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千古絕對
細沙柔軟地揉著腳掌，霍世有與皇后貴妃及婢女，不牽無掛！讓親熱的陽光，順著光潔的皮膚流淌；任輕暢的海風(fēng)，吹得發(fā)絲飛揚。
沙灘細膩而平坦，海面開闊又舒展。天風(fēng)或急或緩，巨浪綏接微瀾。
鳥高魚低，白云碧浪。青山遠觀，綠島近望。思緒瀠洄，感懷潺湲。光陰瞬逝，塵緣閃斷。
韶華似水，人生苦短。云雨當(dāng)時，風(fēng)月何妨？
能將自身毫不掩飾地裸呈給不戲不謔的大自然，霍世有感覺到無拘無束的坦蕩。
他讀景抒懷，心怡神曠，與她們先于水中拼搏，又回沙灘奮斗。要爭那海潮情潮滾滾來，肯定得風(fēng)兒沙兒轆轆轉(zhuǎn)！
親切過后，霍世有躺在沙灘上，望著飄散的云朵，曬著溫暖的太陽，突然間來了靈感。
他把她們?nèi)械缴磉叄d奮道:“朕偶得一聯(lián)，看你們哪個能對？”
對于文化交流，才女們向來自信得很，當(dāng)下一齊喊道:“請陛下賜聯(lián)！”
霍世有不緊不慢道:“沙，”之后頓住不說。
才女們知道皇上是要對“雪花聯(lián)”。
所謂雪花聯(lián)，又稱續(xù)字聯(lián)。就是像鋪雪片一樣加字續(xù)句，這是最難對的對聯(lián)，沒有之一。
因為它的字?jǐn)?shù)不確定，意圖不明確，你只能根據(jù)它給出的字面意義往后猜。
但才女們個個藝高膽大，毫不擔(dān)心。
于宛昕道:“水，”
童玉潔道:“風(fēng)，”
駱靜道:“塵，”
萬柳道:“岸，”
馬幼莎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景，而后緩緩起身，走到不遠處一塊因退潮而露在沙面上的大礁石后面，盤腿而坐。
霍世有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明白她是有意而為之，便暫不管她。繼續(xù)道:“攤，”
于宛昕道:“花，”
童玉潔道:“波，”
駱靜道:“埃，”
萬柳道:“線，”
霍世有補充說明道:“朕說的是攤開的攤，不是灘涂的灘�！�
于宛昕隨機應(yīng)變道:“臣妾說的是發(fā)展的發(fā)，不是花朵的花�！�
童玉潔跟道:“臣妾說的是撥出的撥，不是波浪的波�！�
駱靜從道:“臣妾說的是挨緊的挨，不是塵埃的埃。”
萬柳也道:“臣妾說的是限制的限，不是針線的線�！�
霍世有捋須而笑，接著道:“陽，”
于宛昕道:“花，”
童玉潔道:“云，”
駱靜道:“地，”
萬柳道:“潮，”
霍世有道:“光，”
于宛昕道:“朵，”
童玉潔道:“彩，”
駱靜道:“面，”
萬柳道:“流，”
霍世有道:“赤，”
于宛昕道:“金，”
童玉潔道:“輕，”
駱靜道:“靜，”
萬柳道:“沉，”
霍世有道:“條條，”
于宛昕道:“燦燦，”
童玉潔道:“飄飄，”
駱靜道:“悄悄，”
萬柳道:“甸甸，”
霍世有道:“的確，”
于宛昕道:“切事，”
童玉潔道:“當(dāng)真，”
駱靜道:“果然，”
萬柳道:“實在，”
霍世有道:“炫耀，”
于宛昕道:“絢爛，”
童玉潔道:“乖巧，”
駱靜道:“淡定，”
萬柳道:“莊嚴(yán)，”
霍世有道:“美逗挑�！�
于宛昕道:“好勾撩。”
童玉潔道:“奇應(yīng)邀�！�
駱靜道:“豈自拋？”
萬柳道:“重阻撓�！�
到此結(jié)束，霍世有的上聯(lián)就是:
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于宛昕的下聯(lián)是:
水發(fā)花朵金燦燦切事絢爛好勾撩。
童玉潔的下聯(lián)是:
風(fēng)撥云彩輕飄飄當(dāng)真乖巧奇應(yīng)邀。
駱靜的下聯(lián)是:
塵挨地面靜悄悄果然淡定豈自拋？
萬柳的下聯(lián)是:
岸限潮流沉甸甸實在莊嚴(yán)重阻撓。
霍世有覺得四貴妃的聯(lián)，字面上對得都算工整，但意境跟不上。因他在上聯(lián)運用了分句成辭，斷句成詩，隱語影射，反順有章等諸多技巧，估計能對得上來的人不多。
就目前來說，四個才高八斗的貴妃，已經(jīng)被他難住了。
比方他把上聯(lián)句斷成:
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那么四貴妃的下聯(lián)就分別是:
水發(fā)花朵金燦燦，切事絢爛好勾撩；
風(fēng)撥云彩輕飄飄，當(dāng)真乖巧奇應(yīng)邀；
塵挨地面靜悄悄，果然淡定豈自拋；
岸限潮流沉甸甸，實在莊嚴(yán)重阻撓。
看上去都基本過關(guān)。
要是把上聯(lián)句斷成:
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四貴妃的下聯(lián)就分別是:
水發(fā)花朵，金燦燦切，事絢爛，好勾撩；
風(fēng)撥云彩，輕飄飄當(dāng)，真乖巧，奇應(yīng)邀；
塵挨地面，靜悄悄果，然淡定，豈自拋；
岸限潮流，沉甸甸實，在莊嚴(yán)，重阻撓。
顯然都對不上。
如果將上聯(lián)句斷成如下多種形式:
a、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b、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c、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d、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e、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f、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g、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h、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等等一切未盡之組合，這讓四大貴妃的下聯(lián)去對，肯定是牛頭不對馬嘴一團糟。
更何況“陽”、“光”、“赤”、“條”都是主體隱喻，是現(xiàn)場赤龍裸鳳的含蓄表達，也是真實寫照。真要聯(lián)成絕對，談何容易！
“皇后，出什么狀況啦？這能難到你嗎？”霍世有朝著石下學(xué)富五車的馬幼莎，邊揮手邊問，一臉的得色。
馬幼莎射給霍世有一個攝魂的媚眼，倩笑道:“皇上，絕對不可對絕，留一個懸念吧！”
“絕對不可對絕，看來皇后這個念，還真有點懸！”霍世有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戶外活動結(jié)束后，所有人再回水師駐地住了一晚。
翠美玉跟霍飄當(dāng)晚都在船上安歇，不方便找上官未央約會，等她第二天早上回到“領(lǐng)事府”時，霍世有已起駕回京了。
她沒見著上官未央，有些失落。但想起他的承諾，便在內(nèi)心美美的盼著。
當(dāng)天下午回到宮中，因為折騰得累了，人歸本位，各安其所。
入夜，馬幼莎沐洗收拾停當(dāng)，并沒有馬上就寢，而是叫顧希穎準(zhǔn)備好了文房四寶。
之后她運筆行楷，寫了一行字。字跡端莊大氣，頗具觀賞性。
寫好以后，她也沒保存下來，而是挼作一團，扔進了廢紙簍。
次日一早，顧希穎便在倒垃圾的時候，將那紙團兒撿出來，偷偷交給了過來巡邏的將謀適。
她還把沙灘上皇上與四妃對對聯(lián)，皇后沒直接對答的詳細情況，涓滴不漏地向?qū)⒅\適作了敘述。
將謀適吩咐道:“薔薇使，萬一陛下向你問及布屏破洞之事，你證實有之。在南起往北約十五丈遠六尺高處。如問為何當(dāng)時不講？理由是擔(dān)心皇后及貴妃知道洩漏了春光后，難為情。”
顧希穎莊嚴(yán)應(yīng)道:“回漁翁的話，我記清楚了�！�
交待完畢，將謀適即時到相府找到霍實誠。
兩人密謀了一會，將謀適又將顧希穎交給他的皇后手筆，轉(zhuǎn)手給了霍實誠。
知是皇后手筆，霍實誠心領(lǐng)神會。
待將謀適離開后，他將紙條上的內(nèi)容轉(zhuǎn)抄在另一張紙上。并將皇后的手跡銷毀。然后起身去了“渡云樓”。
見國相來訪，上官未央放開了摟在懷里的年溝涌，從高背靠椅上起身站起來，寒暄道:“不知國相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失敬，失敬�！�
霍實誠拱手應(yīng)道:“不客氣，不客氣，今日冒昧造訪，是有一事相求�！�
上官未央朗笑道:“但說無妨�！�
“久聞國師自幼隨母習(xí)得丹青妙筆，想借你墨寶一用�！被魧嵳\邊說邊從袖中掏出一張字條，雙手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上官未央接過一看，撇嘴差評道:“這字寫得還真不敢恭維。但文句算得上深奧�！�
“此為我即興之句，欲貼于案前，聊怡逐新趣異之情�！被魧嵳\揚了揚眉梢，以示志在消遣，搖頭苦笑道:“只是我這字，真不能見人�！�
上官未央微笑道:“人各有短長，入書房坐吧！”
“好�！被魧嵳\喜形于色，跟他進了書房。
這時候，風(fēng)情萬種的年溝涌，已備好茶端上，柔聲道:“國相請用茶。”
“謝夫人！”霍實誠看她的時候，見她雖低著頭，卻在用余光看他，就不多言，只在心里壞酒爛醋的酸不溜丟。
給霍實誠和上官未央上好茶之后，年溝涌又自動自覺去磨墨。
看她溫柔像掉進水塘的月亮，軟弱似離開草原的綿羊，霍實誠當(dāng)真恨不得立即送上官未央去天堂。
字片刻寫好，茶一喝完墨也干。
霍實誠將新老字條同時掖進懷中，道謝告辭離開，再去找將謀適。
確定萬事俱備后，將謀適秘密進見霍世有，報告說左丘磔送回來的黃布帛上，發(fā)現(xiàn)一破洞可用來偷窺，疑有人藐視君威，賊膽淫心。
霍世有可以疏忽國事，私事卻從不馬虎，一時龍顏大怒，命將謀適徹查到底。
將謀適立即找到顧希穎、單慧儀、潘晨謦、史瑩、滕蘭等，象征性詢問了一下。并警告她們不許聲張。
然后，他又去相府找霍實誠，要了經(jīng)上官未央轉(zhuǎn)抄的那張字條。
“凈成齋”風(fēng)闕之上，霍世有正負手來回踱步。偏重過密的腳步聲顯現(xiàn)出他情緒的急躁。
遠遠看見將謀適匆匆忙忙往這邊走，他便手扶雕欄等待著。
將謀適走近一看，見霍世有正在樓上，忙施禮道:“陛下，臣有事稟告�！�
“上來吧�！被羰烙姓Z氣平常，表情卻并不放松。
將謀適上樓后隨霍世有進屋，并掩上了門。
“有情況？”霍世有問道。
“是。微臣問詢過顧希穎、單慧儀、潘晨馨、史瑩、滕蘭等婢。顧希穎證實，在貴妃們答對聯(lián)的時候，發(fā)現(xiàn)確實有人通過布墻上的破洞往內(nèi)窺視�！睂⒅\適答道。
“那她當(dāng)時為何不講？”霍世有問道。
“她說恐皇后及貴妃難堪，又怕掃了圣上雅興�！睂⒅\適解釋完又補充道:“顧希穎回憶說，陛下出的上聯(lián)是: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微臣方才去找國相，側(cè)面了解梁丘岸魁和上官未央的情況。國相沒能提供有價值的東西。但我在國相書案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就找借口跟他要了過來。不知跟陛下的上聯(lián)是否有關(guān)？”
將謀適邊說邊從懷中摸出字條，雙手呈上。
霍世有接過一看，見上面寫著:
石投陰影黑洞洞地道玄奧妙惹招。
這跟他出的上聯(lián)，從字面上講是一一對應(yīng)，天衣無縫。從意象上講，則似身臨其境，情景交融。
放眼當(dāng)今天下，幾人有此等水準(zhǔn)？他一下子驚掉了下巴，把上下聯(lián)結(jié)合起來就是:
沙攤陽光赤條條的確炫耀美逗挑
石投陰影黑洞洞地道玄奧妙惹招
像這樣沙對地；攤對投；陽對陰；光對影；赤對黑；條條對洞洞；的確對地道；炫耀對玄奧；美對妙；逗挑對惹招。
無論上聯(lián)在句斷上如何錯綜、跳躍、順逆，下聯(lián)都能隨機應(yīng)變，如水入渠，渾然一體。
而且上下聯(lián)在諧音、明表與隱喻上，亦是天地合一，相映成趣。
霍世有想道:“若非耳聞目睹，何得如此佳句？但霍實誠沒有參加這次活動，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句子來。這張字條必定另有來由。”
他盯著紙上的字跡看了好一陣，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就著堅攻初馬上去“乾明堂”，把上官未央七年前要求建“渡云樓”的奏折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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