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見
乾雨十二年,戊月。
西北已連下了許多天的雪,整個地區是白雪皚皚,不見邊界。
晚霞的范圍在慢慢縮小,夜色漸濃,肆虐一整天的風雪此刻也漸漸消停下來。
在離藍關不遠的一處山洞里卻充滿著光亮,在黑夜中尤為顯眼。
山洞里,有兩人圍坐火堆,其中一人五官周正,身旁放著一把劍。他通身皆為黑衣,布料粗糙,卻不見其一絲畏寒之意。
另外一人身下鋪有被褥,他面向洞口盤腿而坐,腰板挺直,臉龐光潔白皙,眉眼俊朗,其中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柔和。
但他整個人仍是像一把寶劍一樣鋒芒逼人,寒氣威嚴。頭發只用一支簡單的簪子束起,身著灰衣,外罩一個同色的披風。
任誰也想不到在這雪夜中坐在山洞里的乃是當今皇帝南宮霰,而另一人則是他的貼身侍衛江展。
南宮霰現在雖只有二十二歲,但在這位上已有十二年。
作為大璃國的第五代君王,南宮霰生得很是逢時,先帝也就是他的父皇早年御駕親征解決了和鄰國南夜國的爭端,這一仗可以說是直接奠定了大璃國中原霸主的地位。
所以,待南宮霰接手大璃國時,整個國家可謂是一片欣欣向榮,也沒有鄰國敢明目張膽地騷擾大璃國。
可近些年,一個問題逐漸顯現出來,并擺在了南宮霰和一眾朝臣面前,這個問題便和西北鄰國依卑國有關。
大璃國對外貿易交流頗多,而商隊離開中原,去往更遠的國家,必經之路便是西域古國--依卑國。
自古以來,走南闖北的商隊必定少不了遇到沿路打劫或是收過路費的,而依卑國是一個高發的地方。
這種事一直都存在,但不過都是“小打小鬧”的級別,有時候商隊自己就能解決問題。
但近兩年,這種狀況突然一發不可收拾,依卑人的手段突然變狠,以往只是劫財不劫命,但最近發生了多起整個商隊被屠殺的慘案。不僅如此,他們打劫的次數也變多了。以前可能只是幾個月才出一回事,如今恨不得是一個月出幾次事。
大璃國自然也出面抗議或交涉過,但只是治標不治本。
久而久之,依卑人的暴行甚至還殃及到了周邊大璃國的百姓。本來在西北那樣偏僻的地區日子過的就苦,如今又有歹人作祟,百姓更是叫苦連天。
事情越鬧越大,朝廷自是著重開始解決此事。
南宮霰在和朝臣商討多次未果后,便決定親自到西北一帶打探情況。在和身邊親近之人商量后,他便早早地帶著兩個貼身侍衛離開了京城懷孟,并成功到達西北,在這待了有大半個月。
現在任務完成,他們就要離開西北回京。
江展不停地往火堆里扔樹枝,南宮霰則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在想事情。
“江舟去了有多久了?”南宮霰開口打破了寧靜。
“回公子,有小半個時辰了。”江展回道。
南宮霰睜開眼睛,望向洞口,卻沒有說話。
“公子,需不需要屬下出去找找?”
“不用,江舟的本領了得,他不會有事的。”言罷,南宮霰收回視線,又閉上眼睛。
“是。”江展只能作罷。
過了沒多久,山洞外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且這個聲音越來越大,還在逐漸靠近山洞。
南宮霰睜開眼睛,但沒做任何反應,只盯著洞口看。
江展眼神頓時一暗,他緩緩起身,手按向身側的劍柄,慢慢地朝洞口走去。就在江展快要接近洞口的時候,一道愉悅的聲音打破了這緊張的局勢。
“公子,我回來了!”
來人正是剛才南宮霰提到的江舟,他也是一身黑衣,但面相較和善,眉眼間有種孩子的稚氣。
只見他右臂摟著一把樹枝,左手護著肩膀上扛的人,那人身形瘦小,一頭長發凌亂地垂下,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的一樣。
那個人太明顯了,南宮霰和江展一眼就看見了。
江展看到那人后,頓時就拉下臉,呵斥道:“江舟,你這是從哪拾到的不明不白的人?我們是來干正事的,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煩!”
江舟無所謂道:“展哥,我當然知道這些,我起初發現她的時候,確實沒有管她。但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她還躺在雪地里,覺得她實在是可憐,就上前查看了一眼,發現竟然還有氣,就把她帶回來了。”
江展還欲說什么,卻被江舟搶先一步。
“哎呦,展哥,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肯定想說‘萬一是刺客假扮的呢?’。要真是刺客,怎么會真的在雪地里躺那么久!好了好了,別說了,救人要急。況且,我們那么多人呢!還怕一個瘦弱的女刺客不成!”
江舟將樹枝塞給江展后便急匆匆地往里走,一抬頭,卻對上南宮霰打量的眼光。江舟頓時停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完了,他怎么忘記洞里還有一尊“大佛”呢!
江展抱著樹枝走來,“哼”了一聲,看戲般道:“留不留她可不是你能決定的!”
“公……公子,屬下……屬下……”江舟有些犯難。
“先把她放下來。”南宮霰面上仍是沒有任何情緒。
“是!”江舟心中一喜,立即向前幾步,把她放在火堆旁。
女孩的臉也露出來了,看著不過十五六歲,五官雖清秀,但皮膚暗黃粗糙,乍一看實在算不上好看,像是個長年風吹日曬的農家女。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嘴唇甚至泛了紫。睫毛和眉毛也都凝了霜,瓷娃娃一般。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敗不堪,上面依稀可見還有血跡,尤以右臂最甚。而衣服大片區域都被雪給浸濕了,原本已經干涸的血跡又暈染開來,顏色非常明顯。
南宮霰一直盯著她看,不出一言,江舟有些不知所措,視線在女孩和南宮霰之間轉來轉去。
終于,南宮霰的視線移開了,輕嘆了一聲,道:“盡力救下她。”
江舟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謝謝公子!”然后便忙上前檢查女孩身體。
“公子,不可啊!這人來歷不明。要是……”江展意欲阻止,卻被南宮霰的手勢打住了。
“這個女孩應當是沒有危險的。這幾年西北地區混亂不斷,百姓受傷死亡是常有的事。她身上有血跡,又暈倒在這荒郊野嶺中,想必也是這混亂的受害者。我是大璃國的皇帝,我們來此的目的便是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一人不救,何以救整個西北的人?江展,莫要多言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救下她。”
“是。”江展只得聽命,也上前幫著江舟查看女孩的情況。
他們讓女孩更靠近火堆,并又添了許多樹枝。江舟帶回來的樹枝還是有些潮濕,但總比沒有的強。
女孩外面的衣服已經被浸濕,此時他們也顧不上男女之別了,便直接把她的外衣脫了下來。然后檢查她身上有無傷口,南宮霰并沒有上前查看,只是看著江舟江展二人圍著女孩忙碌。
這時,江舟突然驚呼道:“她右臂上有箭傷!”
聞言,南宮霰圍了過去,果見女孩的右臂上有一處不淺的傷口,上面早就化了膿,又摻雜著血液,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南宮霰皺著眉頭,問道:“可能看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江舟江展都是自小習武的人,對此自然了解頗多,就聽江展道:“從這傷口的模樣來看,不像是中原地區的箭羽,倒像是……依卑人用的……”
聽此,眾人心中皆是一沉。
南宮霰什么也沒說,只默默坐回了原處。
江舟江展將傷口處理好后,便拿干凈的衣服給女孩裹上。因為男女體型的差距,此時他們大男人的衣服就相當于兩件衣服,這倒也是件好事。
忙完后,他們便散開了,女孩的整個身體也暴露在南宮霰的眼前。看到她的樣子,南宮霰挑了一下眉,心中陰霾也散了大半。
怎么說呢,真是……不堪入目。
只見女孩頭以下的身體被裹得是一層又一層,男人的衣服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也就不中規中矩地穿了。
為了不浪費每一塊布料,他們甚至還用多出來的袖子在女孩身上纏了幾圈,并“漂漂亮亮”地系了個結。原本就凌亂的頭發此時更是像炸了的一樣。
總的來說,南宮霰感覺自己面前就是一個粽子上插了把干枯的稻草。不,粽子還是養眼的綠色,還是規規矩矩的三角體,但在他面前的就是個不倫不類的黑色的圓柱體。
準確的來說,這倒像是書上所說的傳說中勿斯里的蜜人。
南宮霰心里安慰道,讓他們幾個舞刀弄槍的大男人去做這樣細膩的活,不把人弄死就算謝天謝地了。
江展見南宮霰一直盯著女孩看,便道:“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如何就看她的造化了。”
“知道了,你們時刻關注她的情況。”
“是。”二人齊聲應道。
言罷,江展又道:“公子,已經很晚了,這有我們照應,您先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知道了。”
南宮霰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后,外面已經蒙蒙亮。他坐起身來,連眨帶揉的,視線才算明朗,然后便看到江舟江展二人圍在火堆前,圈內的“丑粽子”像是蟲子蠕動一樣,但頻率很小。
在他們兩人一整夜的輪番照顧下,女孩終于恢復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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