

        總覺得他那一條小命更沒有什么保障了呢。

        此后許柏言與杭朔也算是有了次“過命的交情”，他更是對杭朔鞍前馬后，唯命是從。

        許柏言戲份少，時間多，在影視城神出鬼沒。杭朔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的一個轉身，就能看到許柏言站在身后，眼巴巴看著他，親切的傻笑，

        “杭老師，有什么我可以幫您干的事情嗎。”

        “沒有，去忙你自己的吧。”

        “哦，那好吧。”

        當到了該吃飯的點，杭朔對著紅燒肉蓋飯犯膩，一回頭又看見了許柏言，

        “杭老師，您要點外賣嗎，我幫您點。”

        “你怎么，算了，用我的手機吧。”

        “哦，那好吧。”(▽)

        有的時候杭朔可以找一上午都不見許柏言身影，而下午拍戲的時候，杭朔正自己呆在里屋撰稿，許柏言就會悄咪咪走過來，

        “杭老師，您上午找我？”

        杭朔擱筆，轉過身去瞅他，“整天傻笑什么，你上午去哪了。”

        “我去別的劇組演戲。”

        “簽公司沒？”

        “簽了，我經紀人現在就在影視城。”

        “哦，”杭朔有些失落，“那沒事了，你出去吧。”

        “好的導演。”許柏言聽話地走了，還輕輕帶上了門。

        杭朔點開手機打字說道，“沒事了，他有公司簽下了，打擾你了。”

        對面過后回他，“沒事，杭哥眼光高，以后推薦的人咱們公司都要，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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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多月后汪泉力的短期電影拍完了，劇組也散伙了。

        但是杭朔沒閑著，他輾轉影視城里幾個劇組做編劇，或者是聯合導演，忙得腳不沾地。

        本以為今后無緣再見許柏言那個傻小子，誰知道剛進組沒幾天，

        許柏言：“杭老師，今天中午點外賣嗎？”

        杭朔，“嗯，點。”

        許柏言得到指令，“好的，杭導。”

        過了一些時間杭朔又換了一個劇組，

        許柏言，“杭老師，今天中午點外賣嗎，我想吃麻辣燙。”

        杭朔：“嗯點。”

        許柏言，“好的導兒。”ヽ(￣▽￣)

        又過了一個月后，過年了，影視城里很多劇組的停工了。

        但是杭朔沒打算回家，他又換了一個劇組繼續做聯合編劇，

        許柏言，“杭老師，今天中午”

        杭朔，“停。”

        杭朔又開始皺眉頭，

        “我怎么上哪都能遇見你。”

        許柏言很無辜，許柏言很無奈。

        “杭老師，您一直都在影視城，我也一直都在影視城，影視城就這么大，影視城也就這么小，咱們肯定抬頭不見低頭見”

        杭朔面帶微笑，“你不要告訴我你串了影視城所有劇組的場。”

        許柏言低下頭小聲地說，“其實也沒有串全部，但是大部分我多多少少”

        哼！杭朔在腦子里笑道，

        許柏言可真是他這輩子都沒見識過的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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