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經(jīng)過了好幾年，已是1949年的春日了。
  女子身著墨色衣袍，發(fā)間那支淡黃色翡翠梅花發(fā)簪襯得她氣質(zhì)清幽，眼睫微抬，看向他，眼神里有幾分困惑，亦有好奇。
  張小魚一路上都不說話，女子只能想著法地找話題：“小魚，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哪？”
  “長沙。”
  她當(dāng)然知道。
  可她不明白他為何好似不開心。
  分明從前，無論何地，他都樂意陪著她前往。
  張小魚牽著她，心中思緒萬千，感慨萬千，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不知不覺間，便已抵達(dá)目的地。
  他停下腳步，指著不遠(yuǎn)處一座精致典雅的院落。
  “是此處么？我們快些進(jìn)去讓他辨認(rèn)一下他要找的人是否在此？”
  江南念喚起記憶全無的鬼魂，快步上前，步伐輕盈，一下子跑進(jìn)了院子里。
  “我先去忙我的事，小魚，你乖乖不要亂跑哦。”
  她不明他不愿意前往的原因，所以她讓他在外等候她。
  “小月亮。”鬼使神差地，身后被她松開手指的張小魚叫了她一聲。
  “嗯？何事。”
  “無事，我在此等你。”
  二人對視一眼，江南念看到他的唇角微微抿起，但又迅速抿成一條線，仿佛剛才那絲無奈的笑意只是她的錯覺。
  “嗯嗯，很快了。我讓他看一眼就走…”
  這個鬼魂是她們在路上遇到的，他在路口徘徊不定。
  她先是帶他去了漢口，他搖了搖頭，說不是。
  接著來了最近的長沙，這座小魚指引的院落。
  可是為什么，小魚會知道呢？
  邊拉著鬼魂的女子邊摸了一把臉頰默默想道。
  張小魚站在門外，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
  見到院子里的女子，鬼魂終于恢復(fù)了記憶。
  “張星月，是你送我回來的？你為何成了引魂人？”
  江南念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他說的話，她似乎都能聽懂，又仿佛不甚明了。
  聽他講述他們在上海相識的過往，以及漢口和長沙的經(jīng)歷。
  江南念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從前住在張大佛爺?shù)母�邸？我的故人都在長沙？”
  男子點點頭，心滿意足地看著院落里的女子和少年。
  “我已經(jīng)知道歸家的路了，不知父母是否還健在？”
  “走吧，我送你歸家。”
  看到屋外的花樹，江南念倒是想起一些事，本想問問張小魚，可看到他低垂著頭，一臉落寞，便只是淡淡說道。
  “我先送他歸家，你去佛爺府邸。”
  這句話猶如一把利劍，直插張小魚的心臟，他的世界瞬間天崩地裂。
  他以為她恢復(fù)了記憶。
  他以為她不要他了。
  “還會再見面嗎？”看著她往前，他追著又問了一句。
  江南念默了半晌才回她他：“若是有緣，我會去尋你。”
  “……小月亮。”他喚她，他們這也算是大夢一場，所以夢要醒了嗎？
  “小月亮，我會一直等你。”
  江南念沒有再回他，只想早點把這個故人送歸家。
  她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想到先前那人對江南念的態(tài)度，鬼魂其實不難猜到：“他喜歡你？”
  雖清楚張小魚對自己的感情，但這種事，從旁人口中揭露，意味就變得有些不一樣。
  她含糊的道，“可能吧。”
  “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別似三娘那般永遠(yuǎn)等不到我。”
  歸來的路上，她在想。
  她其實沒有什么雛鳥情結(jié)，第一個男人和第一百個對她來說沒有什么區(qū)別。
  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再次見到他。
  張小魚。
  陪伴了她十年之久的小魚，沒有月亮可怎么辦呢？
  他這般膽小，會偷偷的躲起來哭吧。
  她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趕路，卻像追尋光那般自由。
  又一年的端午節(jié)將至，長沙城中也比往日熱鬧了一些。
  許久未回長沙城，景色或許無差別，可她不記得。
  “我說過了我會在這里等你。”他看向城門外追星趕月歸來的女子，目光溫柔如若春風(fēng)，藏不住的繾綣，“小月亮你回來了。”
  張小魚就站在不遠(yuǎn)處，被他那溫潤含笑的眼眸注視著，她也難得羞赧起來，不等張小魚再說什么，就朝他的方向跑去。
  “小魚…”
  “嗯。”
  “張小魚…我回來了…”
  她從行人中穿過重重?fù)涞剿麘牙铮�他似�?dāng)年一樣抱著失而復(fù)得的月亮想要流淚。
  小月亮，我等了好久。
  我以為你真的又不要我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真的不明白！
  眨眼間，二人行了一段路。
  一路上張小魚分明沒有說什么，江南念卻覺得他什么都明白，例如她和張大佛爺之間的關(guān)系，在長沙城招惹的桃花，以及她的過往……
  即便二人從未有過什么深入的交流，他卻好似一副明了一切的模樣。
  他分明這般喜歡她在乎她，她不問他就不說。

  真是讓人討厭。
  至行人寥落之處，燈火闌珊，來到一處院落，張小魚才停下腳步。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車熟路的上了那架半舊不新的秋千似從前一般慢慢晃著。
  “小魚，你沒有要對我坦白的嗎？”
  “小月亮，想要我說什么呢？說你的從前嗎？和他們的過往…”
  你想聽沒有我的過往嗎？
  我在你的過往里只是可有可無的一條不起眼的小魚，你有那么多人的喜愛。
  他們可以送你珍稀之物，我只有一塊多年前得到的黃玉翡翠，我學(xué)著去雕刻去摸索。
  終于精心打磨成了一支臘梅花發(fā)簪，插在了你的發(fā)間，它似小魚一般依然那么不起眼。
  我用的生命換來了你的一顧。
  這十年，是小月亮屬于小魚的十年。
  是張小魚偷來的十年。
  所以你都記起來了嗎？
  所以，我已經(jīng)不重要了嗎？
  他平淡的講述了她的過往，她不記得的過往。
  在他的講述里，他只是一道簡單暗淡的影子可有可無。
  秋千上的女子眼眉低垂望著湖中沒有影子的水面，還反問他。
  “張小魚，你有沒有騙我？”
  張小魚卻只是平靜而肯定道：“這世上，我永遠(yuǎn)不會在張星月面前說謊。”
  “你就是這一點讓人很討厭。”她微微嘆口氣不自覺噎了他一句。
  江南念的眼瞼微微垂下，毫不留情對他坦露真實的心跡。
  “你討厭我？”張小魚還是微微一笑，眼中卻沒有了笑意。
  江南念沒有回答，只是朝他一笑。
  女子琉璃般的明眸在這夜色間也成了他眼中絕色。
  “小魚啊張小魚。”
  她的音色清冷如梨花淡月，聽不出有什么情緒。
  張小魚望了過去，已經(jīng)涉水過來的女子踮起腳湊到他跟前問:“你呢？沒什么想與我說的？”
  “說什么？”春風(fēng)吹開他清冷的眉眼，他低垂眉眼，單手捧起她的臉，“擔(dān)心你舊情復(fù)燃，有了新人忘舊人？”
  我算新人還是舊人呢？
  我是亡人啊！
  張星月。
  江南念掩唇失笑:“呆頭魚竟也有如此風(fēng)趣的一面。”
  “我并不期待你對我抱有愛意，只是……”
  “你只是害怕我不要你了？”她問他，那雙眸子嬌俏靈動，笑容卻有些譏諷。
  他幽暗的視線漸漸往下，最后落在女子柔美如櫻瓣的唇上。
  春風(fēng)微微拂面，他似乎也沉溺這融融春色里，想要就此沉醉，再不清醒。
  所以他吻了下去。
  薄唇輕觸，暖意在唇上泛開。
  只是唇瓣的輕輕觸碰，又怎會令他滿足。
  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心心念念融入骨血里的月亮。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入懷中，修長的指節(jié)緊接著扣住了她的后頸。
  江南念沒有拒絕，也沒有推開他。
  他是陪伴了她十年之久的小魚。
  他從來沒有騙過她，她知道。
  她只是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她又不傻。
  他是屬于小月亮的那尾單純自卑的小魚啊！
  張小魚似夢中那般擁著她，親密得仿佛情正濃時的愛侶。
  溫?zé)岬臍庀⒙湓谒�唇旁，卻沒有再次吻上去，而是用暗沉沙啞的音色道:“我希望你，記得我。”
  “希望小月亮永遠(yuǎn)記得小魚！”
  甚至，并不能算得上一個要求。
  只是，江南念沒有想到，他竟為自己低微至此。
  他垂眸看向她，女子的頭微微歪著，看起來溫馴無害又萬般無辜。
  他看透了她分明風(fēng)流卻又無心無情，對旁人的愛意不屑一顧，以最薄涼的眼神旁觀他人因愛意而生的苦痛。
  而她會佯裝無辜，內(nèi)心愉悅看著別人痛苦糾結(jié)。
  從前的月亮，真是，壞透了。
  心下這般想著，張小魚用著極為溫柔的音色緩緩道：“我只是屈服了，屈服于終究要淪陷于你的命數(shù)。”
  她過于獨特，而他愛著她的所有。
  壞月亮好月亮，他都喜歡罷了。
  碎碎念：差不多要回到小哥身邊了…
  小魚的戲份不敢太刀，怕你們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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