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溫拿起一張抽紙，笑起來，眼角的細微褶皺也跟著笑聲彎起來，狹長的風眼笑和不笑的時候給人完全是兩種感覺，他繼續調侃，用及其輕松的語氣追問著不輕松的話題：

        “以為什么？來，具體展開說說。”

        “鄭叔，你誤會了，我真沒想什么。”

        對面的人被他的“一語驚人”給嚇了一大跳，頭上細細碎碎的，閃著金光的許多根呆毛也跟著顫動了一下，辛何銘的臉型是很流暢很特別的倒三角形，雖然身材養得不錯，但臉上卻沒什么肉感，反而有很強的骨感，比常人更大的眼眶是最矚目的點，笑起來很是陽光。

        像——放學后，操場籃球場上留在后面打籃球的校服少年。

        鄭亦溫三十多歲了，記不太清楚很久之前的畫面，只依稀記得自己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

        辛何銘眼神有一些閃躲和不自在，大概是因為鄭亦溫仔細打量了他的臉，停留的時間太長，表情也太專注，讓辛何銘感到一絲絲惶恐，他連忙擺了擺手，急著抬起的手肘“砰”的一聲把剛倒滿的水杯給碰倒了。

        辛何銘話堵在喉嚨，先把杯子浮起來，水順著桌面留到了他胸前的體恤上。

        坐在對面的鄭亦溫連著抽出幾張紙巾，從座位上站起來，跨著餐桌俯過身來，他避開了辛何銘想接過紙巾的手，直接幫他擦拭著濕掉的體恤，另一只手拿著紙巾抹掉了桌上的水灘。

        “鄭叔，真的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水已經滲進了他的棉質體恤里，紙巾就算能吸水也無濟于事，只是辛何銘的皮膚隔著布料被擦拭的動作磨得癢起來，十分地別扭，辛何銘低頭看著骨節分明的大手在離自己這么近的距離晃來晃去，再這么下去，他心猿意馬，萬一真的在鄭叔面前升旗了，豈不是丟大臉？

        不行！

        鄭亦溫的手腕被對面的小屁孩一把握住，他抬起眼疑惑地看著小屁孩臉上急躁和抓馬的表情，問他怎么了。

        “叔，我自己擦就行！”辛何銘貌似很急，語速比平時都快一倍。

        莽莽撞撞的，自己19歲的時候可沒有辛何銘這么蠢。

        辛何銘用力地把他的手推開之后，松開了圈著他手腕的手，用食指和拇指捻起自己身上濕了一大塊的白色布料，來回做著掰動布料的動作，像是想快點晾干衣服，但鄭亦溫總覺得他在掩飾什么。

        鄭亦還溫沒吃飽，拿起筷子挑了一些菜，他以為辛何銘會離開，但結果不是，有些意外，不過鄭亦溫實在很困，他一手撐著下巴，大概是通宵的困意沖昏了他的頭腦，讓鄭亦溫鬼使神差地問出了一直在他情緒上反復蹦跳的點。

        “你和陳以方是演的，還是來真的？”

        聽到鄭叔的話時辛何銘一下子頓住了，鄭叔就坐在對面觀望著他，像是在等著他回答，在疑惑鄭叔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的時候，辛何銘嘴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噓聲道：

        “我們是演的。”可是鄭叔和顧阮呢，雖然沒有睡到一張床上，但之后的錄制也不代表他們不能成為真的。

        辛何銘訕訕地抬起眼朝鄭叔看過去，心里想著，鄭叔會不會是跟陳以方有什么矛盾，他又擔心自己這么說，會不會真的對陳以方有什么危害，但實際上辛何銘真的不想讓鄭叔誤會自己和陳以方有點什么。

        這大概是有來有往，就像當他誤以為鄭叔和顧阮是真cp一樣，心里覺得難受，難道鄭叔也是這么想的嗎？還是只是單純就想八卦一下而已，辛何銘借著談話的正常對視觀察著鄭亦溫臉上細微的表情。

        是演的，鄭亦溫得到答案之后，仍不滿足，心里總有一股沖動想讓他繼續刨根問底，自己平時并不是什么八卦的人，鄭亦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透過透明杯壁朝辛何銘投射過去。

        “為什么要演？你們之前就認識嗎？”

        辛何銘左顧右盼，像是怕節目組有在附近安插攝像頭和錄音設備，他的手指虛握著杯子，指腹摩梭著杯面，停滯幾秒之后，蹙著眉頭低聲說：

        “你別誤會，我和方哥之前不認識，只是我正好缺錢，所以才答應這么做了。”

        缺錢？現在的階段不好深入地問。

        陳以方真真確確是個零，想找一個強裝的受來假裝自己是個大猛1？糊了這么久，可能陳以方也想借機會重新給自己立人設，不過鄭亦溫印象里陳以方細胳膊細腿，只覺得有些離譜。

        鄭亦溫修長的手指沒從杯沿上離開，拇指耐心慢慢上下摩梭著杯沿，嗤笑了一聲，直視著辛何銘，似是而非地有意所指地說：

        “你這么著急解釋干嘛？”

        看來我在你心里還挺重要的，鄭亦溫話中帶話，他期待著辛何銘的反應，希望他可以表現得在大膽一些，鄭亦溫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聊到這個份上。

        “鄭叔，我沒有，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沒別的意思。”

        鄭叔這么一反問他，辛何銘才發現自己實在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往后退了一步，收斂起來，至少前面發生的緋聞從大方面來說都是自己在收益，而對鄭叔卻是不利的。

        小屁孩還是這副扭扭捏捏的不自在模樣，可鄭亦溫卻不覺得自己在冒犯他，反而覺得欺負小屁孩，能給他帶來快樂。鄭亦溫吃飽了，放下筷子，把骨頭一些雜碎用紙巾包起來，一把丟進廚余垃圾里，辛何銘則站起來收碗。

        “鄭叔，碗等下我來洗就行。”

        小屁孩兩手端著碗，沒有空手再拉扯著身上的白體恤，濕掉的一大塊貼在皮膚上，隱隱約約露了出來，鄭亦溫毫不掩飾地盯著那里，明白剛剛他為什么要做那樣的動作了。

        “嗯，辛苦你了，我有點困了。”

        鄭叔毫無避諱的視線讓他唰地一下紅了臉，雖然說都是男生，但是辛何銘渾身上下被一種羞恥感和奇怪的愉悅感包圍著，非常矛盾，他加快走向洗碗池，面對著墻壁，避開鄭叔的視線默默地呼出了一口很輕的氣。

        “對了，我之前說的話算數，有空你可以多來找我提升演技。”

        后頭隔著距離傳來聲音，辛何銘回頭看見鄭叔停在樓梯口那里看過來，臉上浮著有些痞痞的笑，他有些受寵若驚，本以為鄭叔在微博上留的評論只是說說而已，或者以為是經紀公司幫他留的，沒想到不僅真的是鄭叔留的，而且他還對自己發出了學習邀請。

        “謝謝鄭叔！”

        看到辛何銘一愣一愣地點了頭，鄭亦溫才抬起腿走上了樓梯，心里想著這個小屁孩臉上心思什么都遮不住，自然演技更別說能好到哪里去。

        鄭亦溫站在房門前，低頭看著還拴在孔里的鑰匙，哭笑不得地扶了一下額頭，而后進了房間，抬頭一眼就看到斜對面的陽臺，辛何銘幫他把襯衫晾曬起來。

        鄭亦溫走過去看著洗得歪歪扭扭，皺皺巴巴的襯衫，覺得辛何銘雖然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做起事來居然還挺，嗯，細心的。

        鄭亦溫給自己定了鬧鐘，剛一沾床，疲憊的大腦不過幾秒鐘就睡了過去。

        ——

        床邊的人連就手背枕著頭，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不管不顧，直到紗簾透出傍晚落日投下的余光和逐漸黯淡的晚霞，以及小屋院子外面節目嘉賓返屋的吵鬧聲才緩慢地睜開了眼皮。

        鄭亦溫抬手伸了個懶腰，打開衣柜拿出比較休閑的衣服，眼睛向下瞥見了散開的安全t,他把t全塞回盒子里，拉開柜子，隨意地丟了進去，簡單收拾一頓之后，鄭亦溫下了樓。

        “亦溫哥，你又在樓上睡覺啊？我都到好久了。”

        顧阮一看見他，就從沙發上站起來直沖蟲地像鄭亦溫走過來，手上拿了一整罐包裝糖果，想塞進鄭亦溫手里，

        “亦溫哥，我姐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送你一份。”

        鄭亦溫睥睨了一眼糖果，臉上表情不知道是剛睡醒帶來的惺忪，顯得有些淡然和冷漠，搖了搖頭，“我不吃糖。”隨后，揚起長腿朝沙發走了過來，被丟在原地的顧阮輟挪著嘴，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

        鄭亦溫雙手擦著口袋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的辛何銘表面上是在玩著平板，卻用余光悄悄注意和觀察著這邊的動靜，被鄭亦溫抓包之后，馬上把視線收了回去，只盯著手機看。

        辛何銘因為心里有事，所以眼神對不上焦，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在影大的網課上，忽然沙發墊深深地一沉，一股熟悉的香味朝他鼻端襲來，還有帶有熱度的風——

        鄭叔坐在了距離他不過十厘米的旁邊，從顧阮的視角看，大概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樣的效果，辛何銘的呼吸放輕，但逐漸變得灼熱，他偏過頭去看坐在旁邊的鄭叔。

        鄭叔伸手很自然地拿了辛何銘開了放在桌面上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著，他剛睡起來，皮膚狀態像是變好了很多，眼圈也淡了不少，只是眉宇間透露著一股濃重的起床氣。

        顧阮站在那邊，苦大仇深地朝他看你過來，眼神里透露著恐怖和陰森，弄得辛何銘的背直冒冷汗，脖子一動不動，都快僵直了，他不看向鄭亦溫，直直地盯著手機，向一旁的鄭叔發出低低的幽冥聲音：

        “鄭叔，你能不能坐過去一點。”

        鄭亦溫不僅沒有，還使壞往他更近了一些，腰部的衣角布料都快貼在一起了，鄭亦溫心里偷笑，看著辛何銘像被驚嚇的兔子一樣自己往沙發一邊蹦過去，直接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臉上的苦澀表情像是在告訴他：

        “你別再欺負我了。”

        鄭亦溫俯過身，直接拿起了辛何銘放在桌面上的一整包薯片，看著包裝，“櫻花汽水味？吃起來味道有點怪，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吧。”

        嘴上說著不好吃，不健康，辛何銘眼看著鄭叔又伸手直接拿了兩片，炫進嘴里，無奈地回答道：

        “我覺得還行。”

        完全被晾在一邊的顧阮走了過來，像是強行融進了他們的“二人世界”，他只不過錯過了一個上午，并不明白兩個人怎么會產生火花，顧阮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心里依舊很不服氣，他換上了被很多人夸過的甜笑臉，

        “亦溫哥，原來你喜歡吃薯片啊？我也挺喜歡的。”

        鄭亦溫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斜著頭，一直把目光放在辛何銘手里平板放著的網課上，十分敷衍地回他，

        “一般。”

        顧阮馬上接起了鄭亦溫說的話，陰陽怪氣，自演自導地說：“我還以為你很喜歡薯片呢，原來不是。”誰會喜歡辛何銘這種廉價貨，而不喜歡自己這種昂貴的進口糖呢。

        鄭亦溫沒在看顧阮，抬手指著辛何銘的平板網課，說：“我是說影大的表演課上得很一般，不是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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