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回云疏讓秀文守在了寢殿外。自己在與沁霜的在屋里交談之間,才知道這兩日去浣衣坊尋不到人的原因。
沁霜出宮采買得到了普廣的消息后,留在墨軒齋耽擱了一些時辰,便是錯過了第一日。
接著,沁霜為了找到回云疏,只能又一次出宮去尋了煙樹葉子,這便又錯過了第二日。加上沁霜所在浣衣坊是接納著整個皇宮的衣裳,而不單是指東宮里的,故難以遇到。
后來她用煙樹葉子使了計兒,才引出了回云疏所在東宮。
他們這些香積寺出來的人呀,又有哪一位不對到了季節(jié)會漫紅泛香的煙樹葉子印象深刻呢。
她們互相打量著對方模樣的變化,暗自感嘆著時光如梭,萬事莫測。
香積寺的慧霜,也就是現(xiàn)在宮女沁霜。
自十歲時,沁霜被家人接了離開香積寺。剛開始時,一家人團圓,她在村落里與家人過了幾年,日子清貧卻也歡喜,即使過得坎坎坷坷,也能齊心協(xié)力。
但是兩年后,弟弟長大了,報名進私塾需要束脩。家里沒有銀錢,就把她賣了。她在路上想逃跑回香積寺,卻回回都被抓回來,得到更嚴重的懲罰。這人知道了疼,長了教訓,就聽話了。
入宮后,沁霜一進來就被分到了浣衣坊。這些年,她經歷了許多事,才知曉香積寺那段日子的安逸。
靜慧師太的教導很好,并且對她們每一個人都不偏不倚,但是又能針對每個人不同的情況做出調整。嚴苛,但是又受益匪淺呀,促使她們養(yǎng)成自立的性子。
靜慧師太還規(guī)誨那些已經是正式弟子的師兄師姐們,要對他們這些被撿回來的孤兒關愛有加,相互團結。
所以沁霜進了浣衣坊后,從不叫累。若是遇到了為難的事情,她也不埋怨,也不以德報怨。安分守己的從小宮女開始做活,混了六七年,就成了浣衣坊唯一一個二等宮女,安安穩(wěn)穩(wěn)的等著再過幾年,接那位一等老宮女的班。
浣衣坊是別人不愿意呆的地方,但是她愿意呆著!
“那你怎么遇到普廣他們的呢?”回云疏給沁霜續(xù)了一杯茶水。心下嘆息,原來被接離寺廟之后,沁霜遇到了這般不如意的事情。她小一些的時候,很是羨慕這些被接走的孩子。
沁霜故做神秘的笑了笑:“那倒不是遇到的,是墨軒齋的大掌柜給我遞的信兒。”
回云疏忽然生起一種澎湃的心情,她不敢確認的試探道:“難道墨軒齋的大掌柜也是……”
沁霜肯定的點了點頭。
“是哪一位?”回云疏捉住了沁霜的手。
“你倒是還跟小時候一樣,情緒一波動就喜歡捉著人袖口。”沁霜看著回云疏的動作,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難免有些感慨。繼而她繼續(xù)解釋到:“不涯,現(xiàn)在跟著主家姓余,人都稱余大掌柜,余不涯。”
她入宮兩年后,出宮采買遇到了余不涯。不涯自小也是個聰慧孩子,跟著師兄們習武,身體長得快,后來余家看上了,八歲就被帶回去做余家公子的伴讀,后來越發(fā)努力得到賞識,被余家認了義子,回京掌管店鋪。這幾年他得了空也會去香積寺添添香火錢。
幸而普廣逃難遇上了他。余不涯也不忘靜慧師太的教導與恩情,給墨軒齋每個伙計都定制了統(tǒng)一的外衫和帽子,并且要整個鋪子的伙計在上工時穿上,才把普廣那顆閃亮的光頭給遮蓋過去。不過一行動,還意外引來了許多光顧的客人。
“那么你呢?香積寺大火的事情,普廣已經與我說了,至于你那日給普廣留下了的‘襲’字,解釋解釋。”沁霜回握住了她的手。
回云疏微微皺眉,長嘆了一聲,小臉顯出了悲切。她徐徐道來:“大火那天夜里,覺音大師姐護著我出去,不想后面有追兵趕來。師姐情急之下把我藏進了竹筐里,予我信物。但師姐卻被箭矢從背后射穿……兩箭,而后……尸身墜崖。”
“我……我躲在竹筐里分明瞧見了,那些追來的黑衣人,領頭是一男子和一女子。那女子,是,是襲婳。”回憶有時候會更令人悲痛,回云疏本想平淡是把事情敘述完,卻禁不止聲淚俱下。但是也至此,她沒有把自己被徐見然救了,以及之后與太子殿下的事情說出來。
同時,回云疏將那塊刻著“香積寺”的牌子拿了出來。這是大師姐給她的最后一個物件。
沁霜看到那木牌,也沉默了,上面是靜慧師太所刻的字,她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
那襲婳,她也是認識的,卻不曾想她會變成這樣,加上自己之前打聽到的消息,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撫眼前哭泣不止的小師妹,只能又放松了手,再用手輕拍著她背后。
回云疏緩緩過了一陣,平息了心情,發(fā)覺沁霜許久沒有說話,她緊張地問到:“你,你可信?”
“信,怎么不信。”沁霜原本就對那大火存疑,即使師太的教導再好、師門里再如何團結,對每個人來說,心里所想也會各不相同呀。
“我們多年未見,本應存疑。不過我信,信師太、大師姐所交付的人不會錯。如同余不涯,不問緣由的幫助了普廣一般。因為他曾經也是香積寺的人,是師太救回來的孩童之一。”
“即便不是因為你,單說是因為對靜慧師太的報恩,你也該相信我——我已經信了你的話。”沁霜如是說到。自古有學生對恩師的投李報桃,也有弟子對師傅的報恩之法。
“你如何打算?”沁霜繼續(xù)問到。
“……我,自然是想報仇的。”回云疏低著頭說出了這句話,只是她不知道從何做起。
只是回云疏低頭的這一瞬,沒有看見沁霜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沁霜知道進宮之后的難處,若是小師妹因此怯懦了,便是配不上她的信任,以及那塊香積牌子。
回云疏低著頭繼續(xù)言語:“之前襲婳犯了錯,被師太依照寺規(guī)罰了。后來聽說是京城官員家里的女兒,被接走的時候,身上傷痕還沒有痊愈。只是后來萬姓交易的時候,總有傳言說是香積寺在欺壓僧人……”
她頓了頓,抬起頭太看著沁霜說道:“沁霜姐姐,你在宮中許久,可曾有聽說哪位官員家認了女兒?”
“原來還有這一番緣故,我得花些時間去打聽打聽。”沁霜心下詫然,怪不得襲婳會有能力暗殺香積寺,畢竟香積寺總還有武僧,原來是有了背景。
“還有就是,他們,他們這是謀殺,我們可以報官嗎?”回云疏猶豫的說,這個事情自她恢復記憶之后,就想了很久。
沁霜搖了搖頭,嘆聲說:“余不涯曾經去府衙打探過。府衙派了人把香積寺封了,并說香積寺那夜的大火,是意外引起,不能立案。”
“這怎么可能!”回云疏大吃一驚,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手指握拳攥的緊繃繃的。
沁霜拍了拍回云疏的攥緊的手,讓她放松下來,接著分析到:“當時我也吃驚,并且覺得不公平。后來我找機會與余不涯細細分析過后,便想通了。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使了力,讓府衙壓下了這件事,封了香積寺不再受理。”
回云疏小聲分析道:“那有沒有可能,這背后的人,也可能是襲婳在推波助瀾。”她驚奇的發(fā)現(xiàn)覺得自己居然開始揣測事情了。
沁霜道:“雖然不確定,但是并不排除這種可能。”
回云疏聽到這個分析,也認同的點了點頭,并且繼續(xù)等著沁霜的分析。這個年長自己幾歲的姐姐,的確想得更通透一些。
然而,沁霜遲遲沒有說下一句話。
忽然之間,回云疏看見沁然的目光,定定的鎖在了自己身上,并且越發(fā)熱切,令她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嚅囁道:“沁霜姐姐,你,你這是何意?”
“我這幾日便去打聽打聽,這半年有哪位官員家收了女兒。若是襲婳真的成了官員家的女兒,這對我們來說必然不利。”沁霜說到。
回云疏點了點頭,暗道:沁霜姐姐分析的很有道理,那為什么依然用如此熾熱的目光看著自己?
“云疏!”沁霜又拍了拍回云疏的手,很是鄭重。
她道:“不如,你去承寵吧。”
“若你升了分位,我們就好辦事了!”沁霜來的路上就跟秀文打聽過了,回云疏可是跟著太子殿下的從宮外回來的,這肯定有著關系,而且她又沒有出家!
——
傍晚。
回云疏先是一臉震驚的送走了沁霜。腦海中不停的回蕩著沁霜出門前那句話:“若是師妹你在寺里呆久了,不太懂,我可以幫你找些書籍……”
而后,她就開始對著李公公剛剛送來的一盤首飾怔怔出神。雖然她不認識這些珠寶,但是一看這首飾就讓人覺得價值不菲。
在回云疏看來,她與太子殿下的關系有些復雜,加上她有些怕他,甚至于面對他的時候,原來在腦子想好的事情便會變得一塌糊涂。
但是沁霜說的很有道理。
回云疏她知道太子殿下,是一個天大的助力。曾經在在皇極寺那一夜,她便用分位來換太子殿下幫她查,害了她中藥的人。
可又但是,現(xiàn)在她很清醒,既沒有中藥,也沒有失憶,甚至于還在裝失憶。
回云疏久久的咬得唇都泛白了,依然沒有沒有拿定主意。
不過,與回云疏這里的愁緒萬千不同。
在皇帝陛下的御書房里卻是針鋒相對,以至于太子殿下這一夜都沒有回東宮。
那御書房外的宮人們大氣不敢喘。有人抬頭看著烏壓壓的夜,卻發(fā)現(xiàn)月亮都躲起來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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