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圓盤之底
飛天錘法與普通的境界進階不同。
其因“功法詭譎,毫無章法”而得名,就連李孑自己都不知道它到底有幾重境界。他只知道有天賦者額頭會出現花紋,每到修為長進時,花紋便會像草木一樣徐徐生長。
而姜月年額心那個,顯然還只是一根幼芽。但她年紀輕輕,拿錘手法尚且羞澀,就能有如此成就,看來日后……更是了不得。
李焱……你這小子,到底是去哪里找來的“小怪物”?李孑暗嘆一聲,但字里行間中更多的是欣慰:這洞窟內的“遺物”,終于是有所著落了。
……
天柱與地柱成功相互碰撞,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姜月年咬緊下唇,牙關緊扣,這“沉地擊輕天”雖說是成功了,可卻還沒完……
事實上,這壓制不了它們太久。她必須要與七九速戰速決。姜月年的指尖在胸前翩飛,最后穩穩立住:“七九,去。將它們從頭到腳,給我節節擊碎!”這時候,七九突然顯得有些猶豫,它晃了晃那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主人,不行的咕咕……
——我們……沒有火啊!
鑄劍一行,“淬火”必不可少,雖然這里無火,但……
火完全可以自造。
修仙者的血液本就充盈著豐富的“火氣”,以火來形容氣性之詞不在少數,管中窺豹,如此已然可以見得。姜月年按上額心,她用指甲在花紋上掐出一滴“眉心血”,催風生火,火助風生,層層疊疊的熱浪在她微張開的雙掌中,呈圓輪匯聚。
她扶著火順著地柱往上,而七九銜著錘從天柱往下,錘錘生風,聲聲淬火,熔天筑地,融匯陽陰。一霎時,叮哩啷鐺的聲音響徹上空,拱橋一樣的“肋中劍”裹挾著沙與石緩緩出現。最后,姜月年將掌一氣合十,一錘定音。
地動山搖的浩大聲勢,全被一人一靈按捺在狹小的空間內。洞外依舊鳥語花香,竟無人能夠知曉。
本來按照姜月年的性格,鑄造出一把大劍之后,就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連聲喊累,好好休息了。
可這一回,她卻不敢休息。
姜月年將新鑄好的“肋中劍”插進尸骸的肋中,像是為它按上了一個啟動按鈕,尸骸像活了一樣,它將屈起的膝蓋放下,身體由外向內緩緩扭動:“師兄?你在哪里?我把結眼解開了,你沒事吧!”
她剛想轉頭去找,卻發現腳下的外圓竟在隨著尸骸的扭動開始逐漸傾斜,坍塌,而唯一的落腳點……只有那內圓的陰陽劍冢了。
“我不是已經解開了嗎?”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我的方法不對?”姜月年難得地遲疑了一瞬。很快,她再次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流不觴人還未起身,便大聲朝她吼道:“別傻站著,快跑——!”
是師兄!太好了,他沒事!在確認他安然無恙后,姜月年邁開腿,干脆利落地一腳踏進了正中央的內圓。第二聲“咔噠”聲不適時地響了起來,她的內心也不適時地“咯噔”了一下:這是什么落落落落漲落落落落的倒霉運氣?
看來,今日大兇,天要涼我……
“啪”——!!!
流不觴伸出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籠子。那一掌里包含了他進籠至今的所有怨氣,在此之前,他都從未為了什么事情而這么生氣。
這里就是專門為修仙者鑄造的“一方囚籠”。那李孑不愧是恨透了修仙者的人,他竟用自己的死去的尸骨,與這洞內聚集的天地靈氣合力筑籠。
他大可以選擇強行運氣,將籠破壞,可如果那樣做的話,這里便會因靈氣相沖而直接爆炸。流不觴想過:倘若是自己受傷,那修養上個一年半載大概就無事了。可若是換成姜月年呢……?
所以,他沒有辦法出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姜月年在下面一個人瞎鬧騰。
她似乎是突然發現了什么,好奇的雙眼亮晶晶的;她似乎不知道我在哪里,擰緊的眉頭看上去很擔心;她只要拿起那柄小錘,似乎眼神就會變得十分堅毅;她只要陷入困境,我就會變得非常焦慮……
就像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站到了個什么地方,又不知道,接下來將會面臨什么樣的事情……
“虎啊,你過來。”流不觴在喚他的劍靈過去,摸摸看他是不是哪里發燒了。可那頭白虎伸出虎爪后又縮了回去,欲進又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它不敢。
“害怕,不。”白虎覺得自己的主人絕對是被誰給奪舍了,不然,怎么會突然冒出這種古怪的念頭來?
這陰陽劍冢看著有點怪異……像是缺了點什么。當姜月年行至中間,它才慢慢顯現出自己的全貌。
劍冢中的斷劍像拴了繩一樣被盡數高懸,這與她在打鐵鋪的后房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可那些,純粹是李焱為了練習打鐵而故意吊上去的失敗品,這里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突然,在邊緣的黑劍行至正中央,在黑與白的交界緩緩下降,驀地,地面裂出無數道長方形孔洞,廢劍的尖端穩穩當當地插了進去,劍柄再一扭,安然立在正中。而黑劍立住后,白劍飄了出來,可它卻像是卡住了一樣,在半空中巍然不動。
“那是‘天元’?”
從姜月年的角度,她看得云里霧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從流不觴的角度,他看得卻是相當清楚。
地上的裂縫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一杠,黑面中陰劍數目為一百八十一,白面中陽劍數目為一百八十,“如果我猜的沒錯,那黑劍是立在天元,這是一種很常見的開局路數……月年,這是‘劍棋’。”
姜月年:“什么……?”
流不觴以為她沒有聽清,便再重復了一遍:“劍棋。”
姜月年:……我聽到了師兄你說這是劍棋,可……你怎么能直接稱呼我為“月年”啊!我們才認識幾天,男女授受不親的宗規,難道你都忘記了嗎?若是沒有忘,那不就是……
呸呸呸——!不能再細想下去了,師兄他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劍棋是什么東西?我不會啊。”姜月年一臉茫然。流不觴看在眼里,便在上面一一為她解答:“這不是什么神奇的東西,我之前才同你下過。”
“劍棋不過是圍棋的一種,取圍棋的規則與劍的棋子組成。弈棋亦是弈劍。看來,這洞窟內死去的人與‘劍’的交情不淺。你且看……”
眼看流不觴要將規則翻來覆去給她講個爛熟,姜月年趕緊擺手讓他打住,別再講下去了:“師兄——!就算你講了,我八成也聽不懂。正好你在高處,更能看清棋局,你就直接告訴我該怎么做就好!”
“好吧。”
姜月年:師兄啊,實不相瞞,你一講起這個我就困了,我聽不進去啊!
流不觴:師妹說什么便是什么吧。畢竟她是一個能“五戰五敗”的人,他也沒想過要言傳身教,手把手將她教會。
李孑:……喂,你們真是夠了,不要在這里你儂我儂。這里是我的洞,我是你們的師祖,請尊重一下我!
二十分鐘前,氣氛還是緊張兮兮的水深火熱狀態,可二十分鐘之后,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姜月年托著下巴在一旁眼巴巴地等。黑色那面的劍已經許久都沒動過了,似乎是在斟酌思考,這看著還真有些神奇。
她從沒想過流不觴會輸的可能性,畢竟大師兄的實力就擺在那里。更神的是:他甚至還能分出神來回答她中途問的一些小問題。諸如“為什么要將劍擺在這個地方”“現在進行到什么時候了”“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啊?”之類的話,可以見得,這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
“差不多了。”
不痛不癢的終局來得猝不及防,這讓姜月年產生了“我上我也行”的念頭。當然,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之后肯定是會被虐到哭的。
她一臉平靜地在心中掩面抽泣:這棋我是徹底學不會了。我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黑面的劍沒再升起,照棋中話來說這叫“棄子”。棄子即為以“殘局凈,持黑者負”收場。只見那黑面的劍如排山般接連倒下,像是被抽空了身上的靈氣。關卡盡破,圓盤開始大幅度傾斜……姜月年沒地方落腳,她只能向高高翹起的遠端趕。
突然,姜月年的身體一輕,像是被什么東西托住腰側將她帶起來一樣,她眨了眨眼睛:“師兄?你怎么突然……?”
“此關有三,一為‘圓之外’,二為‘圓之內’,三為‘圓之底’。既是為置修仙者于死地,就不會留下任何退路。”流不觴將她帶到了自己剛剛所站的地方。
這里的籠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原本不該是這樣……看來,終是李孑選擇要放他們一馬。流不觴看了看掌間,滯澀不前的真氣如今暢通無阻,連帶著趴在地上打盹的白虎,精氣神都好了些。
困囿住他的枷鎖已經消失,他抬起手,面對著無數逃逸出來的亡魂,淡然道:“閉眼。”
姜月年聽話地把眼睛閉上。感受到一陣強烈熾光一閃而過后,等她再睜開眼時,周圍已從喧囂歸入了平靜。
圓盤全部塌陷下去后,土石松動,中央變成了一個吞吃萬物的巨大空洞。可姜月年很快注意到,空洞的周圍有一小節階梯,似是直直向下,不知道最終會通向什么地方。
“師兄?”姜月年扭頭去看他。現在,她已經把流不觴當成了一個“危險探測儀”,百測百靈,誰用誰知道!他點了點頭:“無礙,進去吧。”
“那里離這個地方有些遠,你需不需要……”
姜月年的臉立刻燒了起來:啊?需要什么?你……你該不會還想著像剛才那樣,把我給抱下去吧!雖說第一次是我占你的便宜,但這第二次……可就是你占我的便宜了!你想得美!
“?”
流不觴不明白姜月年為何那樣看著自己,他只是打心底里覺得:這樣會更快一點。
“吼?”
他的寶貝劍靈白虎顯然也有些懵逼。它不喜歡別人去摸它的腦袋,可是……姜月年似乎還真摸上癮了。“你就……讓它帶我過去就行啦。”她掐了掐那兩只肉丸子一樣的白色圓耳,“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更親近一點,虎啊,你說對吧?”
白虎:“啊……”
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別搞我,我害怕!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緊閉的房間。
房間的門沒有上鎖,陳舊破爛,一推就開,完全不像一個存放遺物的地方。“看來……李孑被關在這里之后過得并不好……”潺潺流水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了出來,姜月年將門推出一條細縫,里面居然有一棵生長在花盆里的樹。
那樹像是觀賞用的,但果實碩大飽滿,怎么看都不像一棵景觀樹。她數了數:“這果實居然只有三個,都不夠我吃幾天的。”姜月年剛想摘下來帶回去,就被流不觴給攔住了。
“別用手摘,這是‘寶盆靈果’。”
“寶盆靈果摘不得,碰不得,還難以保存,要浸泡在松樹所結的晨露中。但只要吃下一個,修為就會突飛猛進。”
“是嗎?”姜月年默默將手縮了回去,“那這果子還是留給師兄你吃吧。”可沒想到流不觴竟不愿意要:“修仙者到了我這個境界,靠吃寶盆靈果來提升修為已經沒什么作用了。”
“你留著就好,說不定哪天可以用上。”
不僅有靈果,這棵樹的樹冠上還有一張攤開的泛黃薄紙,上面寫著:“沿樹直行,按步計數,左三右二,俯首下窺,有一青白色瓦,重重踩踏,則此間水流便會自分為二。”
“水簾之后,就是我留下的遺物。既然你能活著來到這里,定是冥冥之中有人將你引到此處。我愿將它交付于你,希望日后,能對我的晚輩有所幫助。南天門錘修——李孑留。”
錘修……?
姜月年活了二十五載,還從來沒聽過有錘修呢!那這遺物難道是……
“是一卷不知姓名的功法秘籍。”流不觴拿起來掂量了一下,這本秘籍倒是不怎么重,重的反倒是另一本……“還有一本圖譜。”
錘修……再加上這洞內詭譎變幻的機關術……那這圖譜估計也大有來頭。那自己豈不是能“制百兵”了?姜月年差點沒直接蹦到天上去。
天!我這次來簡直是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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