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李冉走到窗戶附近的時候陳漫云正在問沈放舟生物題。

　　“小船哥，Aa和Aa雜交出來aa，這個就叫隱性純合子,  是嗎？”

　　陳漫云拿著熒光筆在生物書上勾畫,  看見定義以后思索了幾秒,  轉頭問沈放舟。

　　沈放舟幾乎沒怎么思考就嗯了一聲,  隨即覺得有些奇怪地看了陳漫云一眼。

　　這是上個學期的內容,  再者,  這么簡單的定義,  他不信陳漫云不確定。

　　陳漫云倒是沒想到沈放舟在糾結這個，點了點頭,  用熒光筆做了個記號，把那一頁折了個角,  就把書收進書包。

　　李冉找陳漫云確實有事,  她詢問陳漫云可不可以放學以后陪她去籃球場練一下舉牌。

　　運動會上每個班的運動員入場都要走方隊，也就需要一個在方隊前面走著舉寫班級數字牌的同學，七班去年舉牌的同學去學文了，李冉想試試,  沒想到老徐正愁沒人呢,  一口答應了。

　　陳漫云沒多想，拿著書包起身。

　　等她們來到籃球場的時候李冉才發現不對勁。

　　李冉平常屬于一放學就乖乖回家寫作業的那批人,  所以她好像不太了解,  今天是周五，有不少男生在籃球場打球。

　　籃球場上正打得熱火朝天，哨聲和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一起沖擊著人的感官。

　　直到一個來勢洶洶的籃球沖過來，差點砸到她們兩個。

　　陳漫云和舉著木制班牌的李冉同時呆住。

　　......

　　片刻的沉默以后陳漫云試探性地開口：“要不...咱們在旁邊等一會兒？”

　　打籃球的應該會中場休息。

　　李冉點點頭，抱歉地笑了笑,  和陳漫云站在籃球場旁邊等著。

　　//

　　“欸，盛哥，那是不是那天拿旺仔牛奶砸你那個？”                        

                            

　　穿紅色球衣的男同學剛進了一個三分球，洋洋得意地巡視了一圈觀眾席，視野里突然出現李冉和陳漫云，李冉不知道說了什么，陳漫云聽見以后笑得眉眼彎彎。

　　他覺著挺眼熟，瞇著眼想了半天，扭頭問唐敬盛，又提議道。

　　“現在沈放舟又不在，咱們這么多人，還怕教訓不了她們兩個？”

　　說著就壞笑了一聲，等著唐敬盛的反應。

　　唐敬盛沉默了，隨即就像看傻子一樣盯著紅色球衣男。

　　盯了幾秒還是覺得不過癮，唐敬盛把手里抱著的籃球砸在地上，走過去踢了紅色球衣男一腳。

　　你大爺的，你不怕死我還怕呢。

　　唐敬盛身上的傷現在都沒好全，越想越氣，踢了一腳以后又暴躁開麥。

　　“你有病啊，人家好好在那兒站著你過去找人家麻煩干嗎？你是小混混啊。”

　　紅色球衣：？？？

　　難道咱們不是？

　　“嗷，行，我不說。盛哥你別生氣。”

　　紅色球衣賠笑了幾聲。

　　其實在心里納悶著，他們以前壞事可沒少做，唐敬盛現在這是咋回事啊？

　　陳漫云也是在這一瞬發現唐敬盛的，帶著點驚喜意味地朝他招手，為了表示自己是善意的，陳漫云還附贈了一個友好笑容。

　　唐敬盛：！！！

　　這個笑在唐敬盛看來就沒有那么善意了。

　　他現在看見陳漫云都發怵，看著挺嬌俏柔弱一姑娘，結果人家在淮大附中和盛華私立都有人，今天惹她明天就挨揍。

　　要不是現在掃黑除惡了，他都要懷疑陳漫云是不是道上哪個大哥的女兒了。

　　看見陳漫云朝他招手的動作就更是不情愿。

　　別啊，他身上傷還好呢。                        

                            

　　前社會哥唐敬盛，現卑微小唐心里哀嚎了幾秒，就拽著紅色球衣男一起過去，覺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陳漫云和李冉還在說笑，陳漫云帶著點笑意看他倆走過來。

　　還沒等陳漫云說話，唐敬盛就先發制人。

　　“陳姐，我舉報，他剛才說要打你倆，我及時制止了。”

　　兄弟就是用來出賣的，唐敬盛內心毫無負罪感，殷勤地看著陳漫云。

　　紅色球衣：？？？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做人情。

　　陳漫云蹙了蹙眉，沒懂唐敬盛在說什么，反而是和他商量：“那個，唐敬盛...”

　　“不，陳姐，叫我小唐就好。”

　　唐敬盛已經完全頓悟了，一切都是虛幻的，只有他陳姐的原諒給了他一條生路。

　　“好吧，小唐。”陳漫云沒和他在這上面爭辯，繼續商量道，“我們可以用一下籃球場嗎？”

　　陳漫云和李冉一開始確實是想等著用籃球場的，可是她們也沒想到空的籃球場這么難等，陳漫云剛才看見唐敬盛一波人在這兒打了好一會兒球了，就想和他們商量一下，能不能給她們用一會兒。

　　唐敬盛還以為自己又要挨打了呢，沒有想到陳漫云還挺講道理，下一秒就立馬答應了她。

　　“行啊行啊，沒問題。”

　　紅色球衣不樂意了：“欸，不是，盛哥，剛才不是說要打三個小時嗎？”

　　他還有點想繼續打呢。

　　再說了，運動會方隊舉個牌子，哪還需要練啊。

　　“嘖，要不我說你這覺悟就是低，咱們天天在這兒打籃球，現在運動會，人家有正經事要用一下，你還不愿意？”

　　唐敬盛嘆了口氣，叫了聲男生的名字：“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紅色球衣的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

　　唐敬盛為什么能這么態度自然地當狗腿？

　　最后陳漫云和李冉還是順利擁有了可以練習的場地。

　　//

　　運動會開幕式會放一段音樂，陳漫云坐在籃球場旁邊的臺階上，拿手機給李冉放著，籃球場的長度和運動會操場要走的那一截差不多，李冉舉著班牌，一步步地認真走著，還讓陳漫云給她錄個視頻。

　　陳漫云坐在旁邊的臺階上，舉著手機，鏡頭追著李冉。

　　李冉走了兩圈之后就坐在陳漫云旁邊一起看錄像。

　　視頻足足有一分鐘多，整個過程中李冉都在沉默地看著。

　　“不行的，”看完視頻以后李冉有些失落地低頭，聲音帶著點不自信，“我沒別人漂亮，腿也不直，還有一點點駝背。”

　　這些都被鏡頭放大了。

　　她細數著自己的缺點，越說越難過。

　　余光看到陳漫云頭發上別的發飾，鏤空的五角星，邊緣鑲著細閃的小碎鉆。

　　李冉嘆了口氣，繼續說：“有時候我覺得別人就像星星，璀璨耀眼，而我呢，平庸又普通。”

　　聲音最后帶了點哭意。

　　她想，人生的痛苦之處在于接受自己的平庸。

　　陳漫云沉默著聽了半晌，才開口。

　　“為什么你一直在說這些外在上的東西呢？”

　　李冉沒吭聲。

　　“行”，陳漫云點點頭，“既然你都說了你的缺點，那我們說說別的。”

　　陳漫云伸出手來扳著指頭數著。

　　“你看，你是英語課代表，老徐好幾次都夸你認真又負責。你還喜歡幫助同學，那天王川沒錢吃飯了，別人都不信，你先借給他錢的。”                        

                            

　　“唔—，上次班費少了一百，大家都懷疑是生活委員偷偷拿了，是你先想起來那天有活動，我們拿班費買了馬克筆。”

　　陳漫云說著，突然很淺地笑了一下，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李冉，你看，走方隊其實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你卻能很認真地去做，這些都是你的優點啊。”

　　李冉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也是有這么多優點的，有點不相信地抬頭，遲疑地開口。

　　“真的嗎？”

　　“真的啊。”

　　陳漫云歪頭，伸手把頭上的星星發卡取下來。

　　李冉剪著短發，有些碎發在耳邊，偶爾會隨著動作而晃到眼前，遮擋視線。

　　陳漫云很溫柔地把李冉的碎發撫平，拿手指掰開星星發夾，夾在李冉頭發的一側。

　　“陳漫云？”

　　李冉怔怔地抬頭，看向黃昏時分的少女。

　　沒有卡子，陳漫云耳邊散著的發絲飄下來，模糊少女側臉的輪廓。

　　很多年后李冉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幫助成百上千的女學生走出大山的時候，她依舊記得，這個略微有些燥熱的周五傍晚，晚風混著黃昏吹過來，少女溫柔但又堅定，把星星送給了她。

　　然后告訴她。

　　“李冉，你也是閃閃發光的星星啊。”

　　你也是獨一無二的，閃閃發光的。

　　//

　　有了第一次，李冉第二次去籃球場去練的時候明顯熟練多了，也有點自信了。

　　練完以后陳漫云和李冉一起去買飲料。

　　李冉舉著汽水小口小口喝著，突然有一種被人盯著的感覺，這種感覺挺奇怪的，她一扭頭看到溫佳怡，瞬間明白那種不適感來自哪兒了。

　　“陳漫云，你看那邊兒。”                        

                            

　　李冉覺得她還是有義務告知一下陳漫云的。

　　“嗯？”

　　陳漫云回頭。

　　樹蔭下站著個人，眼睛直勾勾看著陳漫云和李冉，被她發現以后也沒收斂，反而朝著陳漫云笑了一下。

　　陳漫云瞇眼，觀察她，少女沒穿校服褲，扎著高馬尾，桃花眼，化了淡妝，在人群里很打眼。

　　陳漫云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回答李冉。

　　“我看見了，她唇釉顏色好好看啊。”

　　顏色也好適合趙霧靈，陳漫云想著。

　　姐姐，你這根本就沒抓住重點啊。

　　李冉內心已經有點抓狂了。

　　“那個，陳漫云，我告訴你個事，你別驚訝啊。”

　　頓了一會兒，李冉咽了咽口水，說道。

　　本來陳漫云覺得沒什么事好驚訝的，聽李冉這么一說又不確定了。

　　她扭頭，看著李冉為難的表情，心里突然就頓悟了，聲音顫顫巍巍地問道：“她，喜歡你？”

　　“情況可能還要再糟糕一點。”李冉補充。

　　陳漫云小幅度咽了咽口水，尋思著剛才那漂亮姐姐的眼神確實有點不對勁，陳漫云頓了下，開口。

　　“她喜歡你，但是你不喜歡她？”

　　陳漫云瞬間腦補愛恨情仇大戲，她逃她追，她們都插翅難飛。

　　眼睜睜看著陳漫云越跑越偏，李冉苦笑，提醒她。

　　“不是，她叫溫佳怡。”

　　李冉觀察著陳漫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著。

　　陳漫云點了點頭，沒在意。

　　事實上她現在連班里的同學名都沒記全，溫佳怡還是王佳怡對她來說區別都不大。

　　李冉都快著急死了，很委婉地提示。

　　“她好像喜歡沈放舟。”                        

                            

　　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好像了，溫佳怡高一也是七班的，一開始還是沈放舟同桌，當時迷沈放舟迷得要死，公開追求沈放舟到人盡皆知的地步，直到沈放舟和老徐說了換同桌的事，溫佳怡高二分班去學文，這種狀況才算打住。

　　沈放舟的前同桌和沈放舟的現同桌，李冉莫名嗅出來點八卦的味道，小心翼翼地觀察陳漫云的神情。

　　沒想到陳漫云聽到以后哦了一聲，神色如常，繼續喝著手里的可樂。

　　這倒是沒什么好驚訝的，她同桌雖然自戀，但好歹是一頭牌，還頗有姿色，有人喜歡再正常不過了，陳漫云抬眸，兩人說話時候溫佳怡已經走過來了，在他們面前站定。

　　“你就是陳漫云？”

　　溫佳怡歪著頭，卻是肯定的語氣，漫不經心地看著陳漫云，開口。

　　“沒我漂亮，沈放舟眼光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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