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蒙蒙的太陽被云掩蓋,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郁籬從樓上下來,換了一件高領黑色中長款毛衣,坐在餐桌前,指尖碰了碰涼透了的豆漿,慢條斯理的一口一口緩慢的將東西吃的差不多才起身出門去了老柳樹旁巷子里。
在嵌在一起的另外一棟房子里待了半天,郁籬回來又去洗了個澡。
下午兩點多,大門被敲響。
他拉開門,王繆氣喘吁吁的站在外頭,手里提著一大袋水果,一看見他,眸光就倏地亮起來。
“郁籬,我買了你愛吃的水果。”他討賞似的舉起袋子。
因為過重,他的手心被勾出幾道紅痕。
郁籬盯了他一會兒,接過來袋子,冰冷的手指碰了下被遮蓋嚴實的脖子。
“疼嗎?”
王繆怔了一秒,把拉鏈拉下去,讓他摸,輕輕搖頭,“沒事,不疼的。”
郁籬在碰到溫熱的皮膚時,觸電似的縮回手,眼神變得冷漠起來。
他的變化很突然很細微,像是一陣風不著痕跡的掠過,王繆卻發現了,頓了一下,手輕輕拉住郁籬剛剛碰他那一根手指,搖了幾下。
“怎么了?不舒服嗎?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郁籬垂下眼,看了一眼王繆的手,胃里突然一陣翻滾,猛地一下甩開,步伐踉踉蹌蹌的沖到屋子里的盥洗室趴在洗手臺上嘔吐。
“郁籬,你怎么了?”王繆輕輕的拉住郁籬頭發,站在他的后面急的不行。
大門口那一袋水果滾落開,黃色的芒果滾壓過地面,像是一顆一顆不受控制的巨石傾軋到了柔軟的泥土。
郁籬緩了好一會兒,避開王繆的手,拿了漱口水,用水洗了一把臉,低著頭看水流往下水道里瘋了似的流淌消失。
干干凈凈又骯臟不已。
郁籬舔了一下嘴唇,眸子里黑暗一片。他擒住王繆的手腕,把人拽到懷里,手禁錮住想要掙扎的腰身。
“郁籬,你怎么了?”王繆掙不開就放棄了,不解的望著前方。
“該叫我什么?”郁籬的聲音沙啞,壓著噴涌的海嘯。
王繆一愣,下意識喊了一句:“哥…哥?”
有點試探,有點怯怯,他一時間摸不準郁籬的意思。
這個人比小時候更難以捉摸了。
王繆在心里嘆氣。
郁籬低低的嗯了一下。
“你怎么了?”王繆的手繞到郁籬的身后,輕輕的拍拍,安撫意思明顯,微微退開,打量著眼前的人兒。
郁籬的神情就像是黑暗里蟄伏的怪物。
王繆的心尖狠狠一抖,現在的郁籬很危險的樣子,一副準備狩獵的危險感,矯健的身姿預備著跳起,張開血淋淋的尖牙一口咬死獵物。
郁籬突然低頭,湊到王繆的跟前打斷他的思緒,視線劃過因主人緊張被輕咬的嘴唇,微涼的指尖按住下唇,輕輕地一壓,白白小小的牙齒就立馬松開,沒辦法合攏,只能微微啟開,露出上下四個尖尖的虎牙,濕粉色的舌尖。
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王繆眼神更添茫然的望著郁籬。
盥洗室的燈光是暖黃色,它讓郁籬看上去溫和幾分,那些讓人想要躲避的冷意褪去不少。
郁籬輕輕地湊過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王繆身體一僵,眼睛瞪大,充滿了不可思議,濃郁的檀香幾乎是一瞬間淹沒了他的一切感官,只剩下被放大微涼的觸感。
“不喜歡?”郁籬在他耳畔廝磨低語。
王繆沉默,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覺得有點反應過不來,只能用茫然失措的眼神來回應有些強勢逼人的郁籬。
郁籬看懂了他的意思,卻很想破壞這幅任人欺負的模樣。
仿佛不管他做什么,王繆都不會反抗,只會傻楞楞的看著他,聽他說一句話,就能立馬接受所有的審判。
王繆生的清秀可愛,是毫無攻擊的那種溫弱。
郁籬親了上去,他想看看王繆還會露出什么樣的神情來填補他空白可笑的世界,來救救他這個爛在地上的怪物。
這不就是他來找王繆的意義嗎?
藏在黑暗里一年,一點一點的計劃著等待著小兔子主動掉入陷阱。
王繆大腦是懵的,嘴唇被用力碾壓,呼吸被檀香剝奪,口腔里沒有一處屬于他。
可是為什么郁籬那么難過?
從他的吻里,王繆感受到了無邊無垠的絕望與咸澀。
他似乎看到了郁籬站在黑暗里,靜靜地看他,在他的身后是一條一望無際深不見底的淵河,只要一個轉身。
郁籬就會跳入其中,再也不出浮不起來。
這個吻什么時候結束王繆不知道。
他只知道很困,一個晚上沒睡加上幾個小時的高強度試驗,以至于他在郁籬松開的那一秒就迷迷瞪瞪的倒下去,跌入一個帶著冰霜充斥著舒緩香氣的懷里。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強撐著睡意對著郁籬低語。
“哥,你以前不是說會把我關起來嗎?你現在就可以,只要你能開心。”
郁籬沉默的凝視著懷里沉睡的的人兒。
把小兔子關起來嗎?
郁籬神情詭異,似乎在做什么掙扎,好一會兒,他才抱起王繆往二樓的客房走,掖好被角退了出來。重新回到盥洗室里,洗漱杯里接滿水,把牙膏擠到牙刷上。郁籬刷了十多分鐘才止住胃里的反胃,又用漱口水沖了幾遍才松開緊皺著的眉頭。
戒斷所多年,身體反應深入骨髓。
郁籬望著鏡子里蒼白的臉,強行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
好一會兒,他徒然垂下眸。
難道小兔子也不行嗎?他也救不了他嗎?
這可該怎么辦呢。
如果沒有何友明呢?會不會好一點?
不,不管何友明。
小兔子都留在他的身邊。
郁籬幾近瘋狂的想。
-
夜色深沉,打火機鈷藍的火苗子忽忽閃過。何友明借著以前好兄弟的車,終于從深山里落魄荒蕪一無所有的小村子里回到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大城市。蹲在a市一塊沒有監控的郊區的泥路牙子上,洗了一口煙。他摸了一把胡子邋遢的下巴。瘦小的模樣與之前富態的模樣產生巨大的區別,唯一不變的就是眼里的陰翳。
旁邊蹲著一個兇相畢露個子高大四肢發達的寸頭中年男人,咂摸咂摸了幾下嘴,“老何,你這會來a市是不是太冒險了點,咋不在等幾年啊?”
“等個屁,老子好不容易找到那小變態的消息怎么可能繼續躲下去。”何友明說的咬牙切齒。
“你打算咋辦?”中年男人說,“現在可不是以前,到處都是監控錄像,條子一個比一個鼻子靈。”
“就算是坐牢,我也得把小變態弄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何友明攏緊身的破襖,語氣狠毒。
瘦弱矮小的男人在黑夜里透出一股沾了血的陰勁兒,過去一千多個日夜。何友明都是靠著一定要宰了舉報他的小變態捱過來,不然早就受不了小山村的艱苦生活跑了。
許堅頓了頓,“我現在洗手了,把你送到s市,我就回老家了。“
何友明蹙眉,狹長的眼睛掃過去,對上許堅眼里的堅持與執著,低聲咒罵了句:“操。”
“兩百萬,”何友明壓著暴虐的心情,盡量溫和地說,“幫我殺了他,如果之后被警察逮住,我一個人認,你該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許堅碾滅煙沒吭聲。
“老許啊,我們從八幾年就混在一塊,一切經歷了那么多事兒,現在兄弟落難,你真要不管啊?”何友明嘆氣。
許堅還是沒吭聲,但有些松動。
何友明了解他,別看著人兇大塊頭,實際上是個心里有道義的人。這也是他為什么千方百計聯系上許堅的原因,其他人不敢說,但這位好拿捏多了。
“老許,我一個人承擔所有,被逮了絕對不會暴露你,你就幫幫兄弟吧,”何友明痛苦的說,“我當初創辦豫區學院是為了做好事,拯救那些孩子們。你說,哪個正常男人能喜歡男人啊?自古以來不見得誰能允許,我為了他們賭上了一切,反過來被狗咬了一口,我心里難受啊,特別難受。”
許堅動了動嘴,態度明顯緩過來。
何友明壓了壓嘴角的笑,悲戚的說:“我明白,當年弟妹生死一線你心中有愧,要實在不行,你就把我扔這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再想其他辦法。”
他不提這事兒還好,他一提許堅就沒辦法沉默了,就算是糾結萬分,心里清楚一旦開了頭就沒有回頭路。
當年他被人報復,要不是何友明施以援手,他老婆就死在手術臺上了。
就這個事兒,不管過去多少年,他都還不清。
許堅咬咬牙,剛毅兇狠的臉沉下來,“老何,我幫你,就當還你人情了。”
何友明當場煙一扔,沖著許堅就跪下來。
許堅立馬跳起來,伸手拉人,“不是,你干嘛啊,趕緊起來。”
何友明順著許堅的力道起來。
“兄弟,我是謝你,謝你幫我。你放心,你只用幫我把他綁了,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許堅咬緊牙關,狠狠心,一句接下:“行。”
何友明跟著許堅上了一輛物流貨車,半道上,他歪在椅背上說:“老許,你跟老張說一聲,讓他繼續給我縮小范圍。”
“行,我這就給他打個電話。”
面包車駛向高速路,在黑夜里前行,仿佛是一個蟄伏的怪物。
與此同時,林涎從a市過來,與s市的警察交接信息。
何友明手上十幾條人命,逃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林涎是絕對不愿意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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