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瑛正吃著沈之州帶回來的蒸海魚，邊吃邊思考著有哪些不足之處，乍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愣愣的眨了眨眼。

　　只見李氏緩緩點(diǎn)頭，“是啊，就是你閨女做的。”

　　沈之州無奈的搖搖頭，“月娘你就別騙我了，說罷，是不是岳母來了？說起來也沒聽說縣里哪家酒樓有這道紅燒肉的，不知道岳母在哪處學(xué)的。”

　　他說罷又夾了一塊紅燒肉，邊吃邊點(diǎn)頭，“這道紅燒肉肉嫩皮薄，味香汁濃，香糯又不膩人，岳母手藝是越發(fā)好了。”

　　他嘟嘟啦啦的說了一大通，李氏愣是沒吭聲，只笑瞇瞇的看著他。

　　沈之州驀地閉上了嘴，看一眼沈瑛，再看一眼李氏，好半晌才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道：“不會吧月娘，真是瑛姐兒做的？”

　　李氏白了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復(fù)道：“是啊，都跟你說了，還不信。”

　　沈之州又朝沈瑛看去，見沈瑛有些不好意思的點(diǎn)頭才總算信了。



　　他拿著筷子發(fā)了會兒呆，突然恨恨感嘆：“真是便宜佑文這小子了。”

　　此話一出，正說說笑笑的李氏和沈瑛突然靜了下來。

　　李氏放下筷子，看著沈之州嘆了口氣，“州哥，本來想吃完飯?jiān)诟�你說的，既然你提起來了，不如現(xiàn)在跟你說了吧。”

　　接下來李氏就把羅佑文是如何讓沈瑛跟爹娘借錢，又如何跟跟春花不清不楚的事告訴了沈之州。

　　.......

　　沈家正發(fā)生的事羅佑文并不知道，此時(shí)他正在家里哄自己母親吃飯。

　　布滿積年老垢的木桌上放著三個豁口大碗，一個是半碗烏漆嘛黑的咸菜葉子，一個碗里是兩個梆硬的窩窩頭，還有一個碗里盛著半碗黑乎乎散發(fā)著濃烈苦味的湯藥。

　　羅母楊氏長著鵝蛋臉，細(xì)彎眉，雙唇又紅又潤，年近四十仍是前凸后翹，小腰細(xì)的幾乎不盈一握。

　　此刻她斜靠在椅子上，一臉病容，時(shí)不時(shí)的咳嗽兩聲，聽著就讓人心疼不已。

　　“娘，好歹吃些吧，吃完喝些湯藥才能好的快些。”



　　羅佑文眉頭緊蹙，手中的筷子上夾著咸菜，欲往楊氏口中送去。

　　楊氏頭一偏，臉上浮出一抹嫌棄，“這菜喂狗狗都不吃。”

　　羅佑文一臉苦色，“可是娘，這馬上入冬了，哪有什么菜啊。”

　　“沒菜？沒菜你不會去買肉給娘吃嗎？真是白養(yǎng)你這么大。”

　　楊氏心情不爽利，沒好氣的罵了他一頓，罵完喉間一癢，又是震天動地的一陣咳嗽，咳完深吸口氣，忽然聞到外面飄來一股從未聞過的奇異香味。

　　她眼睛一亮，霍的站起往外走去。

　　出門沒走多遠(yuǎn)，正好看見旁邊住著的幾家村民說說笑笑的從沈家出來，她笑著上前詢問，那些人立馬停了話頭，敷衍幾句就錯身走了。

　　楊氏耳朵尖，那些人走遠(yuǎn)了她隱隱聽見幾句：“狐貍精，不要臉，勾引男人之類的話。”

　　楊氏細(xì)嫩白凈的手扶了扶發(fā)間的銀簪，轉(zhuǎn)身朝那幾人的背影呸了一聲，心道你們倒是想勾引，可偏偏沒那個姿容。

　　回過頭來往沈家走了幾步，那股香味越發(fā)濃郁了，楊氏猛吸一口，一臉陶醉的哼出了聲。



　　“娘，您在這干什么，快回家吃飯吧。”

　　楊氏正細(xì)細(xì)回味那香氣，忽然被羅佑文打斷，氣急敗壞的伸手?jǐn)Q了他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那一攤狗食誰愛吃誰吃。”

　　她罵完擰身要走，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什么，又轉(zhuǎn)過身來叫住悶頭悶?zāi)X的跟在后頭的羅佑文。

　　“我聞著這味道是從沈家傳出來的，你回家拿個碗，去看看沈家吃的啥給我要一碗回來。”

　　“娘你說啥？”羅佑文呆了呆，反應(yīng)過來后面上襲上一層難堪之色，“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飯，為啥要去沈家要，我不去。”

　　說完他黑著臉直愣愣的就要回家，還沒走兩步就被楊氏扯住了。

　　“咱家那是啥飯，跟沈家的能一樣嗎？”

　　羅佑文扯回自己的袖子，沉聲道：“飯不分貴賤，能填飽肚子就是好飯。”

　　“呵呵，你不過是讀了兩篇酸腐文章，現(xiàn)在都來教訓(xùn)娘了？”楊氏冷笑一聲，說罷作勢就要往地上坐。

　　“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去沈家給我要飯，我就坐這地上不起來了，偏讓這村里人都看看，你羅大秀才是個多么孝順的人。”



　　羅佑文身體繃著，垂在兩側(cè)的拳頭緊握，指關(guān)節(jié)處漸漸泛起白色，他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沉聲發(fā)問：“娘，你真不起來嗎？”

　　“不起！”楊氏見他不上當(dāng)，氣急敗壞的往地上一坐，掏出帕子往眼睛上一捂，張嘴就開始哭嚎。

　　“看看啊，大家都來看——”

　　“行了！”

　　羅佑文猛地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壓抑，每個字都像是從齒關(guān)中硬擠出來的，“我去，我現(xiàn)在就去。”

　　“這還差不多。”

　　楊氏聞言像打了勝仗般得意洋洋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早這樣不就行了，非得逼我在地上坐一遭。”

　　羅佑文不想說話，抬腳就往家里走。

　　楊氏忙喊住他，“哎哎哎你干嘛去？”

　　“回家拿碗。”



　　“拿啥碗呀。”楊氏上前拉住他，下巴往沈家的方向一抬，“你岳丈家富得流油，拿他家的碗不就行了。”

　　羅佑文眉頭一覷，想起自家豁了口的碗，到底沒好意思拿出去丟人現(xiàn)眼，便一轉(zhuǎn)身，往沈家去了。

　　......

　　這廂沈之州聽完李氏的話就一直沉默著，李氏同沈瑛對視一眼，一時(shí)間有些弄不清楚他是怎么個想法。

　　沈瑛垂在桌下的手有些緊張的握了握，心里有些擔(dān)心沈之州不讓她退親。

　　畢竟這個時(shí)代女子的清名大過天，她若是跟羅佑文退親，即使錯不在她，名聲也定會一落千丈，以后想找個好人家都難。

　　再者說，沈之州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舉人老爺，這樣一個人，會冒著被人戳脊梁骨的風(fēng)險(xiǎn)讓女兒退親嗎？

　　如果她執(zhí)意不想跟羅佑文成親，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她到底是個普通人，李氏對她這樣好，她實(shí)在是有些貪戀這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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