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南下楚郡
暮春花開荼蘼,關雎宮的庭院里落了一地厚厚花瓣,有嬌艷似火,有潔白勝雪,也有異色交染的漸變云霞。
何沅漸覺身子沉重,每日總要多睡些時候,索性將一張小榻搬到院中,讓整個人被融融暖陽照射著。
半夢半醒中忽覺身上一重,懷里鉆進來一個人,他睜開眼看到趙錦笑嘻嘻趴在胸口,笑了笑又閉上眼睛。
可是她卻不讓他睡了,小手一會兒揪揪他的頭發,一會兒摸摸他的臉,把他當做一個巨型玩偶來擺弄。
何沅抬手把她按住,閉目輕笑:“我才剛睡一會兒,你就來鬧我……”
趙錦不依不饒,摟住他的脖子搖晃:“不準睡了,才剛吃了飯你就睡,容易積食,你起來跟我說說話。”
何沅費力撐開眼皮兒,無奈地看著她。
趙錦道:“等我去了楚郡,你一個人在宮里別總是睡覺,多出去走走,出宮也可以,或者你想讓那些昔日舊友進宮來看你也行,別把自己憋著。”
何沅無奈:“應該是我囑咐你才對,你反倒對我這么不放心。這次去你一定把商羽帶著寸步不離,行事不要沖動,無論如何人先回來再做打算。”
趙錦攀上他的脖子,乖巧點頭:“知道了~夫君的話我不敢不從。”
何沅被逗笑,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打趣道:“見了南楚的窈窕美人也不要鬼迷心竅,當心美人計。”
趙錦眨了眨眼:“什么美人能有我家夫君貌美?”
何沅笑笑不說話,一個不留神又被撲倒,她纖纖玉手滑在他腰帶上,他羞澀地推她:“你怎么又……”
趙錦得意地趴在他身上:“夫君不是擔心我被外面的美人勾走嗎,那你自己不該努努力拴住我的身子?”
何沅臉上越來越紅,不一會兒已經被她折騰得滿身熱汗。
這個覺是徹底睡不成了……
……
昭云澤心懷忐忑地到了關雎宮,看到眼前一幕緩緩停住腳步。
趙錦懶懶地歪在榻上,何沅貼著她跪在旁邊,溫柔地梳著她濕漉漉的長發,兩人未著外袍,大約是剛剛沐浴過,羅衫溫潤地貼在肌膚上。
昭云澤小心翼翼走過去,跪地叩首問安。
趙錦像是沒聽到一樣,仍是濃情蜜意看著何沅,把他剛剛理順的頭發再次撥弄得一團亂麻,交相纏繞分不出是誰的。
何沅哭笑不得,輕輕推了推她,示意跪在地上的人,她有些不樂意了,扯住他的頭發揪了揪以示懲罰,然后才稍微移過來一點視線:“起來吧。”
昭云澤謝恩起身,兩手垂在寬大的袖袍中緊緊抓住,低著頭不敢說話。
趙錦指尖繞著青絲,眼中流波落在他身上,聲音像拂過花圃吹動落紅的軟風一樣:“你可知罪?”
昭云澤聽得心中一顫,撲通跪下:“臣知罪……啊不是的,臣不知,南楚參與謀逆的事臣不知……”
他惶恐地磕頭請罪,直到把額頭磕出一抹血色,伏在地上痛哭不止。果然這么些天她把他晾著,到最后還是要清算這筆賬。
何沅心有不忍,握在她腕上的手緊了緊,趙錦輕輕哼了一聲,再次看過來:
“朕只是問你一句話,你哭成這樣做什么?”
昭云澤連忙擦去眼淚,紅著眼眶抬頭:“臣真的不知道他們做的事情,臣對陛下忠貞不渝,絕無反叛之心。”
趙錦輕笑:“那是自然,不然你現在已經死了,但是你的家人謀亂是事實,還有在你眼皮子底下動作的婢女,你有治下不嚴之罪。”
昭云澤大氣不敢出,看到她突然對自己笑了,又說這樣的話,不知道她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趙錦道:“你舍身救了皇夫,朕欠你一個恩情,功過相抵不再追究。這次朕南下楚郡就帶你一起,也好解你思鄉之情。”
昭云澤愣住,他可以回南楚了?剛有些喜悅,突然想到什么,連忙搖頭:“不,臣一點也不想回去,這里就是臣的家……”
趙錦抬手打斷:“你準備一下,過幾日啟程。”
昭云澤升起一絲絕望,愣愣地看著她又趴回何沅懷里玩頭發,想退下卻沒有得到指令,留下又有些尷尬,余光瞥見何沅使了一個眼色,如蒙大赦連忙叩頭告退。
何沅看著倉惶逃脫的背影消失在花墻跟兒,無奈一笑:“你剛才把他嚇得不輕。”
趙錦吐了吐舌,揪著他頭發的手一頓:“其實我想帶你去,你不是一直想到出生之地去看看嗎?”
何沅笑容變淡:“看了也沒有什么意義,早已不是昔日景色也無一故人,況且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印象,只是幼時常聽父親說才有些念想。”
趙錦心疼道:“若是有機會到沅江之畔,我幫你查一下你生母的消息。還有柳賢……如果還能見到他且確定了身份,我會把他帶回來。”
何沅點了點頭,拇指撥在木梳齒上,神色淡淡,心中不太抱有希望。
趙錦抬手撫在他胸口,隱隱感知到他身體日漸衰弱,雖然每次在一起他都是笑容如舊溫柔順承,可臉色卻越發蒼白,身上也越來越清瘦,隱約可見瘦骨嶙峋。
一個溫暖的春天將要過完,日長晝短,他睡覺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想到當年他就是在洪水里泡壞了身體,這次又落水昏迷,她心中有些悶悶的:“陸離再不來,我真想派兵拆了他的花溪谷!”
……
春深夏至,天氣漸熱,圣駕南下楚郡。
何沅和顧遇一路將她送到皇宮門口才止步,又各自執手話別依依不舍。昭云澤誠惶誠恐跟著登上馬車,心中一陣哀傷。
文武百官在城門外列隊整齊,趙錦一眼看到遠離眾人的沈晏,孤零零站在一側墻角,似乎是不敢到她面前。
這次她只帶了鴻臚寺卿鄭遠隨駕,把沈晏留在京城坐鎮,想到還有話交代,她硬起頭皮走過去。
沈晏拱手行禮,態度端正。
趙錦僵著臉囑托完,當即就要轉身離開,卻被扯住手腕,她詫異回首只見他將她的手一同攥在寬大的袖袍中。
沈晏看著她,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我知錯了……”
趙錦愣住,不防他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心中情緒變得復雜,硬聲道:“知道什么錯了?”
沈晏幾乎將嘴唇咬破,半天才艱難發出聲音:“我……什么都錯了,我自以為是,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還當斷不斷一直拖著你。”
趙錦冷笑:“所以沈相現在是準備當機立斷了?”
沈晏連忙道:“不是!不是……”
趙錦心中來氣,八面玲瓏談笑風生的沈相,偏偏每次面對她和這樁情債上一副扭捏退縮模樣。她漠然抽回被握的手卻被他死死攥住不放,隱約可見他額頭上滲出細汗。
“希望陛下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彌補我的過錯。”他目光真摯地望著她,有些小心翼翼。
趙錦一陣恍惚,終于聽到他低頭認錯表明心跡,談不上開心也不是失落,只有說不上來的復雜。她一時分不清對他到底是因為喜歡還是得不到心生執念,又或是二者兼具。
“這件事等朕回京再說吧,現在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沈相不該想這些。”她撇開心中異樣的情緒,推開他的手。
沈晏凄慘一笑,她把他曾經說過話重新講一遍,他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只是現在受折磨的人變成了自己。
“陛下此去保重,凡事多做思慮,不要冒然沖動,切不可忘記小不忍亂大謀。”他壓下胸中悲痛,拱手行禮。
趙錦聽著他和何沅如出一轍的叮囑,心中軟了些,想著回一句“沈相也保重”卻覺得示弱了,于是傲然負手:“朕不在的時候京城就交付沈相,如有意外唯你是問!”
沈晏心痛垂首,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趙錦快步走回車隊,看到馬車邊歪歪斜斜站著的人一陣惱火,沈修遠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正在注視著她走來的方向。
“你把這身衣服脫了,別侮辱了禁衛軍的名聲!”
“好嘞!正好我穿著也不舒服。”沈修遠麻溜地跑開換了一身常服回來,大搖大擺坐在馬車前,儼然自己是馬車主人準備去春游的架勢。
趙錦氣悶:“你跟著有什么用!拖油瓶一個!”
沈修遠尷尬:“師妹,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用這么直白傷人,又不是我自己想去的,還不是家里那位放心不下你非要我跟著,要不然我逍遙自在地待在京城跟好友天天逛……”
趙錦橫眉:“天天逛什么???”
沈修遠舌尖打顫:“逛書院……逛書院……”
趙錦呵呵冷笑,抑制不住手癢癢想把他推下去。
思歸亭外,一人一馬靜立等候,少年將軍,英姿絕倫,肩上披風被長風卷著翻起波浪。
趙錦心尖一顫,前面的人落下長長一聲嘆息,她狠狠瞪過去:“閉嘴!”
沈修遠嘴角抽搐:“我沒說話……”
趙錦跳下馬車飛奔過去,一下子撲到他身上,譚鈺笑著把她抱在懷里轉了一個圈才停下。
沈修遠扶額靠在馬車上,看來今天是走不出長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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