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魔獸世界
我轉過身,朝基佬網吧奔去,那曾是我們工作之余消遣娛樂的地方,自家雖都有電腦,可早已習慣了網吧里的生活,我們喜歡并排坐著,喜歡那里的吵雜氣氛,喜歡相互之間嬉笑打鬧,這世上排解苦悶與壓力的方式有無數種,我們卻選擇了這幼稚的一項。
推開門,走進基佬網吧,里面扎滿了人,但我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瞄準了一百和墩子,畢竟在網吧里不顧形象大喊大叫的人特別扎眼。
走近背后,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全然陶醉于游戲世界之中,直到我將他們的耳麥摘去。
一百轉過頭,急匆匆地指著旁邊一臺電腦說道:“怎么才來?快!快!給你留著機呢。”
“網管,來聽百事。”墩子扯高喉嚨為我點了一罐可樂。
“咦!這不是那個魔獸世界嗎?”我指著電腦屏幕問道,曾在宣傳海報上見過,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好眼力啊,姬大爺,這游戲還真他娘的不錯,以前看別人玩,覺得它技能過多,太復雜,所以沒怎么搭理它,昨天無意中試了試手,嘿,你還別說,這感覺還真tm不耐,你看看這畫面,這質感,這場景,哎喲喂,簡直要逆天。唉!你別干愣著啊,趕快,官網發給你了,注冊賬號,哥倆還等著你呢。”一百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地朝我嚷叫著。
“我——我也要玩?”我對這虛擬世界本就沒多大興趣。
“難不成讓你來看我們玩?別tm廢話了,趕緊,登網站。”
魔獸世界,大學時候就曾聽說過,成千上萬人成為了它的忠實的粉絲,或者也可以說是被它奴役、束縛。這個充滿神秘的魔幻世界,到底蘊含著怎樣的魔力?
對我而言,我并不太在意,因為我與游戲的關系,就如同得道高僧與裸體女人,我可以偷偷瞄她一眼,但絕不會為之心存色念。
何況,在游戲里,我扮演的也不過是個跑龍套的角色,吶喊助威、濫竽充數地嚇唬嚇唬敵人還可以,但如若真要讓我單槍匹馬地與其他玩家廝殺一回,那肯定會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反正也是閑著,所幸陪他們玩一下,于是我打開官網,按照提示注冊了賬號,進入登錄界面,一個重要的問題隨之而來,我該玩什么角色呢?
這時,一百突然轉過頭,奸邪地看著我道:“我覺著吧,牧師比較酷,上帝之手哦,超級火爆,很多玩家哭著鬧著也要玩這職業。”
“有那么搶手?那這牧師,在游戲里到底是如何定位的?究竟有啥作用?”
“咳,咳,這牧師啊,說起來那可就厲害去了,他會成為團隊的主要力量,掌控著所有人的生死,左手拿著法杖,右手捧著圣經,以上帝的名義拷問著每一個boss的靈魂,就幾句簡單的贊美詩都可以將敵人搞得七竅流血,口吐白沫——”
“停——停,我怎么聽這話那么耳熟?以你那呵哄咋騙的風格,這牧師肯定不是什么靠譜的玩意兒!”借著過往的經驗,我試探著抗議道。
墩子則突然冒出一句:“牧師并不一無是處,加起血來可是超級強悍的。”
“啊,原來又tm是奶媽啊?老子信了你的邪,忽悠了我一次,還想忽悠我第二次?”我別了一百一眼,表示強烈的抗議。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一百轉過頭瞪了墩子一眼。
“我不干!以前玩劍網,只顧不停給你加血,那boss究竟長tm什么樣兒,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總之,這次絕不聽你忽悠,堅決不玩奶媽!”我陳述著自己曾經的冤屈,斬釘截鐵地表明了態度。
見我意向堅決,無力回天,一百轉頭痛罵墩子道:“看你干的好事,都怪你多嘴!現在好了,辛辛苦苦忽悠來的奶媽,就被你那張破嘴給搞夭折了,這還怎么下副本?你給我打繃帶?”
我對墩子豎起大拇指道:“兄弟,仗義!不然,我又得被這糟老頭子給坑了!”
事已至此,一百只好無可奈何地說道:“得嘞,您老愛玩什么玩什么,小的我不強迫您,這樣總行了吧。”
思來想去,我瞄上了戰士這個職業,覺得這職業完全可以顛覆奶媽那猥瑣的形象,不再畏畏懼懼地躲在團隊最后排,而是揮舞著血淋淋的大砍刀,沖鋒在戰場的第一線,與boss臉貼臉地互毆。
“我就玩這個!”
我意志堅定地選擇了種族為牛頭人的戰士,我喜歡它萌中帶猛的感覺,憨憨的腦袋,粗粗的腰,重重的蹄子,長長的尾巴,走起路來左搖右晃,簡直萌到了極點。
一百和墩子向我投來懷疑的目光道:“戰士這職業,操作難度可不是一般的高,你確定能駕馭得住?”
“我去!就一只小牛犢子,老子還能制服不了它?”
“好吧,隨性就好。”一百無奈道。
接下來,該給它取名兒了,叫啥呢?這游戲名字意義重大,既要符合我威武霸氣的氣質,又要詼諧幽默到令人過目不忘,還得突出我本人的一些個性。
托著下巴在腦中思索了好半天,也想不出個恰當的名字,像什么“戰神”、“弒神”、“狂煞”這類俗到爆的名字自然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
轉頭一看一百和墩子的角色名,霎時被雷倒,他們一個叫“蟈蟈”,一個叫“蛐蛐”。
“我說姬大爺,你還沒進游戲嗎?”一百一邊玩一邊催促道。
剎那間,一個響亮的名字突然浮現在眼前,我雖討厭一百給我的外號,不過長期以來,我也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個稱號,仔細想來,卻是符合游戲名具備的各方條件,最終,我敲下鍵盤,確定了游戲角色的名字——姬大爺。
從此以后,“姬大爺”左手牽著“蛐蛐”,右手提著“蟈蟈”,開啟了漫長的被怪物□□、菊爆的血淚史。
第一次玩3d游戲,讓我感覺非常不適應,甚至有些頭昏、惡心,連人物的基本操作都成問題,好在有一百和墩子的幫助,沒過多久,我便習慣了這個紛雜的立體空間。
剛開始是漫長的任務歷程,不過如同一百所言,這游戲設計的精妙之處,就在于每一個任務的故事情節,環環相扣,讓玩家真切感覺到那個奇幻般的艾澤拉斯世界。
一百玩的是亡靈法師,發型難看,長相難看,體型難看,外加一副典型的o型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幾度有想將它一腳踹飛的沖動,而這丑陋得令人作惡的種族,卻讓一百心滿意足。
墩子玩的是大鼻子的巨魔獵人,長得跟阿凡達一般,馱著背,赤著腳,整個形象比那亡靈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只傻不拉幾的寵物——野豬寶寶,該進攻的時候只顧站在旁邊瞎哼哼,不該進攻的時候卻又引來一大波怪物,追得我們仨雞飛狗跳,真恨不得用我那八尺長的大砍刀一刀將它給劈死!
對于這款游戲,我們都屬于呆萌的新手,所以大多數時間,我們要么是在吃面包回血,要么就是在迷迷糊糊地找尸體,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熬到了15級,才在野外偶遇一只落單的治療薩滿,一百好說歹說,才將他忽悠進我們隊伍,幾個人雄心壯志,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嘗試第一個副本——哀嚎洞穴。
這副本的變態程度卻遠遠超乎了我們的想象,首先,這副本里盡是些張牙舞爪的奇珍異獸,數量多得離譜,且個個嗜血如命,一不小心拉到仇恨,便有一大群臭不要臉的小怪蜂擁而至,追得我們連滾帶爬、上躥下跳;其次,這副本地形復雜,一個不留神就容易迷路,把自己給繞蒙了圈,等到反應過來之時,才發現自己已被一大群豺狼猛獸鎖定了目標,齜牙咧嘴地猛撲過來,最后的死相究竟有多慘烈,可想而知。
所以說這副本叫哀嚎洞穴,也的確是實至名歸,從我們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程度,以及那慘烈的哀嚎聲,便足以證明一切。
我們一直玩到很晚才決定離開,一百似乎意猶未盡,但考慮到第二天還要上班,大家還是相約散去。
大多數女生都對玩游戲的男生深惡痛絕,她們不允許男生對電腦太過專情,因為男生一旦將注意力分散在游戲上,就很難騰出時間照顧自己的女友,接電話時無精打采,含糊其辭,不愿出門陪她散步聊天,滿腦子都是游戲,整天猥瑣地宅在家里,這每一條罪行都剛好觸及到女人的要害。
女人所期望的愛是不折不扣的,越完美越好,她可以隨時抽查,反復驗證,一旦發現與自己期望值有所偏差,便會懷疑對方是否忠貞,是否為愛傾注了所有。
男女之間表達愛的方式本有差異,男人如同掰玉米的猴子,付出了許多,卻看不見成績;女人則像守護自己領土的獅子,任何侵入領地的動物都將成為她的敵人,所以,女人將游戲作為情敵,卻也在情理之中。
喜歡游戲并沒有錯,但真正好的男人并不沉迷于游戲,他會在女友打來電話時毫不猶豫地摘掉耳麥、背向電腦,耐心十足地傾聽她的嘮叨和抱怨,不論是否已被游戲里的隊友把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底兒朝天,也絕不回頭。所以,我們可以在沒有女友的時間里用游戲來填補空虛的生活,而不是在沒有游戲的日子里讓女友來慰藉我們的空虛。
回家時,屋子里一片漆黑,小曉該是早已睡去,我輕手輕腳地洗了澡,然后輕輕關上了臥室的房門,一邊收拾著衣物,一邊整理著第二天上班所帶的東西,可能是游戲時間過長,腦中還一直浮現著游戲里的場景。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養成了他人認為極不文雅的生活習慣——裸睡。我覺得睡覺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事情,畢竟只有當我們睡著了,才能真正放松自己,親近自然,愉悅自身,所以我認為睡覺時不應被其它東西束縛或捆綁,做到完全的天人合一。
為了優雅,為了防止曝光,我也曾試著穿上內衣睡覺,可無論如何都無法釋然睡去,接連折騰了幾個晚上,仍改變不了心理上這一嗜好,便索性還是裸著,在形象與舒坦面前,我最終選擇了后者。好在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一個人,并無異性在身旁,這優勢條件也讓我更加肆無忌憚地選擇了裸下去。
我打開衣柜,光著屁股,哼著小曲兒,悠閑地整理著我的衣物。
“吱——”
大概三秒鐘的時間,我才突然意識到這是我臥室房門打開的聲音。
我緩緩轉過頭,而那門縫之中出現的,竟然是,竟然是邱小曉的身影,只見她穿著毛茸茸的睡衣,瞪大兩只驚恐的眼睛,一手捂著嘴,一副驚訝的樣子,夸張到了極致。
我如同見鬼一般被嚇了一大跳,白撲撲的屁股暴露在燈光之下,從頭頂到腳底,整個胴體竟沒有一絲遮掩,那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全都暴露無遺,我從沒經歷過這般尷尬的場面,一時之間竟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們相互對望,定格了大概兩秒,最終,我條件反射地尖叫了一聲,然后立馬從身后扯過被子將□□裹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曉趕緊轉過身,背對著我說道。
“你不會敲門啊!”我為自己的“失貞”而感到惱怒。
“我敲了,可是沒反應。”她解釋道。
或許是剛才大腦太過專注游戲,也或許是小曉敲門的聲音太過輕柔,總之,事情就這么突兀地發生了。一個極不應該的人,于極不合適的時間,在極不恰當的地點,以極不優雅的方式拿走了我認為極不可能被奪走的“第一次”。
我實在有些難以接受,畢竟自己還是處子之身,成年以后就沒有任何女人目睹過我的“真容”,發生這種事,大腦難免有些轉不過那道彎。但后來仔細想想,畢竟自己是個男人,談不上吃什么虧,況且只是看看而已,又沒有被□□,這般自我安慰下來,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熬了銀耳湯,放在廚房灶臺上,你要是餓了,就趁熱喝點吧。”小曉邊說邊遛進她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冷靜了幾秒,我撲通一聲癱坐在床上,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抖動,這一番驚嚇著實不輕。或是為了壓驚,也或是的確有些餓了,我偷偷去往廚房,將鍋里的銀耳湯盛上一大碗,一飲而盡,這小妮子的手藝還真不耐,銀耳湯熬得甜而不膩,滑潤爽口,吃罷以后果真是舒爽了不少。
第二天天還未亮,生物鐘將我從睡夢中叫醒,屋外似乎刮起了大風,我從被窩中伸出一條腿,探測了一下外面的溫度,卻又立馬給縮了回來,看來今天又將是一個寒風凜冽的日子。迷迷糊糊之中,我聽到客廳似乎有些響動,于是立即起身,穿好衣服。
打開房門,邱小曉竟出現在客廳,只見她穿著圍裙,一手拿著勺子,一手端著一碗面條。
“起床了?趕緊去洗漱,吃早飯了。”她一邊忙活,一邊催促道。
“噢。”對于這番特殊的待遇,我竟無言回應,只是站在一旁傻愣著。
以前常聽人說過:女人一生中有兩個最美時刻,一個是當她穿上潔白婚紗步入婚禮殿堂之時,另一個則是穿上圍裙在廚房里揮舞鍋碗瓢盆之時。如今看來也的確如此,此刻,那穿上圍裙的邱小曉,確有一番無以言表的美感,這種隱秘而偉大的美,能給人獨特的安穩與踏實。
“別愣著了,快去洗漱,面條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好嘞!”
我迅速去往衛生間,待洗漱完畢后,再坐回了餐桌旁。
那是很大一碗面條,里面擱滿了各種調料,香氣撲鼻,青菜葉子與面條的比例恰到好處。
但,我卻并不為之心動,從小到大我就有許多臭毛病,比如說面條,恰恰是我食譜中的禁忌,也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總之就是不怎么喜歡這類條狀食物,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討厭,可如今,某個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特意為我做了這么一碗早餐,我又怎能狠心道出真相。
于是我咬緊牙槽,裝作一副極度鐘愛的模樣。可剛送入第一口的時候,就感覺味道有些不對,那面條之中泛著的怪異氣味,莫非是——醋?不錯,唇齒舌尖感知到的酸惡之感,正是味蕾對醋做出的特殊抗拒,顯然,醋這種調料已無辜地被我列入食物黑名單之內,不論吃任何東西,我從不加醋,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不喜歡,天生就是不喜歡。
可既然選擇了,那便無法回頭,我只能裝模作樣地演繹著劇情,胃里惡心得要死,面上卻一臉滿足,擺出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一邊狼吞虎咽,還一邊不停夸贊小曉廚藝的精湛,表情與語言進行著無縫對接。
小曉坐在對面,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我將面條一筷又一筷送入口中,享受著至上的成就感。
我用盡洪荒之力,才將碗里的面一根不剩地塞進嘴里,抬手看看表,差不多八點鐘。
“呀!居然這么晚了。”我皺了皺眉。
“你快走吧,別遲到了,我來收拾碗筷。”小曉催促道。
“那你——?”
“我一會兒坐公交車去學校,還來得及。”
“好吧,路上小心點,放學后早點回來,把宿舍里該帶的東西都帶走,不要有什么遺落。”我一邊說一邊拿著外套朝屋外奔去。
冬季的蜀中平原雖比不了北方城市的酷寒,卻足以讓人對冰冷的空氣心生畏懼,特別是屋外的寒風,少了山勢的阻隔,更加肆無忌憚地呼嘯怒吼,企圖帶走任何一縷茍延殘喘的溫度。
躋身風雨飄搖的公交站臺,冷風如海浪一波接過一波,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索性將身體縮得更緊一些,再把衣領展開豎立起來,妄圖抵御一些嚴寒。
這站臺上大多是同齡的男男女女,他們如提線木偶般神情呆滯,相互之間不多言語,每個人都把自己裹得跟只棉球一般,搓著手,踱著腳,吐著冷空氣,不時伸長脖子朝道路盡頭張望,等待著那姍姍來遲的公交車。
在成都工作的人,絕大多數如我一樣屬外來人口,都是此地的大學畢業生,大家懷揣著各自的夢想,堅定地留在了這座繁華都市之中,可,即便流淌著一腔滾燙的熱血,到最后能堅持下來的人又有多少?某些人因頂不住城市生活的壓力選擇了退出;某些人摸爬滾打,任勞任怨,熬到三十出頭,卻得出了不適宜在大城市生活的結論,幡然醒悟之時,青春早已流逝,到那時,又有誰能為他們錯誤的人生選擇埋單?
都市的繁華本就是由青春的血與淚灌注而成的,對我而言,這里更像是一座死城,被冷漠囚禁的死城,這座孤城里沒有問候,沒有溫情,沒有氣息,有的也只是一張張死灰色的面孔,有多少人曾將青春獻給了這座終將不屬于自己的城市?我——也會是其中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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