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得知景玉寒的傷并無大礙,并且梁嶼臣也有把握將他身上的毒解掉,言慎終于放下心來。
想起剛才梁嶼臣的話,言慎隨口回了句:“我我挺好的啊,師兄你不會有什么事瞞著我吧”
另一邊正在收拾東西的梁嶼臣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了頓。
發現梁嶼臣的臉色有些不對,言慎有些奇怪:“發生什么事了師兄你真有事兒瞞著我你不會偷偷成親了沒告訴我吧,還是你連孩子都有了”
梁嶼臣深深地吸了口氣,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這是師父和師娘唯一的兒子,而且他傷還沒好。
好不容易忍住了把言慎暴揍一頓的沖動。他把手上的東西丟開,重新坐回床畔。
梁嶼臣看著言慎。
少年的輪廓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變得成熟起來,眉眼精致,已經不是他記憶里那個總是追在師兄背后跑,要師兄陪著玩的小孩子了。
時間總是這樣無情,流走的時候任憑是誰都攔不住。
“有些事,我想也是時候告訴你了。”言慎疑惑地皺眉,想開口說什么,卻被梁嶼臣抬手打斷。
“你可能自己也猜到了一些東西,不過還有更多的真相是你接觸不到的。比如……師父師娘當年的事,還有為什么紀律嚴明的言家軍,一夜之間就散了。”
梁嶼臣的語氣很平淡,淡到一絲的情緒波動都沒有,但卻在言慎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小小的屋子一下子被沉默籠罩,言慎恍然發現自己原來是可以呼吸的。
梁嶼臣沒有說話,垂著眸子,將一切情緒掩藏在眼底。
他在等他,等言慎給一個可以繼續下去的信號。
言慎用力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師兄你說吧,這些事我也疑惑了很多年了。你說的沒錯,我長大了,我也能夠承受事情的真相了。即使承受不了,也不可能再逃避了。”
他笑了笑,朝著梁嶼臣眨了眨眼:“不然這次我也不至于差點沒了小命,不是嗎?”
梁嶼臣看著他的笑容,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理了理思緒,把所有的事情從頭開始講給言慎聽。
起初他很擔心言慎的情緒,但慢慢地,梁嶼臣發現,眼前的這個少年真的長大了,他很平靜地聽他講完了這一切。
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或許需要經過很漫長的時間,但敘述出來不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言慎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聽梁嶼臣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起因結果內幕,通通講了個清楚。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糾結了很多年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明了了,他的心中瞬間充斥著一種奇異的空蕩感覺。
梁嶼臣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什么但還是沒開口。
言慎知道他的意思,搖了搖頭:“師兄我沒事,只是……或許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一下。”
梁嶼臣起身站在床邊。“那我先出去了,給你用的藥要稍微調整一下。還有……”他把用過的杯碗收拾好:“中午特意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抄手,不過你傷還沒好,不可以吃辣的,所以只能用骨湯做湯底了。還有一點,這是我第一次做這個啊,不許嫌我做的不好吃!”
言慎轉頭朝梁嶼臣笑了笑:“怎么會嫌棄師兄,師兄對我最好了,謝謝師兄!”
梁嶼臣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屋子里就剩下言慎一個人。
他從來沒對人說過,他其實很害怕一個人待著,甚至有些厭惡孤獨的感覺。
但現在他卻難得地享受這樣的時刻。言慎把頭埋進膝蓋里,雙手環抱住自己。
不明白的時候拼命想要去弄明白,可現在明白了……又怎么樣呢他又該做什么呢?
梁嶼臣出了屋子,把門關好。對著關緊的門猶豫了好久。
“梁公子。”身后傳來一個清冷如冰泉的聲音。
梁嶼臣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轉身看向景玉寒。
“殿下怎么每日都起這么早難得偷個閑,身上還帶著傷,不多休息會兒么?”
景玉寒輕笑:“還是皇子的時候每日起得比這更早,習慣了。”
他走近看見梁嶼臣手中的碗是空的。
“阿慎今日如何”
“剛醒了,我把了脈,沒什么大礙了。”
景玉寒二話不說邁步上前,梁嶼臣知道他要干什么,伸手攔住了他。
“殿下,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他轉頭看了看身側的人,這個男人雖然看著單薄清瘦了些,但身量很高,跟他說話時連他都要微微仰頭。
“先給他一點時間罷,您過會兒再去看他也不遲。”
說完,梁嶼臣沒再停留,端著東西離開了。
景玉寒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上前兩步站在門前。
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不過卻隱藏著一絲迷茫。
他現在是不是不想看見我?
他把手搭在門上片刻,還是堅定地推開了言慎臥房的門。
言慎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才把頭慢慢從膝蓋處抬起來。
幾天未見,景玉寒依舊是他記憶里的樣子,清冷矜貴,只不過臉色蒼白了些,倒是為他那副過人的容色增添了些別樣的韻味。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真的,真的還是她
他記憶里的樣子嗎
言慎歪頭看著他久久未語,景玉寒慢慢走到他床邊,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身子怎么樣了?”
言慎垂下眼,沒有再看他:“師兄看過了,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那就好。”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景玉寒微微皺了皺眉,抬手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
言慎忍不住抬眼仔細地看了看他:“殿下的身體還好嗎?我聽師兄說您身上的毒要花一陣子才能完全根除。”
景玉寒無所謂地笑笑:“有些畏寒罷了,更重的傷都受過,這不算什么。”
言慎不自覺地擰眉,想起景玉寒常年冰涼的手還有之前在客棧里他給他講過的那些往事。
現在卻被景玉寒輕飄飄的兩句話一筆帶過了。
說完兩人之間又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最后還是景玉寒打破了這一室的寂靜。“你……你有什么想要問我嗎?”
他看到言慎明顯地僵住了,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景玉寒也沒再開口,靜靜地等著言慎。
景玉寒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雖然他早就已經把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在腦子里演練了無數遍,但真的面對言慎時,只剩下空白一片。
良久,言慎才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酸澀沙啞。
“當年的事情你全都知情是么?”
“是。”
聽到這一句回答好像用盡了言慎全身的力氣,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抓著被子的手不為人察覺地顫抖著。
言慎抬起頭,眼眶泛紅看著面前的男人:“你連騙我一下都不肯么?都不愿意花費那一點心力稍微騙我一下么?”
連騙都懶得騙一下,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多不重要啊……果然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罷……
景玉寒卻認真地直視著言慎的眼睛:“我不想騙你……”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說過,我不會騙你。更何況這些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
言慎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他竭盡全力地控制著但還是被景玉寒發現了。
他沒有任何時候會比現在更感謝自己受了傷,從傷口處傳來的痛意讓他一直保持著理智。
他固執地想等景玉寒解釋一句,哪怕就一句也好。
可是那個人沒有。
言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變得波瀾不驚。
“我以為你和那些囂張跋扈的皇室子弟不一樣,我甚至把你當做過可以交心的長輩。”
景玉寒有些怔忪。
言慎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樣,總把自己縮在自己的殼兒里,偶爾探出來稍稍地試探一下,很快又會縮回去,把自己重新保護起來。
原來……原來他也嘗試著伸出自己柔軟的觸角,脫掉堅硬的保護殼,向別人尋求溫暖和保護么?
然而自己還是讓他失望了。
景玉寒張了張嘴,想告訴他不是那樣的,他很在意他,也很想保護他,他可以把他當做依賴的對象。
但他卻恍然發現任何文字在現在都顯得那么無力而又蒼白。
言慎揉了揉眼睛,掌心瞬間潤濕了一大片。“殿下,我想休息了,您回去罷……”
說完也沒再看景玉寒一眼,就躺了下去,被子扯到頭上蒙住腦袋。
景玉寒靜靜地站在床邊,愣了愣:“那……你好好休息。”
然后默默地轉身走出屋子。
梁嶼臣在廚房看著火,正百無聊賴地倚在門口看天上的云朵。
遠遠望見景玉寒從言慎屋子里出來了,他立刻來了興致。
“嘖嘖嘖,瞧這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來師弟是給了個狠的啊。”
他一把抓過坐在門檻上拿著根樹枝撥土找螞蟻玩的林彥:“幫我看著點爐子上的東西,一個是我師弟的藥,一個是我師弟的午飯,燒壞了唯你是問!”
說完梁嶼臣把手里的蒲扇塞進林彥懷里,也不管他那一臉的茫然,直接朝著景玉寒的方向走了過去。
景玉寒出來后,就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嶼臣走近的時候他甚至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他叫了第二遍,景玉寒才回頭看他。
“殿下,是不是我師弟他……”
“沒有,他會這樣很正常,追根究底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辜負了他的信任……”
“哎呀,可不能這么算。”梁嶼臣站到景玉寒身邊。“當年我雖然年紀也不大,但總比那個臭小子懂事一些。”他朝著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就那時候的形勢,您就算出手或許也幫不上什么忙,還得把自己賠進去。我師父在看到那個人登基的時候,應該也就料到了最后的結局了。”
景玉寒好整以暇地看著梁嶼臣:“梁公子之前不是對我……怎么現在倒是來開解我了?”
梁嶼臣一時哽住:“呃……師父師娘出事后我忙著出去處理一些事情,以至于忽略了師弟,還多虧了殿下多次暗中幫襯侯府,師弟他才能安然地活到現在。是我之前沖動了,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景玉寒微微挑眉:“梁公子消息倒是靈通。我與言將軍相識一場,這些都是應該做的。”
梁嶼臣發現景玉寒眉間郁色依舊未減,想了想開口:“我師弟他從小到大腦子就一根筋,喜歡意氣用事……”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門,聲音又壓低了一些。
“不過他不是個傻的,有些事情他暫時還沒想明白,給他些時間他能理解的。要不然,我之后給他說說吧?”
景玉寒抬了抬手,表示阻止:“不用,我會和他說的。”
梁嶼臣在心中暗忖:也不知道這殿下剛才和師弟怎么說的,看起來師弟脾氣鬧得不小,真能說清楚?
不過他嘴上依舊寬慰道:“殿下不用太擔心,這小子鬧一鬧也是因為他在乎,不然他早一劍過去恩斷義絕了!”
梁嶼臣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殿下,舊部那邊剛才把制解藥的關鍵東西送過來了,午后我就可以把藥熬出來,連服七日就可以徹底把毒拔除了。”
景玉寒對此卻不甚在意:“好,多謝梁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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