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沅將幾碟糕點擺在桌子上，想到剛才迎面撞上的憔悴不堪的人和近日宮中的風言風語，有些心不在焉。

        趙錦拿了一塊芙蓉糕塞到他口中：“發什么呆？”

        何沅心中轉了一圈，委婉開口：“就算政務繁忙陛下也要愛惜身體，這樣沒日沒夜地辛勞，還把沈相一起扣在紫宸殿，傳出去不太好……”

        趙錦笑容僵住：“傳什么？誰敢胡言亂語！”

        何沅笑笑：“沒人敢胡言亂語，只是你，把他折騰這么些天也該收手了，他畢竟是當朝丞相，好歹要留些情面。”

        趙錦冷笑，才五天而已，她并未覺得解氣。

        何沅伸臂圈住她：“其實沈相也不容易，平心而論若是我在他的位子上肯定做得一塌糊涂，這些年他為你勞心勞力，你就算心中有恨也該想想他的好處。”

        趙錦不自在：“你總是替他說話做什么，你是我的夫君，要跟我站在統一戰線上。”

        何沅輕笑：“是，我跟你統一戰線，但是你現在這樣讓我覺得自己這個夫君做的很失敗，我的妻子滿心滿腦都在別的男人身上。”

        趙錦臉微紅：“胡說八道！他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論？”

        何沅甜蜜與苦澀交織，蹭了蹭她的臉頰：“那你放過他吧，就當是為了我。”

        趙錦心中哼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好，既然是你求情，那就暫時放過他，但是你的罪過應該怎么說呢？”

        何沅愣住：“我怎么了……”

        趙錦挑起他的下巴，盯著他錯愕的俊臉生出頑心：“朕至今后繼無人，皇夫難道不覺得自己失職？”

        何沅臉上一紅，瞥開她膠著的視線：“是我的錯……”

        趙錦笑著將他撲倒：“知錯就好，那皇夫是不是應該用實際行動彌補一下自己的過錯呢？”

        何沅臉頰浮出紅暈，柔弱地攥住她的手腕，試圖阻止不安分的撩撥，無奈只是蚍蜉撼樹，身體很快就淪陷失守。

        一番溫存后，他滿臉羞紅地推開她：“陛下現在怎么變成這樣子，動不動就……”

        趙錦微微揚起唇角：“都是你的錯，長得那么好看，還大老遠跑來送糕點，一看就是居心不良，故意想勾引我的。”

        何沅聽著她一本正經地顛倒黑白，默默理了理衣衫，準備下榻。

        趙錦拉住他的手：“你先別急著走，等處理完奏折，我跟你一起回關雎宮。”

        何沅笑著把她按回去：“你去關雎宮做什么，難不成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趙錦在他的注視下有些心虛，腦中搜索了一遍，無奈想不起來任何相關的。

        何沅落下一聲輕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究竟還要讓多少人傷心呢，今天是時雨的生辰，一早我已經讓內廷司以你的名義送了例禮到淇奧宮，不過什么禮物都比不上你親自過去。”

        趙錦尷尬，也有些無奈：“你總是替別人考慮周到，怎么就不見你為自己爭一爭寵，放著大好的機會還要把我往外推，真是不知道該說你賢惠還是缺心眼了。”

        何沅搖頭：“我不是賢惠也不是缺心眼，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如果什么人的醋我都吃那真是沒完沒了，我想如果是真心愛著你的人，我可以嘗試接受他們的存在。何況這次時雨出力不少，沒有他我也不能活著見你了。”

        趙錦心中感動，捏了捏他的手心：“那你自己小心回去，我明天去看你。”

        何沅點了點頭，收拾好食盒，離開紫宸殿。

        夜色漸深，趙錦踏著月光走進清幽寧靜的淇奧宮，綠竹猗猗，林風肅肅，綿延的風一路掠過碧波湖帶來舒爽。

        翠竹在地上灑下凌亂搖曳的影子，一道清瘦的身影靠在院中石桌旁，孤零零殊為落寞。

        她捕捉到濃烈的酒氣有些意外，他曾說清茶濁酒，一向滴酒不沾。她將外袍解下披在他身上，握住他的手腕：“怎么醉成這樣，也不到床上去睡，著涼了怎么好？”

        顧遇抬頭愣住，顫抖摸上她的臉頰，自嘲笑了：“我怎么又做夢了，只是這個夢好像有點真實。”

        趙錦溫柔一笑，坐進他懷里，把他的手按在臉上輕揉：“你再摸摸，看看是不是夢？”

        顧遇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暖，手掌微顫，捧起她的臉細細摩挲，距離上一次和她離得這么近已經過去好久了，久到他甚至覺得有點陌生。

        趙錦笑了笑，把自己的一張臉仰倒他鼻尖下：“這樣夠近嗎，看得清楚嗎？”

        “不夠。”顧遇捧著她的臉吻下去，追逐著她靈巧的舌尖，將醉人的酒氣送到她口中。

        趙錦憋紅了臉，粗重地喘著氣，嗔怪道：“你這是準備謀殺呢？朕都喘不上氣了……”

        顧遇眨了眨眼，貼著她的臉頰蹭蹭，假作怯怯請罪：“臣不敢，臣只是喝醉酒了，果然酒是會亂性的。”

        趙錦哼了一聲：“酒后亂性是給你這么亂用的嗎，你明顯就是蓄謀已久，酒后露出本性！”

        顧遇嘴角噙著淺笑，抱住她的腰蹭開她領口的衣服，看到上面一道紅痕愣住了，小小的粉色的一塊像是一只蝴蝶趴在她白皙的肌膚上。

        趙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些尷尬，暗中把千乘聞罵了一遍。這個混蛋，被他啃了那一下這么多天還沒消下去。

        顧遇眼中忽明忽暗，想到入宮前一晚她去見他，盛夏時節卻穿著擁脖子的高領，等他褪去她的羅裙才看到脖子上那一抹曖昧的紅色。

        當時她登基不久，后宮中只有皇夫，可是卻不像那樣的人。他想到傳得風風火火的流言蜚語，說她正在與太師府的三公子糾纏不清。

        他是何等通透聰明的一個人，瞬間已經把各中關竅想得一清二楚，原來她迫不及待要他入宮只是為了牽制即將踏進宮門的李成蹊，免得他太過囂張。

        他胸中苦澀蔓延，卻又在她的柔情繾綣中淪陷，甘愿做她手中的棋子。可是如今，李家滅了李成蹊沒了，他這顆棋子也沒有用了……

        趙錦捧起他的臉頰：“怎么突然這么悲傷，在想什么呢？”

        顧遇終于鼓起勇氣：“陛下……喜歡我嗎？”

        趙錦莫名：“當然喜歡，你怎么會這么問。”

        顧遇凄慘一笑：“除卻一切復雜的情愫，陛下對我這個人可曾有過一點點純粹的喜歡？”

        趙錦一愣，笑著吻上他的唇：“何止一點點，是有很多。都是朕不好，這么久也沒來看望你，才讓你胡思亂想。”

        顧遇聽她放低姿態來哄，鼻子發酸，心中在想就算她說的是假話也知足了，卻聽見她繼續道：

        “朕以往確實是考慮你少一些，只是因為你懂事又體貼，什么事都做的很好，不需要朕操心，可是不代表就不喜歡你，反而是更喜歡了。”

        他神色動容，眼中微光閃爍。

        趙錦拇指掃過他的眼尾，溫柔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朕也會在這里陪著你，別想那么多了。”

        顧遇重重點了點頭，抱起她走回寢宮。密不透風的室內與舒朗庭院中溫度相差極大，一進去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悶熱。

        趙錦扯住他一同脫去衣衫，跌在床上。他比以往多了幾分柔情，而她也忍不住多了憐愛，一夜纏綿。

        春睡遲起，懶畫蛾眉，唯眷香衾夢。

        趙錦坐上窗臺，靜靜望著窗外，一片翠綠清新的景致：“時雨，你這宮里太素凈了些，也該種些花，免得你天天看著冷清難過。”

        顧遇走過來抱住她：“好，陛下說種什么花？”

        趙錦想到趙家海棠園中每逢花期，如烈日驕陽一般的怒放，回頭一笑：“種海棠花吧，海棠嬌艷富貴，最配美人；而且花開無香，不至于太過濃烈讓你不喜。”

        顧遇點了點頭，把下巴擱在她頸窩里，瞇著眼睛向窗外望去，仿佛已經看到了一片嬌艷如火的海棠花海。

        只是希望，年年歲歲，和他一起賞花的人，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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