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下行，正經過攝影場地所在，電梯內站著周逸和張一凡。

        周逸有預感拍攝可能會出問題，一直派人盯著。

        周氏有向文娛行業發展的打算，《夢夜》就是一次嘗試。如果合適，和許總或許還會有更深遠的合作。但在那之前，首先需要評估許總陣營是否值得進一步合作。

        這些突發狀況就是很好的觀察機會。

        場地內，白萱仍在diss以喬思為首的拍攝方案策劃組，她用詞難聽，把拍攝方案貶低的一文不值。

        喬思不在意白萱的不敬業與壞脾氣，但是拍攝方案是所有工作人員經過數次磨合產生的。

        白萱沒有資格否認這么多人的工作成果。

        是以她開口時，雖然有所克制，語氣里難免帶著冷意：“白小姐，這些拍攝內容是我們經過嚴謹的調查選擇出來的，符合大多數受眾的興趣。我們可以確定這份方案的專業性。”

        白萱最近正憋屈，看見喬思，積攢到頂的情緒如決堤的水般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合著就你們專業唄，那你們自己拍好了。”白萱嗤笑一聲，雙手抱胸靠向躺椅椅背，神情輕蔑而篤定：錢鴻進說過，這個項目的代言人只能是她。這些人拿她沒辦法，她想怎樣就怎樣。

        喬思垂目，默默盤算著。

        許總的態度、錢鴻進在項目中的地位、白萱的能力……

        有沒有可能在不影響許總和錢鴻進現階段關系的前提下換掉白萱？

        白萱斜睨喬思，輕蔑的嗤笑一聲：“繼續說啊，不是挺厲害的嗎。”

        一呼一吸之間，喬思調整好了心態，態度恢復如常，語氣溫和耐心：“您確實可以信任我們的方案。當然，如果您有其他見解，可以投稿至項目組郵箱，我們會認真考慮。”

        態度禮貌周全，進退得當。

        又是這樣！白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喬思輕飄飄的在那將垮的堤上加了幾塊磚，就恰好堵住了想要傾瀉的情緒，白萱被擱置在這里不上不下，怒意翻涌。

        總導演試圖圓場：“要不這樣吧，白小姐，既然你不想拍這個片段，我們先拍別的？”

        洪流般的情緒再次找到了出口，白萱拿起手邊的水杯狠狠摔下：“我說了我不拍！”

        “砰！”聲音在攝影棚內炸開，有工作人員躲閃不及，被濺開的玻璃碎片劃傷了腿。

        喬思罕見地皺起眉。

        她可以理解高層之間利益的博弈，一般來說，也可以接受他們博弈的結果。

        但讓白萱成為代言人這件事……

        《夢夜》是所有研發人員的心血、就像他們的小孩一樣，可是白萱的表現配得上他們的心血嗎？

        所有父母都想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所有的研發人員也希望他們的成果能夠得到對等的對待。

        而白萱，她實在不太適合代言人這個角色。

        “白小姐，你應該知道，沒有什么事是非某個人不可。”喬思本來溫潤的眉目此刻忽然冷厲，她看了白萱一眼，白萱在那樣的眼神下心虛的縮了縮。

        然而這樣暗含鋒芒的態度轉瞬變得平和，喬思轉身面向受傷的工作人員，輕聲詢問：“沒事吧？這算是工傷，會按照公司章程補償你的。”

        “小王，你帶他去包扎一下。”

        “劉導，這邊的情況我會如實上報。如果白小姐依舊不愿意拍攝，可以先跳過有人物的片段。”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安排好這一切，喬思轉身離開，臨走前還記得交代：“地上的玻璃碎片一定要清理干凈，以免誤傷其他人。”

        白萱被喬思那一刻的氣勢震懾，隨著喬思離開，她放松下來。隨后涌上的是更為暴戾的憤怒：喬思剛剛是在威脅她？！喬思居然敢威脅她？！

        但她不知道，喬思從來不是會輕易把情緒外露的人，也從來不是喜歡放狠話找面子的人。

        她向來說到做到。

        既然白萱不合適，那就想辦法換掉她。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許總陣營的現狀在周逸這里有了大致的雛形。

        老人抱團、新進的人才受到排擠，而且據他所知，許總手下某些人和錢鴻進私下里有利益往來。

        如果解決不好這些問題，許總的陣營是不穩定的，并不適合長遠的合作。

        “你不是說來看戲嗎？這哪里是戲，這是看人撒潑啊！”張一凡巧妙而準確的概括了白萱的行為，“沒想到你看起來一本正經，還喜歡看這種戲碼。”

        “不好看嗎？”周逸笑著回應他的調侃，隨后恢復正經：“宣傳片拍攝出問題的這幾次都是喬思在解決，你有沒有想到什么？”

        很多看起來微小的事情后都隱藏著很多信息，只要沿著正確的方向深入，抽絲剝繭，就能發現很多有意思的事。這種揭秘的過程于周逸而言很有趣。

        張一凡撓頭：“每一次都是喬思解決……她能力強？”

        周逸耐心提示：“上一次白萱無理取鬧，李部長置之不理。這一次來之前我讓人去告知他這邊的情況，他仍然不打算處理。”

        張一凡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點線索：“李部長在白萱的事情上，是一種讓步回避的態度？”

        “嗯，他地位與錢鴻進不相上下，所以不存在他忌憚白萱背景的可能。”

        張一凡微微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周逸知道他領悟了自己想傳達的信息，完善了對張一凡能力的判斷：能跟上思路，還不至于沒救，如果張一凡以后想接替張伯父的位置，還有希望。

        “我偶然遇見過他和錢鴻進私下會面。”周逸語氣篤定，補充張一凡沒敢說出的后半句：“他們兩個，大概率已經勾結在一起了。”

        “白萱今天鬧事了？”許詩意走進喬思辦公室，湊近辦公桌，她看向光屏：“在寫什么？”

        喬思閉眼，兩指輕輕捏著鼻梁：“一份報告，關于白萱個人形象和粉絲受眾的報告。”

        許詩意順著她的手看過去——白皙纖細的手腕上明顯的橫著一條傷口。此刻已經止血了，但傷口周圍有一圈紅腫，看起來格外刺眼。她頓時被這傷口轉移了注意力。

        “這怎么回事？”許詩意拉過喬思的手腕，語氣關切：“怎么不處理一下？”

        喬思收回手：“沒事，不小心劃到的。”

        白萱的杯子幾乎就是朝著她的方向扔過來的，當時沒注意，后來她才發現自己也被劃傷了。

        她對疼痛的承受能力很強，這樣的小傷口不算什么。就是體質問題，她的皮膚即使是小傷口，也會水腫發紅。

        “白萱干的？”許詩意語氣帶著兩分疑問，八分篤定：“你怎么不和我說？”

        喬思關閉光屏，收拾了桌面：“小傷口而已，走吧，去吃飯。”

        許詩意拉住她：“先把你這傷處理一下。”

        “疼嗎？”酒精棉球緩緩擦過傷口，帶來些許刺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于是喬思搖搖頭。

        許詩意側身從抽屜里撈出創可貼，粉色的底色上印著三瓣嘴的手繪小兔子：“可愛吧，我表妹很喜歡的兒童繪本的周邊。”一團粉在喬思眼前晃了晃。

        和喬思熟悉的繪本中的白兔子不同，這是一只粉色的兔子。

        “可愛。”她點點頭。

        “上次還是你幫我拿到了作者的親筆簽名，我表妹喜歡的不得了。”許詩意撕開包裝，輕輕把創可貼放在傷口上。

        她一邊貼一邊解釋：“雖說你討厭粉色，但是我這里只有粉色的了。上面有含促細胞生長因子的藥物，幫助愈合傷口的，你可別背著我偷偷摘下來。”

        喬思再次點點頭：“不會摘的，其實我不討厭粉色。”

        “你可拉倒吧，要是喜歡粉色，送你的粉色包包怎么從沒見你背過。”

        不喜歡并不意味著討厭，不討厭也并不意味著喜歡。喬思曾經試圖解釋，但許詩意對任何事物的情感都太過鮮明充沛，無法理解這種狀態，后來喬思就不再解釋了。

        許詩意很快換了個話題：“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大致聽說了攝影棚的事故，具體怎樣并不了解。

        喬思概括的精煉：“白萱達不到拍攝要求，所以罷工了。沒有其他的管事人，所以我去處理一下。”

        “可是這些事情憑什么要你去處理，黃叔叔呢？”

        “黃總是項目總負責人，拍攝宣傳片這件事很小，還不需要他出面。”

        “那宣傳片拍攝的總負責人呢？”

        喬思沒有提及公司內部的復雜形勢：“都是許總手下的員工，誰做都一樣的。”

        許詩意叉著腰，氣鼓鼓：“我是懶又不是笨，這群老狐貍！都躲著，生怕得罪人！”她越說越氣：“白萱算什么！怎么好意思的？不行，我得把場子找回來！”

        喬思被她孩子般賭氣的語氣逗笑了：“放心，我已經有更好的想法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好。”

        她心里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但在此之前，還需要確定一件事。

        “對于白萱成為代言人，許總是什么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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