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宋逐烽統帥千軍萬馬,只要一聲令下,幾十萬鐵蹄便可踏平天下,從未有人敢對他視而不見。
他心情本就不悅,此時更添幾分火氣。
好歹看在程月璃的面子上,忍下怒火,繞開小徑正中,打算從楊時身旁走過。
剛走一步,身形一頓。
楊時伸出握劍的手,再次將他攔在原地。
少年凈潤的嗓音淡淡說了一句:“職責所在!北阍贌o他言。
宋逐烽一怔,片刻后回過神,冷冷笑了一聲。
這個江湖俠客,倒還有幾分忠肝義膽。區區五十兩的月錢,就敢把大衍儲君和他一同攔在門口。
程月璃這錢,花的真是值。
若在平時,他應當會稱贊對方兩句。
可此時,程月璃和青樓花魁不知在房里做什么,他心煩氣躁,沒心情在這里浪費時間。
身后跟著的親衛見有人竟然對東宮和晉王無禮,大喝一聲:“放肆!北愠槌鲅叮獙顣r拿下。
可親衛剛踩出一步,連個起手勢還未揮出,手和腿已被對手用劍鞘狠狠擊打了兩下,半跪在地,長刀倏然脫手。
“退下。你們不是他對手!彼沃鸱槭直垡粨P,在半空中接住被楊時挑落的刀。
他忍讓再三,已經給足了鎮西將軍府面子。
沒想到這個江湖劍客如此不識好歹,膽大包天敢在他面前動手。
既然如此,他就讓這個以武犯禁的江湖人知道,得罪朝廷是何下場。
楊時俊俏眉目微微一縮。
大衍戰□□號,江湖人也知道。
程月璃說他開疆拓土,立有不世之功,是個名垂千古的真英雄。
于是他也敬他三分。
可作為習武之人,挑戰天下豪杰,乃平生一大心愿。
他早有所望,能和這個大衍戰神過過招。
二人目光隔空相撞,霎時間,漆黑夜幕下舞動起更為深沉的黑色弧影。
兩道頎長身影在月色流光下交錯,不過片刻,已過了二十來招。
刀與劍的木鞘迅如疾風般勁力相擊,在竹林間回蕩出沉悶聲響。
宋逐昭在一旁看得眉頭緊皺。
他今日剛和五弟切磋一場,自以為身手尚可。沒想到在這二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心中輕微一嘆,吩咐親衛:“開門。”
晉王和那名江湖劍客打的難解難分,親衛打算繞開二人,打開花魁房間的門。
誰料剛走一步,一陣罡風撲面襲來,眼睛還未看清,面頰已不知被什么暗器劃出一道傷痕。
楊時一邊和宋逐烽過招,一邊淡然道:“再前進一步,后果自負!
宋逐烽沒想到對手和自己短兵相接,看似相持不下,卻還有余力出手阻止別人。
他冷笑一聲,出招更為剛烈迅猛。
一時間,罡風激蕩,竹影搖曳,在風平浪靜的如霜月華下,漱漱作響。
……
花魁房中,玉瑤隨心撥弄琴弦,五音凌亂,卻別有一番暢快激昂。
另有樂女或彈琵琶或吹笛,曲不成調,調不合拍,和嬉鬧的歡聲笑語相映成趣。
杜慧時而拍掌擊節,時而和歌同唱。
程月璃在一旁同幾個女子玩投壺。
她準星穩,一投一個準,引來喝彩無數。
眾人玩的興高采烈,忽然房外傳來幾聲砰砰輕響。響聲似有若無,在歡騰的房間中難以察覺。
有耳尖的樂女好奇:“外邊什么聲音?”
“哪有聲音?”有人毫不在意,“我怎么沒聽到。”
“可能是風吹竹林!
“總不會是有人想鬧事!庇瘳庪S手一撥,琴弦爭鳴有聲。
花魁被人包了場,總會遇到心有不服的人想挑事。
平時她覺得麻煩,今日巴不得有人闖進來鬧,然后看縣主如何收拾他們。
程月璃派了將軍府侍衛守在大廳,她雖沒見到楊時,也知他定然守在某處。
誰要敢掀她的場子,拖出去打一頓便是。
侍衛沒敲門,可見并無大事發生。
她未曾在意,繼續和女子們玩樂。
過了一會,房外砰砰聲并未消失,反而越來越大。
真有人想闖進來,和將軍府的人打起來了?
程月璃放心不下,朝眾人道:“我出去看看。”隨即起身出門。
木門被緩緩推開,房中花團錦簇的歡聲笑語傾瀉而出,房外殺氣騰騰的刀光劍影也在月光下一覽無余。
程月璃見到的,是正在和楊時打斗的晉王,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親衛,以及站在一旁的太子和宋逐尋。
宋逐烽等人見到的,是一屋子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風塵女子們穿著薄紗絳綃,衣著隨意卻并不凌亂——和尋常的花天酒地有著天壤之別。
絢璨的燈光從大門中露出,將月光下的昏暗小徑照亮。
屋里屋外兩幫人面面相覷,歡聲笑語和刀劍爭鳴同時沉寂,只剩微風拂過竹葉的沙沙碎響。
過了片刻,程月璃從驚訝中回神,重新揚起嘴角:“宋大公子,宋四公子和宋五公子,一同來青竹院狎妓?”
宋逐烽正和楊時斗劍,手還停在半空中,聞言急忙收招。
他以手捂嘴,假意輕咳一聲,向來氣定神閑的氣度有了一絲窘迫:“一場誤會。”
“誤會?”程月璃將嗤之以鼻的譏誚掛在臉上,“我府中侍衛沖撞了幾位公子,還望幾位公子大人大量,別同他計較!
她朝楊時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回避,此處她來善后。
楊時遲疑半刻,順從隱去身形,風一吹便不見了蹤影。
“武藝如此高強的侍衛,我也想雇一個!彼沃鹫汛藭r上前,悠哉一笑,“程二小姐可否代為引薦?”
“宋大公子不怪罪于他,已是天大的恩典。我代他先謝過宋大公子。至于其他的福分,不敢再奢求。”
宋逐昭既已明確表態,不追究楊時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程月璃也懂得借坡下驢,見好就收。
畢竟萬一國之儲君真的怪罪下來,她還得去求皇后娘娘,才能讓此事善了。
二人輕描淡寫,大事化小,將楊時阻攔東宮和晉王一事揭過。
程月璃迅速轉移話題,假意恭維:“雖說臣女包下玉瑤的場,宋大公子和宋四公子要玉瑤陪酒,臣女豈敢不讓。”
她側頭看了眼杜慧,小聲道:“我們走吧。”
雖不知為何太子和晉王會來此處,別的王孫公子可以不理會,這兩位大佛她得罪不起。
好在以他二位的身份和行事作風,想必不會為難這些風塵女子。
宋逐昭微揚的嘴角驀地一滯。
他們并非來此尋歡作樂。
只是如今這場面,程月璃這么一揶揄,著實有些尷尬。
他輕咳一聲,解釋:“我們并非來找玉瑤。只是聽聞縣……程二小姐在此,于是過來一看!
他也同樣轉移話題,問向杜慧:“你為何也在此處?”
杜慧朝他福身:“宋大公子,大衍律法并未禁制女子前往秦樓楚館!
宋逐昭只是好奇,杜慧何時同程月璃交好。她是世家小姐中有名的才女,此前從未聽聞有過逾規越矩的行動。
然而此時被她輕飄飄一懟,一時竟不知作何言語。
“月璃,”一旁的宋逐尋忽然插話,“你不該來青樓!
“青樓畢竟是尋歡作樂之地,你一女子來此,若傳出去,有損名譽。”
“多謝宋五公子賜教!背淘铝ё旖菕鞚M了譏誚,“只是我的名聲如何,不勞五公子費心!
平淡無波的語氣聽得宋逐尋心尖猛然一陣悸痛。
他急忙解釋,帶著幾分自己都未意識到的低聲下氣:“我并非指責于你,只是……”
只是他自己醋火攻心,心中苦澀而已。
“據我所知,”杜慧忽然插嘴,“前幾年,有關月璃的傳言,大多出自柳家小姐之口,想必五公子也聽過不少!
“若說名聲,損她最多的,怕不是柳家小姐和五公子?”
“此時五公子卻來規勸月璃謹言慎行,在旁人看來,未免有惺惺作態之感,實非君子行徑。”
杜慧說話,向來不疾不徐,語氣平淡。
但灑落之韻,同她堅毅態度一樣,字字詞詞彷如鋒利刀刃,直攻宋逐尋內心。
宋逐尋怔在原地,嘴唇幾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以前沒少叱責程月璃氣度狹小,刻薄歹毒,大庭廣眾之下從未顧及過她的顏面和名譽。
此時此刻,悔之不及。
他急于朝程月璃道歉,還未開口,程月璃嘴唇微揚,淡笑道:“宋五公子持身清正,鐵面無私,我有不對的地方,他訓斥幾句,無可厚非。”
她笑問玉瑤:“你可知浣溪詩會上的那位女子,為何如此嚴守女德女戒?”
玉瑤會意,同她一唱一和:“難怪那位女子自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硬要抱著貞節牌坊,替男人著想。”
“這位公子能遇上她,也是一生之幸。往后娶進門,公子可隨意納妾,即便日日來青竹院尋歡,家中正室也不會因此拈酸吃醋,說半句怨言。有妻如此,后宅安寧!
玉瑤雖為風塵女子,脾性中卻帶著幾分潑辣,即便知道宋逐尋身份不凡,同樣敢揶揄于他。
這番暗諷,引得眾樂女低著頭捂嘴偷笑。
宋逐尋深知以前做錯許多,傷程月璃頗深。
如今他只想求她原諒,望她能回心轉意,重修舊好。
即便被一青樓女明嘲暗諷,也只默默捏緊五指,怕再惹程月璃不快,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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