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誰都知道，學校的異變，與淺上彌生脫不了關系了。

        學生們既有點緊張，又有點愧疚：“所以，是我們冤枉了她嗎？”

        “不確定。”振夫人如實回答。

        如果祖上曾經出現過咒術師，又處在情緒極端的環境下，突然覺醒術式，也是比較常見的情況。

        但淺上彌生是否被冤枉，還有待商榷。

        畢竟，咒術界也不是沒見過那種，明明是個人渣，卻覺得自己毫無問題，反而是別人都對不起他，居然憑著這種腦補的怨恨，也覺醒了術式，然后就開始肆意妄為的詛咒師。

        而且，網絡上的事情，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也很難分辨。

        現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只是把這個人當重點標記對象即可。

        所以，加茂鶴姬很干脆地問：“你們誰的手機里有她的照片？”

        到底是貴族學校，學生的家庭都不差錢，多半是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便開始翻手機的相冊，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孩激動地說：“我找到了！”

        “我是外校考進來的學生，國中時沒在冰帝就讀。”

        “高一開學時的迎新晚會，見到這個女生好漂亮，就像古代的公主，忍不住在遠處拍了一張，后來才知道是名聲惡劣的大小姐。”

        加茂鶴姬接過手機一看，這張照片很模糊，看得出偷拍的人手很抖，站得很遠。

        但就算這樣，還是能看出被拍的對象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梳著現在很少見的姬氏發，體格修長，姿態優雅，站在一群女孩子中，就像驕傲的白天鵝。

        加茂鶴姬并沒有第一時間把手機還給這個男孩，而是遞給振夫人，然后蹲了下來，平視祈荒：“殺生院大人，您可以再創造一個安全區嗎？”

        如果不能，她們就必須把這些學生都帶上，太拖累行動了。

        祈荒思考了一下，有點不確定：“祈荒，試試。”

        振夫人問：“我們能幫您嗎？”

        祈荒有點苦惱：“你們好像，看不懂。”

        她原本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但現在發現，自己在“語言”方面好像有著出類拔萃的天賦。

        因為在天幕寢所的漫長時間里，她看著窗外的一切，以及來來往往的教眾，能夠讀懂它們或他們的語言。

        世間運行的規則；

        人心復雜的變遷。

        與這些晦澀深奧，編譯了星球與人類史的語言相比，人類自己創造、劃分、定義的各種語言，是那么的簡單、蒼白和無力。

        祈荒能理解，但祈荒不懂怎么表達。

        對她來說，讀懂一個人，遠遠沒有準確將意思正確表達出來，讓其他人理解困難。

        但她畢竟懂。

        既然懂，就可以試圖解析和破譯。

        祈荒并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這是被譽為“靈子黑客”的頂級才能。

        她只是像學習之前的幾種語言一樣，先試圖將自己看到的信息歸納、總結、拆解，然后排列組合。

        加茂鶴姬和振夫人明顯感覺到，磅礴的力量，就像流動的水，覆蓋了整個教室。

        國木田獨步的額頭開始冒汗。

        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不對。

        雖然他不像兩位咒術師一樣，能夠感知到咒力的走勢，卻也發現空氣中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改變。

        學生們看不到這些走向，只是發現幾位大人的臉色都很嚴肅。

        加上忍足用手勢比了一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學生們就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大門“砰”地一聲。

        無風自關。

        學生們嚇得幾乎要跳起來。

        祈荒卻仰起小臉，開心地看著振夫人和加茂鶴姬：“祈荒，做到了哦！”

        振夫人鼓勵：“殺生院大人真棒！所以，這里已經安全了嗎？”

        祈荒點頭：“祈荒已經將這間房子徹底封鎖，只有祈荒能將人傳送進去，傳送出來，這叫——”

        她想了想，說：“這間房子，已經成為祈荒重新編寫的程序。然后，祈荒留了個后門！”

        學生們中，也有對編程很感興趣的人，立刻就問：“所以，這個游戲的運行原理，實際上就是寫程序？”

        祈荒點頭：“就是，使用的語言不同。”

        學生們發出“哇哦”的驚呼聲，甚至有點興致勃勃：“這就是超能力嗎？”

        “原來超能力這么簡單？”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難掩心中的震驚。

        他先前還以為，這么小的孩子之所以被帶過來，是因為能力特殊，比如探測，預知，靈感類的。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么不講道理的能力。

        寫程序……

        聽上去簡單，但現實世界的程序員入門，尚且需要掌握計算機語言。

        真正想要寫出一個完整的程序，也要足夠的基礎和歷練。

        這孩子卻現場學，現場寫。

        而她使用的，又是什么“語言”？

        如果這不是游戲世界，而是現實世界，擁有這種能力，是不是就與神明無異？

        咒術界，特級……

        國木田獨步記下這兩個名詞，決定如果這次能活著出去，一定要問問老師福澤諭吉，這究竟代表著什么。

        加茂鶴姬回憶了一下任務。

        冰帝被困的學生，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所以，她認真地問：“殺生院大人，被困的學生，可能這一間教室裝不下，您有辦法將別的教室也變成安全區嗎？”

        祈荒獻寶式地說：“祈荒想到了哦，不管來多少人，都能裝得下。”

        雖然還是不大理解，但加茂鶴姬卻不會質疑殺生院祈荒說的話。

        就見這位冷艷的女性笑了笑，還是沒忍住，頂著振夫人不贊同的目光，伸手摸了摸祈荒的小臉，一邊想著如果我有個女兒，或者有個妹妹是這樣的，那就太好了，一邊說：“那我們繼續去救人吧！”

        振夫人卻道：“稍等。”

        然后，她轉向國木田獨步：“受困的學生太多，敵人中可能也有異能者，學生們慌張之下，未必能區分敵我。”

        “但他們應該都認識你，國木田先生。”

        “所以，麻煩您和我們一起冒險。”

        看見這位老夫人居然對自己使用敬語，國木田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

        振夫人點了點頭，又望向忍足侑士：“等我們救下其他人后，殺生院大人會將幸存者傳送過來，希望忍足先生能代為安撫。”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接下來救人，不會像對待你們一樣，說這么多了。

        情報都拿到手，剩下的無非就是問幾句，沒問題就把人丟回安全區。

        至于安撫學生情緒之類的事情，你們必須自己做好。

        忍足侑士表情嚴肅：“請幾位放心，我會努力做到。”

        雖然他心里馬上就想到，這個安全區還有一系列問題。

        比如這間教室，他們只放了一些小零食，水和吃的都不夠，再比如，這里沒有衛生間等等。

        但與性命相比，這都是能克服的小問題。

        醫學世家出生的孩子比誰都明白，在生死面前，什么權勢、財富、地位，都是過眼煙云。

        越到這種關鍵時候，就越要聽專業人士的建議，不要去質疑人家靠不靠譜。

        人家不靠譜，是你運氣不好。

        萬一碰到個靠譜的，他們卻哭哭啼啼，或者哭鬧著不配合，并且質疑這個，質疑那個，覺得自己這個外行才什么都懂，結果往往不大好。

        忍足侑士聽過太多不遵醫囑，導致悲劇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例子，自然不會在這種大事上犯糊涂。

        叮囑完了之后，振夫人才對祈荒說：“殺生院大人，請帶著我們離開這里吧！”

        祈荒點了點頭。

        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教室外面。

        國木田獨步確定了一下門鎖和窗戶，發現它們雖然還在那里，但根本打不破時候，也放下了心。

        四人重新走回一樓。

        方才爆炸的痕跡，完全消弭不見。

        眾人越發確定祈荒關于“游戲”的說法，四處探索可能的敵人，卻一無所獲。

        “看起來，我們之前受到的襲擊，只是一個觸發裝置。”加茂鶴姬皺眉，“并不是直接受到了敵人的襲擊。”

        她到底也是新時代的女性，對“網絡游戲”當然有點了解。

        正因為如此，她才警惕。

        如果是特殊能力，倒還好說，目前的強度不是不能應付。

        萬一是“游戲道具”……

        赤血操術最大的問題，就是要用自己的血。

        若是源源不斷的道具戰，對加茂鶴姬來說，就有點棘手了。

        下一刻，她就發現，祈荒主動牽起了她的手。

        加茂鶴姬有點詫異，低頭望向祈荒，就發現祈荒一臉認真地說：“祈荒不會讓姐姐再流血的。”

        殺生院大人，看出了我心底的焦慮嗎？

        大概是怕她不信，祈荒煞有介事地說：“祈荒，可以像改寫安全屋一樣，把炸彈，變成，煙花。”

        “姐姐就不會流血，不會痛了。”

        加茂鶴姬又沒忍住，再次頂著振夫人的死亡視線，揉了揉祈荒的頭發，笑得很開心，也很溫柔：“姐姐不怕，已經習慣了，殺生院大人才要小心。”

        祈荒乖乖點頭。

        四人一同踏入大禮堂。

        霎時間，他們仿佛來到了光怪迷離的“鏡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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