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皇室的權(quán)利
方坤偌怔怔的看著她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一時間竟是癡了。
那里面沒有鄙夷，沒有嘲諷，有的，是一片君子坦蕩蕩的真摯與鼓勵。
“就算真的不能擁有后代那又如何？”見他勉強平靜下來，秦涫兒繼續(xù)說道：“百姓們不在乎誰做皇帝，他們在乎的，是誰能給他們帶來安寧，沒有子嗣，你可以自己培養(yǎng)有潛質(zhì)的孩子，讓他們替你撐起這片江山，皇室的存在是為了守護百姓，是為了替他們守衛(wèi)這片家園，你明不明白？”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方坤偌頭暈?zāi)垦＃梢哉f，這話在眸中意義上絕對是大逆不道，甚至有些離經(jīng)叛道，可是，沒有人可以否認這番話的正確性。
皇室享有的權(quán)利，是百姓給予的，帝王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給百姓一個和睦、安寧的家園。
皇室的血統(tǒng)雖然重要，但比不過江山的穩(wěn)固，一個有著正統(tǒng)血脈的昏君，與一個沒有皇室血液的明主，百姓只會擁戴后者，因為后者能給他們帶來安寧。
方坤偌的臉色不停的變換著，有些掙扎，有些矛盾，多年來根深蒂固的帝王教導(dǎo)早已深入了他的骨髓，要他立即接收秦涫兒灌輸?shù)睦砟睿瑤缀跏遣豢赡艿摹?
但他至少能夠聽進去，這就夠了！
秦涫兒原本還擔(dān)心會刺激到他，沒想到，這迂腐的小頑固，還是挺有潛能的。
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好政務(wù)，坐穩(wěn)這個皇位，至于其它的，交給太醫(yī)們來處理，就算你今天喝死在這里，難道就能改變現(xiàn)有的事實么？”
給一個甜棗再打一巴掌，這絕對是最有效的方法。
方坤偌低垂著頭，神色晦暗，許久后，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眉宇間雖然還有著些許悲痛，但更多的卻是釋然，“我又被你說教了。”
似乎打從他們初次見面，她就再不停的向他說教，每次都把他給批判得體無完膚，而這次也不例外。
“沒辦法，誰讓我天生就是講大道理的人呢？”秦涫兒故作無奈的攤了攤手，“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脛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你就把這些當(dāng)作是對你繼承帝位的苦難吧，相信我，苦盡后必將甘來。”
除了相信，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方坤偌終是從這噩耗中清醒過來，苦笑一聲：“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永遠有這么多駭人聽聞的想法，永遠有這么多讓人驚訝的能耐。”
“恩，其實我是從天上下來的仙子，特地來解救你們這幫凡夫俗子的。”秦涫兒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原本沉重的氛圍，在這一刻，竟變得輕松、和諧起來。
方坤偌白了她一眼，他在她眼里像傻子么？就算不肯說，也無需用這種理由來敷衍他。
“這件事我不會再細想，你說的對，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守好這萬里河山，這是我的責(zé)任！”方坤偌長長舒出一口氣，堅定的說道。
如果連江山也無法守住，還談什么后代？談什么子嗣？
“孺子可教也。”秦涫兒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隨后，眸光一暗：“你準(zhǔn)備如何處理外面那幫人？”
今夜的事鬧得太大，若要封住消息，只有一個辦法。
方坤偌微微一愣，哪里會聽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但他仍舊有些猶豫，“他們也是我的子民。”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秦涫兒搖了搖頭，“比起消息走漏后的后果，處理掉他們，是必須的。”
一旦他絕后的事流露出去，必將引起百姓的騷動，到時候，怕是整個叱云都將變得動蕩。
“別忘了，如今蒼瀾雖說內(nèi)亂不止，但天沙國境內(nèi)，昔日的國民們正伺機而動，他們說不定哪一天會推翻蒼瀾的統(tǒng)治，一舉重建昔日的王國，而雪昭的黎澈，如今也下落不明，若是叱云再亂，絕對會被有心人鉆了空子。”秦涫兒冷靜的分析道，這片大陸雖然從曾經(jīng)的四足鼎立，變成了兩分天下，但這并不代表隱藏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沒有暗涌的存在，光是一個黎澈，就足夠讓人戒備，更別說天沙國內(nèi)如今還有異動。
“……”方坤偌頓時語結(jié)，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可是，殿外的那些人是他的子民，要他一時間做出決定，難！
“身為皇帝，有時候不能不狠。”秦涫兒幽幽嘆息道，“只有狠，才能換來和平，安寧永遠是建立在無數(shù)人的鮮血上的。”
他身下的這把龍椅，是用無數(shù)將士的尸骨堆砌而成，坐上這個位置，他將背負的不僅僅的責(zé)任，還有為帝者的狠絕。
方坤偌面色微微一暗，苦澀的閉上眼，心潮有些澎湃，有些混亂。
秦涫兒沒有著急逼迫他馬上做出決定，蝴蝶之所以美麗，是因為經(jīng)歷了破繭，鳳凰之所以尊貴，是因為涅盤之火，成長的代價永遠是最昂貴，也是最讓人痛苦的。
不過她相信，這個少年不會讓她失望。
素手提起酒壇，咕嚕嚕為自己滿了一杯薄酒，芊芊玉指將酒盞執(zhí)起，仰頭灌入喉嚨里。
“朕知道該怎么做了。”方坤偌啞聲說道，看似平淡無奇的嗓音里，卻帶著一股堅決，一股狠辣。
秦涫兒滿意的笑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有讓我失望。”
“呵，只怕朕要叫他們失望了。”少年疲憊的搖了搖頭，挺直的背脊仿佛承載了什么沉重的東西似的，微微彎曲著，面色略顯凝重。
“他們會理解你的。”秦涫兒并沒有再過多的安慰他什么，而是親手給他滿了一杯烈酒，陪著他在這寢宮里暢飲起來。
第二天清晨，一道圣旨讓整個皇宮炸開了鍋，鎏蘇宮內(nèi)所有下人通通被杖斃，尸體一具接著一具從刑房里拖出來，白布上血跡斑斑，本想打聽消息的朝臣，卻什么也無法打聽到，當(dāng)時在場的太醫(yī)們一提到此事，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搖頭，閉口不談。
宮人的死，是對他們的警告，這幫太醫(yī)還想活命，哪里敢將實情宣揚出去？
這一日，濃郁的血腥味始終在皇宮上方漂浮著，久久不曾散開。
朝臣們雖然心生疑惑，但這后宮幾乎每天都在死人，他們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別的事上，比如說，方坤偌康復(fù)后首次上朝。
秦涫兒在鎏蘇宮待了一宿，在天亮?xí)r分才揉著酸疼的太陽穴準(zhǔn)備出宮，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袋更是泛起了一陣濃濃的青色，渾身縈繞著一股酒味。
“少爺，喝碗醒酒湯再回去吧。”破天一邊護送她離開，一邊說道，他看得出少爺?shù)木癫惶茫雭肀囟ㄊ亲蛞贡换噬贤现攘艘徽恚@個認知讓破天有些遷怒方坤偌，他自己傷心也就罷了，居然還拖著少爺一起胡鬧！
旁人眼里求也求不來的事，在他看來，卻極其惱火。
“沒事，只是有些宿醉。”秦涫兒頓時失笑，看著他這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她甚至懷疑，如果方坤偌此刻就在他面前，說不定他會化身為虎撲上去同他拼命。
“最近你會被調(diào)去刑部，好好做，別給少爺我丟臉。”她自然的將話題轉(zhuǎn)開，鼓勵道。
破天如同打了雞血般，用力點頭，雙眼放著光，“是！破天定不會讓少爺失望。”
話語鏗鏘有力，如同堅定的誓言，反倒讓秦涫兒有些赫然，她搖搖頭，揮手拜別破天，準(zhǔn)備回府。
方坤偌走出牛角尖后，總算是冷靜下來，開始處理起政務(wù)，秦涫兒的心思也從宮中挪開，開始擔(dān)心起青童來，她派去蒼瀾國的探子打聽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似乎是離裳想要同他敘舊，但沒過多久，就傳出她的尖叫聲，宮人闖進屋，就撞見青童欲對她圖謀不軌的動作，立即將人制服，上奏南宮胤，離裳哭哭啼啼的指責(zé)青童居心不良，南宮胤立馬將人拖下去嚴加拷打，如果不是還念著一絲舊情，怕現(xiàn)在他早已變作了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據(jù)探子回報，亂皇最近極其寵愛這位貴妃娘娘，嘖嘖嘖，誰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還獨寵那位傳奇的皇后呢？”替秦涫兒送來消息的管事一邊搖著頭，一邊扼腕嘆息，提起這位皇后，他的臉上竟浮現(xiàn)了些許敬重，些許欽佩。
秦涫兒揉著眉心的動作微微一僵，嘴角一抽，傳奇？她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她也變成了所謂的傳奇人物？
“怎么說？”她疑惑的問道。
“少爺應(yīng)該知道吧，雪昭、天沙兩國相繼被蒼瀾吞并的事。”管事神秘兮兮的說道：“就是這位皇后，以女兒家的身份披盔戴甲，率領(lǐng)三軍攻破了兩國的城門，否則，蒼瀾想要得勝，豈是一兩年的事？不過可惜了，終究是敗在了一個情字上面。”
說到這里，管事惆悵的嘆息了一聲，“據(jù)說這位皇后昔日極其得寵，不過，卻因為功高蓋主，而導(dǎo)致亂皇南宮胤的猜忌，在拿下天沙后，她便失了寵，最后葬身在大火之中，尸骨無存。”
“……”手掌黯然握緊身下的扶手，這是秦涫兒第一次從不相干的人嘴里聽到對自己的評價，呵，情，好一個情！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嗎？她秦涫兒即使立下赫赫戰(zhàn)功，卻還是敗給了所謂的感情！
這才是天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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