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娘娘莫要為難奴才，奴才不能私自離開此處。”侍衛鄭重其事地說道，如今她只不過是一個廢后，且還是一個不得皇上寵愛，被幽禁在此，毫無實權的前皇后，根本無需自己給任何面子。

        秦涫兒微微沉了臉色，即使知道皇宮里向來是見高踩地的地方，但她仍舊有些動怒，卻忍耐著沒有多說什么，雙手背在身后，不安地在院子中來回踱步。

        又過了半個時辰，秦涫兒再也坐不住，她利落的轉身，準備強行從寢宮離開。

        誰料，她剛走到院子外的月門前，就被兩把明晃晃的長刀攔住了去路，刀刃在明媚的陽光中閃爍著森白且凌厲的光暈，兩名侍衛一左一右站定著，擋在她的跟前。

        在他們的身旁，是悄然握上刀柄的同伴，秦涫兒絲毫不懷疑，若是她打算強行離開，絕對會被這幫人群起而攻之。

        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她淡淡地掃眼了身前的刀刃，抬起眼皮，譏笑道：“你們是打算對我動手嗎？”

        “娘娘，請不要讓奴才等難做。”侍衛不卑不亢地說道，“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

        “我只想去找我的宮女。”她按捺住心頭的怒火，沉聲解釋道，眸子里寒芒閃爍：“要么，你們馬上讓開，要么，派人替我尋找幽蘭的下落，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即使你們一起上，我也不見得會落入下風。”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在提醒他們，別當她是宮里普通的妃子。

        侍衛們恍惚地想起，眼前這個女人，除卻皇后的身份，她還是蒼瀾國戰功顯赫的第一女將軍！

        據說，她在戰場上英勇殺敵，身手極高。

        侍衛們一時間猶豫了，一名伍長在思考后，終是決定替秦涫兒尋找幽蘭的下落，只可惜，還未等她離開，遠方便有一大幫人浩浩蕩蕩的走來，聲勢浩大。

        秦涫兒危險的瞇起眼，冷眼看著被一眾宮人包圍的男人，眉頭緊鎖，這種時候，他來這里又要干什么？

        “奴才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侍衛急忙跪地，齊聲高呼。

        南宮胤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寒潭般冷漠的眼眸直直凝視著站在月門前的女人。

        “皇上今兒怎么又有空跑來我這兒了？”秦涫兒心底徒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她不動聲色的問道。

        南宮胤駐足停在她的身前，寡情的唇瓣微微揚起一抹冰冷至極的笑，什么話也沒說，只是輕抬手臂，吩咐道：“你們統統退下。”

        “是！”侍衛趕緊起身，離開了這座寢宮。

        “你們也退下。”南宮胤只留下李德一人，揮手示意尾隨自己而來的宮人離開，隨后，深深凝視了秦涫兒一眼，擦過她的身邊，走向院中的殿宇。

        秦涫兒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不解的眼神轉向李德，希望能從他嘴里聽到些內幕消息。

        只可惜，李德根本不敢與她對視，哆嗦地捧著一個托盤，亦步亦趨跟在南宮胤身后。

        秦涫兒狠狠擰起眉心，望著前方那道冷漠的背影，終是抬腳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入寢宮，他孤身站定在大廳中央，雙手背在身后，身影如石，帶來一股讓人壓抑的沉重壓迫感。

        秦涫兒抬腳而入，靜靜倚靠在寢宮的雕花紅木門旁，姿態閑適，容顏平靜，但眉宇間卻偶有一絲焦慮滑過。

        李德默默的走到角落中，恨不得把自己當作隱形的，手里的托盤重得猶若千金。

        “朕此生無愧天無愧地，更無愧于你。”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蘊藏著絲絲危險。

        秦涫兒心尖一顫，不明白他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做什么，眸光一暗，輕笑道：“皇上，有話你大可直說。”

        帝王驀地轉身，深邃無光的黑眸掃過她的全身，并不犀利的目光，卻讓秦涫兒莫名的覺得背脊發涼，直到那束目光定格在她的腹部，她立即后退，雙手護在小腹上，戒備地回視著他。

        他知道了？

        神色變幻莫測，似驚愕，似詫異，又帶著絲絲不安。

        “朕不會留下一個孽子。”淡漠到近乎無情的話，如同一聲轟然巨響，炸得秦涫兒徹底愣了。

        “孽子？”她眸光顫動著，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他，“你說它是孽子？”

        她幻想過，若是南宮胤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會如何，卻獨獨沒有想到，他竟連帶著孩子一起厭惡上了，甚至稱它為孽子！

        手掌用力拽住身上的衣衫，指甲在衣衫上滑出道道褶皺的紋路，指骨隱隱泛白。

        “宮里容不得它，朕更容不得它，李德。”冷冽的眼刀刷地刺向角落中驚疑不定的太監總管，沉聲命令道：“把東西交給她，朕要看著她喝下去。”

        “不！”秦涫兒大驚，卻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連連后退，背脊緊靠住門框，好似只有借助外力，才能讓她站立的勇氣，“南宮胤，你不能這么做！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們？”似嘲似諷的輕笑從唇齒間傳出，他鋒利的眉梢緩緩抬起，“你確定這個孽障，是朕的嗎？”

        勃然加重的語調，透著刺骨的涼意與諷刺。

        秦涫兒腦海里已是一片空白，美目圓瞪，“你這話什么意思？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別人的嗎？”

        她怒極反笑，臉上的肌肉片片緊繃，“南宮胤，你未免太可笑了！你懷疑我也就罷了，現在竟連自己的骨肉也一起懷疑？”

        一抹狐疑悄然滑過他的黑眸，薄唇緊抿，南宮胤有些被她劇烈的態度弄得猶豫，這個孩子，難道當真是他的？

        不！不對！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他果斷的否決掉，若孩子是他的，她又為何要計劃逃跑？為何孩子會在黎澈潛入宮里見她后，準確的出現？這兩者之間，怎么可能毫無一絲聯系？

        最后一絲猶豫被嫉妒與憤怒淹沒，他微微緊了緊手掌，沉聲道：“你不用再故作無辜，這個孩子是不是朕的，你心知肚明。”

        Fuck！

        秦涫兒氣得在心頭狠狠地咒罵一聲，心知肚明？她應該知道什么？又應該明白什么？這個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無恥，如此蠻橫？

        “南宮胤，你根本是強詞奪理，你是認定了孩子不是你的，對嗎？認定了我秦涫兒背叛了你，對不對！”她低吼道，雙目噴火，整個人氣得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你要解釋嗎？為何在出征路上，竟與黎澈私下往來，夜下談情說愛，為何前幾日，與他在宮里私會，又為何，讓你的宮女偷偷記錄下皇宮的地圖，準備偷偷離開？”一字一字低沉至極的詢問，卻讓秦涫兒無力辯駁。

        這些事根本不是她能夠說得清楚的，與黎澈的見面，她情非得已，計劃出宮，更是別無選擇。

        深吸口氣，秦涫兒頹敗的笑了，心疼得幾乎快要窒息，但凡他有一刻信任她，便絕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他不信她啊。

        顫抖的嘴唇輕滑出一絲苦澀的笑，雙眼緩緩閉上，仿佛妥協了似的，又更似認命。

        “怎么，無話可說了？”南宮胤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不是要解釋嗎？不是要反駁嗎？為什么此時此刻卻偏偏要沉默以對？怒火染上眉梢，他冷聲道：“你這是默認了嗎？”

        “我說的話，你會信嗎？”秦涫兒面如死灰，泄氣的苦笑著，心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鉆心的疼從神經末梢傳遍身體。

        “事到如今你讓朕如何信你？”事實就擺在眼前，孩子是假的，她說要留在他身邊也是假的，既然是這樣，他對她也絕不會再有一絲愛憐，“李德，把藥給她！”

        李德突然被點名，身體一抖，下意識抬起頭來，誠惶誠恐地看著眼前僵持的兩人，要說皇后娘娘會背叛皇上，他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愿相信的，只可惜，鐵證如山，更何況皇上堅信不移，他一個做奴才的，也是人微言輕啊。

        李德戰戰兢兢走上前來，托盤在他的手中輕輕顫抖，黑乎乎的藥湯散發著濃郁的澀味。

        秦涫兒瞳孔一縮，緊抿住唇瓣，“我不喝。”

        “打掉這個孽子！朕留你一命。”口氣一如既往的強勢、霸道，甚至不給秦涫兒反抗的機會。

        她黯然握緊拳頭，用力搖晃著腦袋：“南宮胤，相信我，孩子真的是你的。”

        要怎么樣才能讓他相信，她從未背叛過他，一刻也不曾有過。

        “喝。”回應她的，是南宮胤無情的命令，對上他那雙毫無人氣的眼眸，秦涫兒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辯。

        “你不是說過會信任我嗎？這就是你所謂的相信？”她怒吼道，絕美的臉蛋生生猙獰著，手臂忽然抬起，一巴掌打翻了托盤，哐當的碎響，湯碗垂落在地板上，水花飛濺。

        “我不喝，絕不會喝！”

        南宮胤危險的瞇起眼眸，冷眼掃過地上的水漬，沉聲道：“再去煎藥，今日，朕要看著她喝下去。”

        這個孽子，他絕不會留下，絕不！

        李德哆哆嗦嗦的屈膝退下，朝著太醫院小跑著奔去。

        沒有外人的寢宮，安靜得只能聽到兩人如同野獸般沉重的喘息，許久后，秦涫兒忽然問道：“為什么你會知道我的計劃？你見過幽蘭？”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別的理由，如果不是見過她，他為何會清楚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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