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最終, 宋南時他們被客客氣氣地送出了云家正門。
那群人迫切的態(tài)度就像是送瘟神一樣。
眾人站在門外吹著冷風,一時間居然不知道他們的迫不及待是因為方才宴席上出的意外,還是因為……
宋南時。
眾人的視線不自覺的一下一下往她身上瞟, 一下一下瞟。
宋南時被他們看得莫名有種調(diào)戲了良家婦男之后東窗事發(fā)的做賊心虛感, 不由得就去看另一個當事人。
正對上云止風看過來的視線。
云止風面色還算冷靜,一如宋南時初見時的酷哥樣,可是對上她的眼睛后,那視線居然有一瞬間的灼熱。
宋南時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后知后覺的開始不自在。
但只一瞬, 她又告訴自己, 這是演戲而已。
她又理直氣壯地看了過去。
云止風依舊是八風不動的酷哥樣,連那一瞬間灼熱的眼神都消失了, 宋南時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她眨了眨眼睛,視線下意識地下移。
然后就對上了酷哥到現(xiàn)在還沒合攏的衣襟。
宋南時不由得呆了呆。
于是, 氣氛一時間就詭異了起來。
江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 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他沉思了半晌,某一刻, 突然就頓悟了,壓低聲音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眉來眼去吧!
話還沒說完, 諸袖一腳踹在了他的背上, 壓低聲音:“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這詭異的氣氛之中, 云止風仿佛什么都沒察覺到一般,不動聲色道:“怎么了?”
宋南時不由得道:“你衣襟!
云止風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沒發(fā)覺不妥還是假的,只道:“衣襟怎么了?”
宋南時終究是看不得他這當街衣衫不整的不守男德樣, 直接上前, 一邊嘟囔著“你都沒看見嗎”, 一邊伸手重新把他的衣襟合上。
衣領(lǐng)在她的手下重新變得平整。
這一瞬間,宋南時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是她拽開的,也是她合上的。
這個念頭一起,她脊背像是一瞬間竄過電流一般,莫名顫栗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的退后兩步,道:“好了!
云止風這才恍然大悟般:“謝謝,我都沒發(fā)現(xiàn)!
宋南時不知道他是真的沒發(fā)現(xiàn)還是在故意作弄她,她只不動聲色的深呼吸,平復(fù)著莫名過快的心跳。
就在這時,云止風突然抬手,伸向了她的肩膀。
宋南時一驚,立刻看了過去。
卻見云止風只輕輕從她肩上拂下幾片灰塵,是在云家客房時那番震蕩之中散落的熏香灰燼。
他輕輕道:“臟了,你也沒看到!
宋南時剛開始平復(fù)的心跳再一次劇烈了起來。
她不知道這是每個人都不能避免的“食色性也”,還是傳說中的吊橋效應(yīng)。
但是她知道,再這么下去,在這般氣氛的渲染下,她是不能理智的思考的,很容易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誤解一些錯誤的心境。
她正想說些什么,便聽云止風突然道:“馬車來了。”
宋南時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就見忠叔和葉黎州各自駕著一輛馬車趕了過來,顯然是來接他們。
宋南時莫名松了口氣,立刻道:“我們先回去吧!
葉黎州走到近前,也沖他們揮手:“我來接你們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才重新流動了起來。
江寂方才大氣都不敢喘,這時候才松了口氣,不由得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一眼。
好怪,再看一眼。
葉秦州派來了兩輛馬車,看起來相當?shù)拇笫止P。
但兩輛都是只夠三人乘坐的小馬車,租金算起來比只租一輛大馬車還便宜。
可謂是相當?shù)木蚣毸恪?
上馬車的時候,宋南時本想著女生擠擠男生擠擠的,誰知道江寂和小師妹立刻就被二師姐拉著上了忠叔的馬車,只留下宋南時和云止風兩人大眼瞪小眼。
葉黎州一揮馬鞭:“走吧!
算了,先上車。
宋南時一馬當先地爬了上去。
云止風跟著上了車。
再坐下時,宋南時本來還有些尷尬,云止風卻主動開口,起了新的話題。
他問道:“云家會不會察覺是我們?”
宋南時這才把思緒艱難地拉回來,想了想,道:“雖然我們偽裝的不錯,但是我們來赴宴,轉(zhuǎn)頭他們的顒鳥就出了問題,我們無論藏的再怎么好他們也免不了會懷疑我們的!
“但是!彼文蠒r冷笑:“四藏山的顒鳥你也看到了,它們越進食就越強大,整座山都被他們吃空了,中州的這群世家要是無法滿足它們的食欲的話……”
云止風了然:“他們一旦滿足不了顒鳥,顒鳥最近的食物就是中州城,一旦中州城遭殃,世家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所以他們肯定要在顒鳥失去控制之前達成他們不為人知的目的,而達成目的之前肯定要除掉我們。”
宋南時便笑了笑,斂了一下垂到臉頰的頭發(fā),道:“他們總歸是要我們死的,就看我們無量宗弟子的身份能鎮(zhèn)住他們多久而已。呵,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顒鳥還敢把顒鳥放在中州城,也不知道他們是膽大還是愚蠢。”
這次云止風沒有說話,看了她片刻之后,只突然道:“我?guī)湍惆杨^發(fā)挽起來吧。”
宋南時斂發(fā)的手一頓。
云止風見她沒有說話,便道:“你轉(zhuǎn)過來!
宋南時下意識地轉(zhuǎn)身,背對著他。
便見云止風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小梳子,輕輕梳著她的發(fā)尾。
明明梳的是頭發(fā),宋南時卻覺得這梳子仿佛是隨著動作拂過了她的脊背。
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問道:“你哪兒來的梳子?”
云止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抑制住手掌的顫抖,心跳如鼓,聲音卻依舊平穩(wěn),道:“我來之前,葉秦州說一個合格的小白臉要時刻注意儀容,所以把這個塞給我了!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一下。
這一笑之后便是寂靜,宋南時只能聽到梳子劃過發(fā)絲的輕微聲。
一下一下,云止風很認真。
宋南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把梳過她頭發(fā)的梳子從生澀逐漸變得熟練,云止風的大手略顯笨拙地握住她的發(fā)尾,比劃著要挽什么樣的發(fā)髻。
宋南時便又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問:“你真的會挽女子的發(fā)髻?”
他的動作,不像是在胡亂比劃比劃。
然后她便是一頓。
也對,聽說大家族給人訂婚都很早,云止風自己說不定也有心愛的女子,若是給別人挽過發(fā)髻的話……
宋南時的心跳緩緩平靜了下來,甚至有些過于平靜了。
然后她便聽見云止風遲疑道:“我少年時做過一個任務(wù),喬裝成丫鬟接近一個女魔頭,自然學過挽發(fā),不過已經(jīng)很久沒……”
他聲音有些窘迫。
宋南時卻莫名覺得高興了起來,甚至神清氣爽。
她不知道這是因為云止風當過丫鬟還是因為其他。
她只道:“你還扮過女裝?那時候你們云家沒有合適的女弟子嗎?”
云止風:“年齡合適的弟子中,修為最高的就是我,其他人去,太過危險了!
宋南時直接哈哈笑了出來。
而正在此時,馬車一個顛簸,宋南時的發(fā)絲被梳子扯動,她笑聲直接一頓,嘶聲道:“我說,你該不是故意報復(fù)吧?”
云止風連忙放下梳子,下意識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道:“我小心些!
宋南時抱怨的聲音一頓。
隨即,便是在一種難以言說的安靜中,云止風替她挽好了發(fā)髻。
簪子簪入頭發(fā),宋南時甚至都沒看一眼云止風的發(fā)髻梳的怎么樣,立刻起身,道:“我去前面的馬車看看師姐他們!
說罷直接就跳下了馬車,云止風伸出的手都沒拉住她的衣角。
云止風收回手,看著自己的手心,里面仿佛還殘留著她發(fā)絲的觸感。
云止風猛然握住拳,心跳劇烈的讓他懷疑方才的宋南時是不是也能聽到。
而宋南時跳下馬車之后,在葉黎州詫異的眼神之中,只匆匆說了一句“去找?guī)熃恪,便傻子似的徒步去追前面的馬車。
追車的時候,她稍微冷靜了一下,又覺得自己不至于。
獨身男女待在一個空間中,本就很容易產(chǎn)生點兒什么錯覺,更何況是他們剛扮演完金主和小白臉這么微妙的關(guān)系之后。
她應(yīng)該像一個成年人一樣成熟應(yīng)對,而不應(yīng)該慌不擇路的。
宋南時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對云止風有什么,還是因為方才那很容易讓人腦熱的氛圍。
但有一點她還是能確定的。
她這個成熟的成年人,大概、也許、可能……
有點饞云止風的身子。
成熟的宋南時反省了兩秒,追上了前面的車,直接跳了上去。
她跳車之前還能隱隱聽到車里傳來熱切的交流聲,但一掀開車簾,里面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宋南時保持著掀簾的姿勢和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她瞇了瞇眼,突然問:“你們在說什么?”
江寂立刻反駁三連:“沒有!胡說!你聽錯了!”
宋南時呵呵冷笑了兩聲,擠了進去。
江寂干笑了,疑惑道:“師妹,你怎么突然跑到這里來了?”
諸袖也疑惑:“對啊,咦?你頭發(fā)也挽起來了。”
宋南時忽略了后一個問題,直接拿出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道:“我來和你們說說我和云止風討論的情況。”
她將自己在云家都干了什么和在馬車里與云止風的那番對中州世家的推測說了出來。
諸袖聽的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我說怎么宴席上喝著喝著,外面突然傳來了很大的動靜,那云家主還臉色大變,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們做了什么,可我拖不住云家主,幸好你們動作快。”
江寂則憂慮道:“也就是說,中州世家肯定是要對我們動手的了,只不過這次之后動手更快了,那這幾日大家盡量不要獨自一人出去,給他們可乘之機!
宋南時卻道:“我猜他們這幾天肯定會拿出一個我們不得不入套的理由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的,倒不用擔心這期間他們會出什么昏招!
諸袖皺眉,煩躁道:“那就見招拆招吧!
宋南時正想再安慰幾句,就見一旁的小師妹已經(jīng)緊張地抱緊了黑兔子。
她了一眼,莫名覺得有些不對。
她又看了一眼,咂摸了一會兒,突然知道了哪里不對!
艸!兔子!
宋南時驚恐道:“小師妹!你那兔子怎么不動了!”
小師妹茫然:“?”
低頭一看,黑色的兔子被她抱在懷里,以往她抱得緊了,他都會掙扎兩下,現(xiàn)如今卻一動不動。
郁椒椒下意識提起來,晃了晃。
兔子腿隨風搖蕩。
郁椒椒:“……”
郁椒椒:“。!”
她慌亂:“兔兔——”
宋南時比她還慌亂:“你快放下快放下!”
這可是甜寵文男主!妖族太子啊!上古神獸犼兔,不會就這么掛了吧!
史上第一個把自己男主掐死的甜寵文女主?
那還甜寵什么啊!直接轉(zhuǎn)恐怖懸疑頻道吧!
郁椒椒慌忙放下,宋南時就立刻摸了摸兔子的心臟處。
然后她就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還有心跳。
她再檢查一番,便放松了下來,道:“只是一時閉過氣了,你現(xiàn)在不要動他,一會兒就會醒的。”
郁椒椒也松了口氣:“好的好的。”
然后她便愧疚道:“是我剛剛沒注意力氣!
宋南時抬頭正想安慰她,就見她“啪”的一聲,一個不留神把桌角掰碎了。
宋南時:“……”
師妹好像是要在金剛芭比的路上一去不回了。
嬌軟女主變金剛芭比,甜寵男主真的還能撐得到恢復(fù)人形嗎?
就算撐得到,那紅眼掐腰按墻親的劇情,到底是誰按誰的墻?
但這些都是需要另說的,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
宋南時看向了昏迷不醒的黑兔。
妖族太子,池述安。
你一定能活到恢復(fù)人形,對吧?
……
等回到葉家之后,眾人就今天的事一番討論,決定按兵不動等世家們出手。
然后葉秦州便催著眾人回去休息。
他這話一說,宋南時跑得最快,一溜煙的就回了自己房間,看得葉秦州直接瞇起了眼。
等其余人都走完了,他便不由得問還沒走的云止風:“我怎么覺得宋姑娘好像在躲著你?”
云止風沉默片刻,不由得笑了笑:“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件好事!
總比他費盡心思的一番“勾引”后,她還拿他當兄弟強。
但是等到了第二天,云止風仍舊察覺宋南時有點兒躲著他之后,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想了想,頂著他那張假臉出了門。
出門之前諸袖不由得問:“你去哪兒?”
云止風:“買些東西。”
諸袖脫口而出:“你居然有錢?”
云止風:“……”
他微笑:“現(xiàn)在,有錢!
他揣著自己兩萬靈石的老婆本就出了門,直奔中州城最大的法器商行。
小二熱情迎了出來,笑瞇瞇問道:“公子準備買些什么?”
云止風:“防護法器,”頓了頓:“女子用的。”
小二就直接把人引到了一多寶閣旁。
玉佩簪釵耳環(huán),全是女子的樣式。
云止風就不由得想到了昨天為她梳發(fā)時,她用的還是諸袖的簪子。
他便看向了簪子。
小二見狀便問道:“公子心儀的姑娘,喜歡什么樣的簪子?”
宋南時喜歡什么樣的簪子呢?
他頓了頓,道:“最貴的。”
十分的了解她了。
小二聞言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連忙帶著他去看貴的。
云止風挑了個十分具有富貴氣息的簪子。
等小二去把簪子包起來的時候,云止風便覺得有人在看他。
他不動聲色,沒有轉(zhuǎn)頭。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木公子,你也在這里啊!
云止風這才轉(zhuǎn)頭。
云塘。
他冷淡的點了點頭,一副才發(fā)現(xiàn)他的樣子。
云塘不以為意,看他面前都是女子的簪子,笑道:“為宋姑娘挑選簪子的?”
云止風:“嗯!
云塘感慨:“木公子對宋姑娘還真是一往情深啊,可惜……”
他嘖嘖兩聲,搖頭,不說話。
云止風心里輕笑,面上卻問:“可惜什么?”
云塘猶豫了片刻,便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道:“我和木公子一見如故,你我都是男子,我便不再藏著掖著,我可惜木公子這般相貌堂堂,本可以做出一番自己的事業(yè),卻為一個女子雌伏。”
不等云止風說話,他便一副為他好的樣子:“木公子不必覺得我說話難聽,我為木公子可惜,才直言不諱,我本以為你雖然自稱小白臉,但宋姑娘若是對你有一二情意也算你值得,誰知昨日宋姑娘醉酒之后居然就在別人家中這般對木公子,可見是一點都不顧及木公子的面子啊!
他搖頭:“我真是可惜的木公子的人才!
這么一番話下來,云塘自覺,只要是個還有男人自尊的人,哪怕是知道他在挑唆,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只要心中有了刺,就好利用了許多。
他自信地等著“木禾”的反應(yīng)。
便聽木禾淡淡道:“哦,是嗎。”
“可是那能怎么辦呢,哪怕她這么對我,我也喜歡她!
云塘:“……”
?
你在說什么屁話,你的男人尊嚴呢?
正在此時,小二把包好的法器送了過來。
云塘看了一眼,脫口而出:“送給宋姑娘的?這么貴,該不是用你的錢買的吧?”
他還以為這人是拿著宋南時的錢揮霍來了,只是意思意思給金主買點禮物。
但他除了這簪子什么都沒買。
然后便見“木禾”點了點頭。
云塘迷惑:“至于嗎?”
“木禾”面不改色:“誰讓我喜歡她!
云塘:“……”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木禾”的身影遠去。
艸!這個當小白臉的居然特么還當出了真愛。
怎么辦!他居然有點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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