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緘默不語，俊俏的臉龐布滿了一層深深的寒霜，仿佛一塊千年難化的寒冰，毫無一絲溫度。

        “你把她怎么樣了？”秦涫兒啞聲質(zhì)問道，心頭的不安急速加重。

        “殺了。”云淡風(fēng)輕的兩個字，猶若驚雷，震得她雙耳發(fā)聵。

        “殺了？”腳下一個踉蹌，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渙散的瞳孔驚魂未定地對上他冷酷的眼眸，“你說你殺了她？”

        嗓音低不可聞，帶著些許顫抖，些許茫然，些許不可置信。

        南宮胤微微頷首，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個字來：“是。”

        “就因為她替我辦事，所以你殺了她？”不可置信的質(zhì)問，從她的牙齒縫中緩緩?fù)鲁觥?

        南宮胤眸光微閃，一個小小的宮女尚且能值得她如此看重，可他呢？在她的眼里，他的地位是否連一個宮女也比不上？若她有一絲在乎他，便絕不會做出背叛他的舉動，更不會與黎澈藕斷絲連！

        心尖的抽痛被他用力壓下，轉(zhuǎn)化為滔天的嫉恨與憤怒。

        冷峭的眉梢微微揚(yáng)起，“你是在質(zhì)疑朕的決定嗎？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宮女。”

        “卑賤？”秦涫兒仰天大笑，笑得眼淚不住從眼眶里奪出，“南宮胤，在你眼里不值一提的宮女，對我來說，你知不知道有多重要？我當(dāng)真后悔，后悔沒有早日離開，而是留下來，親手給了你傷害我的機(jī)會，你怎么敢……怎么敢殺了她！”

        南宮胤緘默不語，那張毫無人氣的面容下，隱藏著的卻是讓秦涫兒心底發(fā)寒的殘忍與狠厲。

        幽蘭……

        想到那個一心一意愛護(hù)自己的丫頭，她的眼眶便不自覺紅了一圈，一股憤恨的怒火夾雜著沖天的殺意暈染上眼眸，垂落在身側(cè)的拳頭時緊時松，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克制住心底想要?dú)⒘怂�血跡幽蘭的沖動！

        “你該死！”如同厲鬼般狠絕的話脫口而出，即便南宮胤一次次誤會她，一次次冷待她，秦涫兒也從沒有過一刻對他產(chǎn)生如此強(qiáng)烈的殺意。

        那宛如實(shí)質(zhì)的殺虐氣息，徘徊在空氣中，讓人只覺得毛骨悚然。

        南宮胤眸光一沉，冷哧道：“你恨朕？”

        “我恨不得殺了你！”秦涫兒怒紅了雙眼，一字一字咬牙說道。

        “就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宮女？”他似笑非笑地問道，眉宇間劃過一絲暴虐的邪氣，如同地獄深淵中的亡靈一般，緊緊地盯著她。

        “她做錯了什么，你居然要了她的命？她只是完成我的命令而已！”怒吼直沖云霄，秦涫兒眥目欲裂，眼底的猩紅滿得幾乎快要溢出來。

        幽蘭，那是她的朋友，是她認(rèn)定的，想要保護(hù)的朋友！如今卻因為她而死，她怎能不怒，怎能不怨？

        “你說呢？”南宮胤淡漠地反問道。

        “皇上，你和她說這么多做什么？她既然膽敢背叛您，就該知道，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一道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從寢宮外傳來，離裳穿著貴妃品級的華服，緩緩跨入廳中，親昵地挽住南宮胤僵硬的手臂，莞爾笑道，嫵媚眼眸，在看向秦涫兒時，偶有冷光閃爍。

        “你怎么來了？”南宮胤蹙眉問道，嗓音平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離裳心頭一緊，笑道：“臣妾只是聽說皇上來了姐姐這兒，害怕你們會起爭執(zhí)，所以特地過來瞧瞧，這不，剛到，就聽見你們大吵，皇上，別為了一些小事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柔嫩的小手輕輕拍著南宮胤僵硬如石的胸口，似安撫，似寬慰。

        秦涫兒冷笑道：“離裳，你說清楚，我究竟什么時候背叛了他？”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秦涫兒如何不知今時今日的局面，少不了她的挑撥離間，又怎么可能對離裳有一絲好臉色呢？

        對上她似要吃人的目光，離裳故作無奈的嘆息道：“姐姐，你私底下所做的事，真以為本宮和皇上一無所知嗎？你原本就是黎澈的探子，奉他的命令潛入宮中，安插在皇上身邊，替他收集情報，甚至給皇上下毒，害得皇上受了重傷，這一切我們大家心知肚明，皇上一味的縱容你，未曾刁難過你，更不曾責(zé)備過你，可是現(xiàn)在，你居然還與黎澈來往密切，甚至懷上了他的孩子，企圖蒙混皇室血統(tǒng)，就算誅九族，也不為過。”

        “呵，這些事，我早就解釋過，那時候你不是說過，相信我嗎？”秦涫兒看也不看對她挑釁的離裳，目光直勾勾落在南宮胤的身上，一字一字沉聲怒問道。

        是，這具身體的的確確是黎澈的探子，可她已向他解釋過，難道說，從一開始，他就未曾信過她？

        “你從沒有相信過我？”雙目冰冷，涼颼颼的眼刀緊緊地扎在南宮胤的身上。

        “相信？你所做的一切，讓皇上如何相信你？皇上，事到如今即便要讓她得到教訓(xùn)，也該讓她死得瞑目了。”離裳眼眸微轉(zhuǎn)，看向南宮胤，意有所指地說道。

        秦涫兒莫名的有些不安，總覺得她話里有話。

        南宮胤神色冷漠，似乎并不在意兩個女人之間的戰(zhàn)爭，冷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離裳挑唇輕笑，“你以為皇上真的有信任過你嗎？一個居心叵測的探子，怎么可能讓皇上信賴？不過是看你能力不俗，才沒有及時治你的罪，只是沒想到，你非但不肯感激皇上對你的體桖與寬容，竟還與黎澈私下往來，呵，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是你自找的。”

        殘忍到極致的話語，讓秦涫兒的大腦瞬間陷入混沌之中，從來沒有信任過她？

        她面色恍惚，似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一般，“我不信！你曾經(jīng)說過的，會試著相信我，難道這一切通通都是假的？”

        “說你傻你還真傻，實(shí)話告訴你吧，自從你進(jìn)宮，皇上就已經(jīng)派人把你的來歷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包括你和黎澈之間的關(guān)系！”離裳倨傲地笑著，將血淋淋的真相曝露在秦涫兒的面前，只要一想到她痛苦不已的模樣，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暢快，忍不住歡喜。

        “你是說……”秦涫兒倒抽一口冷氣，牙齒狠狠在下唇上咬出一排齒印，“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所有的事，都是假的？”

        這不可能！

        似是看出她的自欺欺人，離裳噗哧一笑，手臂猶若水蛭愈發(fā)用力地纏緊南宮胤的臂彎，“皇上，您看，到了現(xiàn)在她還相信您對她是真心的呢。”

        嬌滴滴的話語極盡挑逗，細(xì)長的睫毛輕輕撲閃著，諷刺的望著秦涫兒慘白的臉色。

        南宮胤深邃的眸子忽明忽暗，他定眼看了秦涫兒半響，才涼薄地翹起唇瓣：“不錯，朕從一開始已知道你的身份，包括你在宮里為黎澈做的一切，朕知道得一清二楚，朕之所以留下你，不過是想要看看，你和黎澈究竟在搞什么把戲。”

        “再到后來，你似乎想要背叛黎澈，皇上不過是將計就計，封你為大將，掌管三軍，一舉拿下雪昭。”離裳與南宮胤一唱一和，張張合合的嘴唇，在秦涫兒的視野里無限放大，她甚至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什么，只覺得心涼。

        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被冰凍，心像是被人鑿開一個大洞，冷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釋放出來，讓她唇齒發(fā)顫。

        利用……

        虛假……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真相？

        “難怪打敗高天茍后，你會變得如此迅速，枉我還想著要向你解釋，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哀莫大于心死，秦涫兒凄涼的笑了，好似烏鴉泣血般悲壯的笑聲在寢宮中來回飄蕩著，笑得人背脊發(fā)怵。

        離裳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嘴角的笑加深了不少，活該！她難道真以為皇上會對她動真情嗎？

        南宮胤五指微緊，臉上不帶絲毫情緒，冷得滲人。

        “我真是十足的傻子，竟會相信你所謂的信任，所謂的真心，哈哈哈，好啊，南宮胤，這輩子你是第一個讓我如此狼狽的人，夠狠，夠毒。”她咬著牙，含血吞淚，明明心里痛得想哭，但眼眶卻是一片干涸，她不會再哭的，這個男人，不值得她為他掉一滴眼淚！

        她奉上真心，甚至拋棄自由，只為了他一人，可是到頭來，卻被告知，這一切只是一個局，一個以利用為名的局！何其諷刺？

        他秦涫兒竟會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李德捧著熱騰騰的打胎藥從寢宮外急急跑來，一只腳剛跨入殿門，冷不防就看見秦涫兒凄涼大笑的樣子，心頭一顫，在他離開的短短時刻，又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皇后娘娘看上去會如此難過？

        南宮胤淡漠地睨了他一眼，吩咐道：“把藥給她。”

        李德繃緊了神經(jīng)，小心翼翼挪步到秦涫兒跟前，雙手高舉在頭頂，“娘娘，請吧。”

        瓷碗里微微搖晃的黑色藥汁，倒影著她慘白如紙的容顏，秦涫兒止了笑，視線掃過正前方并肩站立的一男一女，神色漠然，刻滿恨意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幾步外冷峻的帝王，似是要把他的樣子刻在自己的心里。

        “南宮胤，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愛過你。”說罷，她利落地端起瓷碗，閉眼喝下那苦澀至極的藥汁。

        喉嚨微微滾動幾下，藥汁滑入咽喉，澀味瞬間溢滿味蕾。

        五指一松，瓷碗咔嚓一聲在地上摔碎，她狠狠擦了擦嘴角，涼涼的笑了：“既然是錯，現(xiàn)在我就將讓這個錯誤徹底終止，從今往后，我與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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